稀客

“娘,就算今天我在家,也不會把銀子給徐婆子的。”韻秋低聲黯然無力的哽咽道,眼角忍不住有一滴眼淚掉出來,又悄然滑入頭發裏。

她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打心眼裏是真的不願意讓徐婆子死死纏上咬上一口的。

可香兒總歸是她的親堂妹子,就是有些口角也是小時候的針鼻子的小事兒,她也不願意看著香兒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

香兒跟了張小眼那樣的男人,後麵不定還有什麽等著她呢?就像自己上輩子,剛跟了那麽個白臉皮兒的姑爺時的時候,也是柔情蜜意了兩天的,怎麽也想不到後來會那樣被他厭棄,直至叫天天不應的死在後院......

一邊想著遠離麻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又一邊不輕不重的擔心自己的堂妹子以後的日子。

這到底算什麽?

韻秋把手放在胸口,默默地質問自己。

也許,她就是那戲台子上伶人唱的那種道貌岸然的假慈悲吧!

林氏歎口氣,打斷了她的思緒,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二丫,娘知道你怎麽想的。可香兒這樣,可不能是咱眼睜睜的的“見死不救”造成的。其一,她家不是山窮水盡出不起錢。其二,咱也不敢給他們錢啊。咱的錢遠遠不夠不說,不僅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還要被徐婆子倒打一耙滿口胡沁說咱藏了掖了,給的少不盡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她上門逼咱的時候,咱咬死了說沒錢,一了百了......最終也隻能是有心無力。”

其實,韻秋自己又何嚐不知道那些道理。

更何況,自家與大房的關係可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要是大房得了手,代替香兒去承受未知的不幸的就是剛剛擺脫前世厄運的自己了......

想想,至今韻秋還在後怕不已。

林氏一起身,身邊的全哥兒也一咕嚕坐了起來,揉了揉芝麻糊眼就要下床穿鞋。

韻秋睜開眼笑著問他,“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平時,全哥兒都是隻比她早起那麽一點點的。

“姐,我要去割草喂兔子,你不是說養好了可都是錢!”全哥兒鄭重其事地回答。

“大早上的都是露水,小心褲腿都趟濕了。”韻秋不讚同。

全哥兒笑嘻嘻的,“姐,你咋不說早上還涼快呢!”

看全哥兒一大早就勤勞地起來了,本來還能再多睡一會的韻秋也隻能起來了。自從回了家,她整個人都要懶起來了,這可不是好現象啊。

林氏去照看雞鴨苗,韻秋就去幫了劉氏燒火。

早飯剛要做好,全哥兒也割了一簍子濕漉漉的嫩草回來了。

劉氏沒給小兔崽,卻拿了一把給雞鴨苗切碎了吃。

全哥兒不樂意了,“娘,你怎麽不給兔子吃?”

林氏笑罵他,“你知道什麽,不晾一晾草上都是露水,兔子可是一冒肚子就止不住的,冒上幾回可就連本錢都沒了。雞鴨苗是不怕的。”

劉氏也在一旁笑,“全哥兒,可真是這回事。”

韻秋也不知道還有這一說,但她才不會自爆無知,就看著全哥兒吃癟偷著樂了。

吃了飯,大郎去幫朱大娘家幹活兒,全哥兒背了竹簍子和一群孩子跑出門了。

劉氏用刷鍋水煮菜葉子喂豬仔,韻秋抱了大寶做鬼臉。

圍圈裏的小雞苗都撒開了,家裏原來的幾隻雞苗子正攆著昨天剛買回來的小雞苗子用嘴叨,心疼的林氏趕緊跑過去分開。

“娘,這啥時候才能不叨啊?它們怎麽不去欺負鴨苗啊?”韻秋從來不知道連雞苗都會欺生,還隻欺負同類。

林氏笑起來,“你見過人欺人,可曾見過人欺鬼?”又接著說,“過了今天等這一大群小雞苗混熟了就好了!”

韻秋無語,一群雞苗子弄得好像跟人似的。

然後又聽到林氏說,“二丫,這兩天地裏沒啥活,我想明天帶了你和大郎去你大舅家看看,順便還了錢,再看有啥活就讓大郎幫一把。”

“哎。”韻秋遲疑了一下才接口。

對與懦弱懼內又善良的大舅她是真的怒其不爭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本,對於妗子她是一眼不想看一句話也不想說的,可偏偏這吝嗇鬼這回居然借給了他們家銀子。

算了,去就去吧,畢竟都是娘的娘家人。

對於這位妗子,人敬咱一尺,咱不說還一丈了,也總得還一尺回去吧?

韻秋把大寶遞給了喂完豬的劉氏,就洗了手準備去做絹花。

隻見韻秋選了片桃紅的布條對疊窄了......用針細細的縫了兩道......把細銅絲從兩條線之間的空隙處穿過去。

這種細銅絲多是紮紙鋪子用來紮燈籠、白事用的紙紮小人啥的,極細又軟的。

圍在旁邊的林氏和劉氏隻看到韻秋迅速的來來回回的拉緊銅絲纏了幾下子,一朵桃紅的布花就做好了。

林氏和劉氏驚訝的不得了,“這麽一會兒工夫就能做成了!說不得看上幾回誰都會做了。”

韻秋微揚起頭驕傲的笑起來,“這是最簡單的,我還會掐杜鵑、榆葉梅,隻要有合適的紗,我還能做出牡丹呢!”

劉氏不自然的摸了摸鬢角的那朵桃粉色頭花,“小姑,會不會太豔了?”

韻秋安慰她,“嫂子,你年紀輕輕的正合適了!等我做出更好的,你再挑幾朵兒好看的換著戴唄。”

劉氏連忙擺手,“可別,戴我頭上都白瞎了,哪有賣了換錢實惠啊!這一朵就盡夠了。”

韻秋笑了起來,又不放心的問道,“娘,嫂子,我剛才說的你們可都別忘了啊!”

劉氏忙點頭說,“我都知道,不會亂說的。”

林氏不滿地說,“你什麽時候見到娘碎嘴子了?”

韻秋剛才說了,自己做絹花的事先不讓外人知道。

說不定這就真是個能掙錢的好活計,要是出現些枝枝節節的小意外給弄瞎了,那可就是啞巴吞黃連了。

畢竟像劉氏頭上這種簡單的絹花,手巧的媳婦看上一遍怎麽做的,隻要有了這種細銅絲啥的,一試摸就能做出來,保不齊也會生了做絹花賣的心思。

雖然自己會做的花樣子做,但沒有掙著錢之前她還是著別出啥岔子才好。

更何況,強中自有強中手,她的這個能耐放到趙府可是算不上啥的!

也就是趁著莊戶人家見識的少,能在大槐莊逞一下能罷了。

在趙府的時候,也就是一堆丫頭湊趣做著玩的的,哪曾想到有一天要靠做絹花換錢了。

有些手生,韻秋費了半天功夫,才做出了一朵精致些的榆葉梅。她呼出了口氣,還好沒忘記,多做幾個,就能再精致一些。

韻秋正在剪布頭,院子裏傳來劉氏的驚喜聲,“娘,大舅舅大老遠的來了?”

“哎呦,大哥和嫂子咋這個時候過來了,我還說明天就帶了二丫上門去呢!”林氏很是意外的趕忙迎了出去。

看來來的可不是舅舅一個人!聽到這,正準備下炕的韻秋又退回去趕緊把麵前的東西全部收拾了放到箱子裏,這個漆都快掉沒了的木板箱還是林氏當年的陪嫁呢,也算是碩果僅存的了!

韻秋還沒放好東西就聽到一個婆子做模做樣的笑聲,“哎呀,這幾年實在是太忙了,一直也沒得閑過來看看。這一瞧,我的媽呀,小姑家可不是收拾的井井有條體體麵麵的!是不是,孩他爹?”不用問,肯定是自家不同常人的妗子周氏又在睜眼說瞎話了。

就自家這三間破茅草房還體麵的起來的,我呸,韻秋先在心裏麵吐了她一口,也不怕說假話咬了舌頭!

林氏笑起來,“看嫂子說的,實在是太看得起俺們家這窮家破院了。”

“好好的淨說些精空話。快進屋去吧!”這是大舅林大可的聲音。

韻秋透過窗棱往外看,大舅正趕了驢車停在籬笆門外。

“哎呦,你個死老頭子,對著自家親小姑子我這娘家嫂子還不是實打實的有啥說啥,哪裏就惹了你了。小姑,你看你大哥,外人都以為是我當家,哪裏知道我連說句話都要看他的顏色,處處都是小心翼翼的!”周氏邊訴苦邊抽出掖在袖子裏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韻秋看著她做戲,肯定一滴眼淚也沒有!

林氏和抱了大寶的劉氏趕緊的把周氏往屋裏帶,“嫂子坐了這老遠的車,快進屋歇歇!”

“妗子,大舅也就是隨口說說,那裏當得了真啊,快消消氣啊!”

眼看周氏就要進屋了,韻秋不情不願的趕緊掀了門簾走出去,“妗子,您來了!”

富態的周氏進門的腳一頓,“哎呦呦,這年畫上走下來的俊俏美人兒,可是我那大外甥女不是?”一邊誇張的咋呼一邊伸出手撈起了韻秋的一隻手“哎呦,看這小手又白又柔的,跟個富家小姐似的!”,又抬起眼肆無忌憚的在韻秋身上臉上仔細的端詳起來,恨不得連一根毛孔都不放過。

直看得韻秋心裏發寒,覺得林周氏的眼裏一定在算計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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