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兒不舒服?”

永嘉帝看著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毓兒一個勁兒的皺眉頭,忍不住問道。這屋子裏的炭火是永嘉帝特意吩咐人從與匽朝邊疆交界的地方運來的,驅寒保暖,比大夏自己產的銀碳要好的多。他也是最近才得了這些,聽說對孕婦有好處之後,一股腦的全送到了林毓這裏。

卻沒想到,他的毓兒竟然一直對著這些炭火皺眉頭。

“沒有,”林毓又看了幾眼爐子裏的銀碳,溫和道:“這炭火比往日裏的銀碳都要暖和些,臣妾把自己裹成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熱了。”

永嘉帝也沒有生氣,笑了笑,親手幫她把最外頭的狐裘大氅拿了下來,瞅了瞅,還說:“明兒我讓內務府把新得的那個鳳貂大氅給你拿來,那個比這個暖和一些。屋子裏頭熱外頭冷,若是不保暖,保不齊你又要生病。”

林毓心裏一暖,費勁的從榻上下來,永嘉帝見了連忙扶住她。

“臣妾哪裏就那麽嬌貴了,如今皇上對臣妾這麽好,這後宮都快成了醋壇子了。要不是臣妾閉門謝客,還指不定得多煩呢。皇上也稍微收斂一些,”正說著,外頭通報說傅嬪宮裏的念秋來了。

“瞧瞧,這不就來了一個麽。”林毓語焉不詳,話盡於此,說完也不用永嘉帝扶著,自己慢慢騰騰的就又躺在了榻上。

“臣妾身子乏,就不送皇上了。

林毓瞧著傅嬪明目張膽的從自己這截人自然不高興,可她也犯不著因為這麽點事兒就和傅雯萍置氣,也就沒管。

誰知道竟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

到今兒已經是第五回了,林毓再好的脾氣也沒得讓人這麽糟踐的,她現在衝著傅雯萍發不著脾氣,可麵前這個她就管不著了。

永嘉帝冷冷淡淡的向外頭看了一眼,也煩得很。這傅嬪自從上回差點落水之後,時不時的就要來他,還總是挑在永嘉帝陪著林毓的時候。

怎麽看怎麽煩。

前幾回是看在太後和她死去父親的麵子上,永嘉帝也就忍著怒氣去了。這一回連毓兒的心性都衝自己擺臉子了,永嘉帝再沒有還被人牽著鼻子走的道理。

“回,回稟皇上,傅嬪娘娘今兒肚子有些不舒服,還請皇上過去瞧瞧。”

念秋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原本她以為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又有心機又能忍耐,可竟不知怎麽了,這一懷孕竟是性情大變。

就因為自己常常勸著她幾句話她便厭倦了自己,轉而去寵那個叫宛水的來曆不明的小宮女,在宛水的攛掇下,雞飛狗跳的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兒,偏偏主子還覺得她有自己肚子裏的那塊肉就能在宮裏頭橫著走了。

不過好歹也沒有真的摔壞腦子,至少對待永璽宮的麗答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念秋想著,她主子也就隻剩下記仇這一個好處了。

“朕又不是太醫,瞧瞧就能好了麽?告訴傅嬪,凡事適可而止,她肚子裏的是朕的孩子,昭嬪肚子裏的也是,讓她平日裏多靜靜心,別老整那些有的沒的,朕看著就煩。”

念秋一頓,弱弱的應了句是。

“以後傅嬪有什麽肚子疼得就去太醫院請朱太醫,朕整天忙得很,沒那麽多閑工夫陪著她。”念秋聽著這麽不客氣的話,知道主子是惹了皇上厭煩了,當下也低頭應了,就要走。

誰知道昭嬪娘娘卻一下子叫住了她。

“你不是傅嬪宮裏的掌事姑姑麽,怎麽做起來了這種跑腿的事兒?”

念秋眼裏閃過些許苦澀,想回話卻又不知道怎麽說,隻得回答了前半句,說了一個是。林毓瞧著她若有所思,不過也沒有過多的為難,點了點頭就放人了。

倒是永嘉帝,在念秋走了之後放下身段走到林毓的跟前,林毓也不想搭理他。永嘉帝對著林毓可比對著傅雯萍有耐心多了,當下哄了又哄,這才讓林毓的唇邊勾起了一抹笑意。

而秋水閣的氣氛可就沒有那麽溫馨,秋水閣的主人此時正對著她的掌事姑姑橫眉冷對,一看就是在氣頭上。

念秋身後還跟著朱太醫,見來的人不是皇上之後,傅雯萍柳眉倒豎,喝到:“不是讓你去請皇上嗎?你跑去太醫院把朱太醫請來做什麽?!”

“回娘娘的話,”念秋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是皇上讓奴婢把朱太醫領過來的,皇上還說了,若是娘娘以後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都要去找朱太醫,皇上不懂醫術,治不了娘娘的病。皇上還說——”

念秋正要往下講,冷不丁一個茶杯砸過來,正好砸到了她的頭上,頓時額頭上鮮血直流。傅雯萍卻一點愧意都沒有,甚至還厭惡的嚷嚷著讓她閉嘴。

念秋心裏一陣一陣的發寒,嘴上卻沒有停下來。皇上要她轉述的話,她可沒有那個膽子揣著藏著。

“皇上還說,讓娘娘平日裏多靜靜心,別總整那些有的沒的。還說娘娘肚子裏的是皇上的孩子,昭嬪娘娘的也是,希望娘娘以後安生些,皇上說他素日裏是很忙的。”

又一個茶杯砸過來,念秋有了防備,躲了躲,並沒有砸到腦袋上。這時候一直在傅雯萍身邊伺候的宛水才好似大夢初醒一般,假惺惺的說道:“念秋姐姐你也真是的,有些話娘娘不愛聽,你非得說出來做什麽?”

“皇上讓奴婢轉述的話,奴婢不敢不說。”念秋語氣刻板,一字一句,低眉順目的跪在那裏,脊背卻挺得筆直。

“真是皇上的好奴才!”傅雯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又瞪了一旁裝空氣的朱太醫一眼:“都給本宮滾出去!本宮好得很!不用你們治!”

見兩人慢吞吞的樣子,傅雯萍氣不打一處來:“本宮說的話你們沒有聽見嗎?還不快滾!”

念秋這才如釋重負的從殿裏走出來,若是在平日,她定會替傅嬪的凶悍給太醫陪個罪,今兒卻是沒有那樣的想法了。她碰了碰額頭上的傷,忍不住痛呼出聲,秋水閣的宮女太監們大多都和念秋要好,這時候自然會有好幾個宮女扶著念秋,其他的人要麽去打水要麽去找藥,念秋看著她們忙裏忙外,心裏那股寒意才慢慢舒緩。

不過念秋這麽一受傷,秋水閣裏對傅雯萍的怨懟也就更深了。

當鍾媽媽把這個消息告訴林毓的時候,林毓也沒有特別奇怪。傅雯萍天生謹慎,做事隱忍,如今變成了這樣,定然和她身邊的那個小宮女脫不了幹係。

宛水。

林毓思前想後,也不記得上輩子有這麽一號人。不過倒也沒什麽,傅雯萍如今的無腦和囂張正好可以襯托自己的知禮和低調,何必多生事端,管她死活?

上輩子傅雯萍和林慕秀可是好的都能穿一條裙子了,但她總是對著自己冷冷的,故而林毓對她也沒什麽情誼。再說了,從自己宮裏截人這種小把戲,林毓雖然看不上眼,但也是相當惱火的。

十二月的皇宮注定是個多事之冬,祺貴人和皇後娘娘宮裏的雅娟都暴斃在了慎刑司,看著皇後坦坦****的樣子,永嘉帝沒有多問。兩個破席子就把這兩條人命扔到了宮外的亂墳崗,也算是給了傅嬪受驚和麗答應寒冬入水的一個交代。

雖然沒有憑借著這次和傅雯萍重修於好,但到底得了自由身,林慕秀還是知足的。有些事急不得,隻能慢慢來。

淑妃的病越來越重,宮裏的人都圍著淑妃團團轉,再說院正也說了那藥方子沒有問題,是娘娘自己思慮太多,況且碧影又很乖巧,總是傳一些婉答應的消息來,也就沒有人去刻意的看守碧影的母親。

這也就給了林毓他們的可乘之機。

拜托朱瑾傳了信給父親,告訴他前因後果,林學尚拿到了信之後第一時間便去見了那位老夫人。於是,對於九王爺和天鶴失蹤這件事本就知道一些的林學尚,也學著那兩位的法子,來了個偷梁換柱——假死。

碧影的母親被安置在了林學尚的一個別院農莊裏,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當碧影拿著一封遺書踉踉蹌蹌的衝到自己家的時候,就看見宅子被焚燒成了一片廢墟,母親的臥室是燒的最嚴重的,什麽也沒有留下。

碧影應景的哭了好長時間,等如塵她們看到她的時候,就是一副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眼眶紅腫,要死不活的樣子。

如塵她們看了碧影手裏的那一封遺書,又詢問了守在碧影家門口的探子們。探子們說那個老夫人已經臥床好久了,院子裏總是在熬藥,而每次熬藥老夫人都會感歎自己女兒有多不容易,自己又是怎麽拖累女兒的。還說最近幾日這位老夫人越來越消沉,尤其是聽到了淑妃娘娘的病症之後,如塵她們這才真的相信了。

可是這個老夫人一死,她們看著自家娘娘就更是難受了。

而碧影裝了兩天悲傷欲絕悶在自己屋子裏,也是為了躲開婉答應,最近婉答應和傅嬪走的越來越近了,碧影私心裏十分的不想蹚這趟渾水。

總覺得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