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皇帝陛下,請允許微臣敬一杯酒給您的淑妃娘娘,以答謝她這麽久以來,對惠妃娘娘的多加關照。”

這話一出,殿上好幾個人同時色變。

永嘉帝眯起了一雙眼,他心裏有預感國師會出幺蛾子,但他真的出了幺蛾子的時候,永嘉帝卻更加防備,牽扯到林毓,他也猶豫不決了起來。

而惠妃則是以為國師要找淑妃的麻煩,心裏一突,使團明兒就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若是今日不讓淑妃好過,那到頭來受苦的不還是她自己麽?

倒是林毓隻有最初一下的愣怔,接著便十分得體的站了起來,舉起酒杯:“使臣大人這話就嚴重了,本宮與惠妃本就是一同侍奉皇上的姐妹,互相關照都是應該的。倒是皇後娘娘這位六宮之主,平日裏待我們這些妃嬪姐妹都很是寬容賢惠,使團大人跳過皇後娘娘卻來敬本宮,本宮倒是有些惶恐了。”

說著看了皇後一眼,眼角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國師沒想到林毓依然能說出來這樣的話,他的手在袖袍裏飛速的動作,可是林毓的眼睛依舊明亮,沒有一絲被蠱惑的樣子。

這下國師心裏卻有些慌了,不過他掩飾的很好,這會兒聽到林毓這樣搬弄是非的話,也不過笑了笑:“是微臣的疏忽,皇後娘娘向來溫婉,不及淑妃娘娘的肆意飛揚,倒是讓微臣多注意了娘娘幾眼,實在是罪過,微臣在這裏自罰三杯,希望皇上和皇後娘娘都不要介意才是。”

皇後大度的舉了舉杯,永嘉帝也笑了笑,國師幹脆利落的自罰三杯。就在他舉起酒壺要給林毓倒酒的時候,林毓卻是直接往後退了一步。眼底有寒光,冷冷的看著國師:“不知道國師這是何意,國師自打來了京城,本宮也算是以禮相待,就是不知道國師三番五次的來害本宮,安的是個什麽心?”

國師的酒壺裏,有他後來放進去的細小蠱蟲,旁人是感覺不到的。隻要林毓的酒杯和酒壺碰上,那些蠱蟲便能順著酒杯的痕跡進入到林毓的身體裏,誰知道這個淑妃竟然謹慎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是她....知道了什麽?

“微臣不知道,娘娘是個什麽意思。”

林毓冷冷一笑,舉起來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鐲子,不知怎麽弄的,那鐲子竟變成了黑色:“本宮這鐲子是院正大人用藥物熬製成的,素來驅邪避毒,你來給本宮敬酒之前,這鐲子還好好的,若你真的無辜,真的端起酒壺本宮的鐲子就變黑了?!”

國師微微一顫,林毓的表情太過逼真,他一時有些分辨不出她是裝的,還是真有一個這樣神物一樣的藥玉鐲子。當下也就隻能否認:“娘娘不愛喝微臣敬的酒也就罷了,何必還要用這樣拙劣的手法來陷害微臣。”

林毓冷哼一聲:“本宮好好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呆著,是國師大人非要跳過皇後娘娘給本宮敬酒。本宮酒盅裏本來還有些酒,是國師大人非要用你的酒壺來碰本宮的酒盅,怎的,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本宮上趕著去找國師大人做的不成?你家惠妃尚且位分不如我,我倒是有什麽理由來陷害你?難不成你比你家公主還要高貴一些?”

林毓的話音一落,華膳殿內外便被圍了起來,國師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回去酒壺裏的蠱蟲,酒杯帶著特殊手套的院正大人把酒壺拿了過去,而他的人也被永嘉帝給控製了起來。

“皇帝陛下,本官是赤烏國的使臣!無憑無據!皇帝陛下憑什麽逮捕本官!就憑這個女人的一麵之詞!難道大夏勇猛的皇帝竟然是一個色令智昏的昏君不成!”

永嘉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並不搭理他。身旁的皇後想說什麽,也被永嘉帝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啟稟皇上,這是食人蠱,若是娘娘沾上了,就連微臣也無藥可解。”

永嘉帝聽著這話,身旁的氣壓一下子冷到了極點:“給朕把他壓下去!還有惠妃!也一並壓下去!”

說到這看向了林慕秀,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鏡衣暗衛便把林慕秀也壓了下去。林慕秀本來因為臉部的紅腫不想來參加這個宴會,可不知道永嘉帝抽的什麽風,明令下旨要她過來。皇帝的命令她不敢違抗,於是便帶著一臉的傷過來了。本還想著是不是皇上對她有了哪怕一丁點的同情,誰知道還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其實在國師去給林毓敬酒的時候,林慕秀便知道,自己今兒怕也要跟著倒黴了。然而這種明明可以預知後事,卻無可奈何的感覺,林慕秀真的煩透了。

這會兒她也明白了,皇帝讓鏡衣暗衛來綁她,多半也是知道了瑩然的事情。林慕秀抬頭看了看一臉凝重的淑妃娘娘,她的神色坦然,雙眼清明,跟本沒有一絲一毫中毒的跡象。

林毓的好運讓林慕秀十分挫敗,她不再反抗,由著鏡衣暗衛把她拉到一個未知的地方。鬥了這麽久,輸了這麽多次,林慕秀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毓兒,可有什麽不適?”永嘉帝把使團等一幹人壓下去之後,忍不住走到了林毓的麵前,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了一遍。

“臣妾無事,好好的呢。”

永嘉帝剛剛放下心,就看見千雪一身狼狽的闖到了華膳殿中,林毓大驚,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

千雪的衣服上布滿了髒汙,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跡,灰頭土臉的,左肩的傷口隱隱有血絲滲出來。

“娘娘,今兒,今兒在娘娘離開之後,宮裏突然闖進來一幫黑衣人,朝著小皇子的寢殿就過去了,奴婢拚盡全力攔著他們,也沒有攔住。奴婢怕他們來華膳殿會對娘娘...和皇上不利,於是便緊趕慢趕的趕過來了。”

“元鈺呢!可有事?”

聽到永嘉帝的這句問詢,皇後有些緊張的攥住了雙手,她也很想知道,那幫人究竟功夫如何,有沒有把那個小東西給弄死。

“皇上放心吧,”倒是林毓鬆了一口氣,對著皇帝說道:“今兒一早,太後娘娘說想看孫兒,臣妾就讓千雪給送了過去,如今並不在宮裏。隻是不知道那夥賊人是否膽大包天,皇上還是派人去給太後娘娘問個安吧。他們是衝著臣妾和元鈺來的,萬一牽連了太後娘娘...”

永嘉帝握住了林毓的手,臉色沉了下去:“無奈,母後的宮外朕安排了許多的鏡衣暗衛,若他們真的膽敢去招惹母後,朕定然讓他們有去無回!”

正說著,一堆黑衣服的鏡衣暗衛便壓著幾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刺客走了進來。

“啟稟皇上,這是卑職在慈安宮外抓獲的,太後娘娘和小皇子都安好,皇上放心。共有二十多人,卑職無能,隻抓到了這幾個活口,其餘人全部吞毒自盡了!”

永嘉帝揉了揉眉頭:“你們保護淑妃娘娘去太後的寢宮,中途若是再有什麽差池,提頭來見!”

鏡衣暗衛齊聲應是,永嘉帝又把目光轉向了有些心神不寧的皇後:“看來皇後是真的病了,就算分了一半的宮權出去,還是連個宮門的守衛都看不好。二十多個賊人溜進朕的皇宮就像進了他們自己家一樣,對於此,皇後竟然毫無所覺。”

皇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臣妾惶恐!”

“想來,皇後娘娘並不是毫無所覺,而是早就知道這些人是衝著本宮來的,所以故意放水吧。皇上也別太生氣了,皇後娘娘掌管後宮這麽多年,能力還是十分出色的。隻不過是看臣妾不順眼,有些事懶得管罷了。”說完林毓像模像樣的歎了口氣:“皇上,這是皇後娘娘和臣妾的恩怨,皇上還是不要太過苛責皇後娘娘了。”

永嘉帝本來有三分火氣,被林毓這麽一說,生生的加到了七分。皇後乃是六宮之主,連這點的容人之量都沒有,因為想要置一個妃子於死地,竟然罔顧後宮的安危,擅自放了那麽多的賊人進來,簡直不可理喻!

皇後本來隻是玩忽職守,在林毓這麽一番話之後顯然就變成了挾私報複,還是隻為了一己之私就不顧皇帝和太後的安危,性質一下子就惡劣了好幾分。然而事情已然發生,她也確實正如林毓所說,那麽多賊人若是沒有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麽可能進的來?

這會皇後才是真的百口莫辯,說什麽都是錯的。

她就不該相信那個什麽赤烏國的國師可以成事,也不該存借刀殺人的心思,不然何至於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皇後病了,心力交瘁是該好好的歇歇,你們帶她回去休息吧,六宮之權和鳳印暫且交給母後代理。”

皇後一句爭辯的話還沒有說,竟然直接被奪了鳳印,這才真的開始慌了,她有些不確定的喊了一聲:“皇上?”

永嘉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轉身帶了淑妃拂袖而去。隻留下黯然神傷、不可置信的皇後,看著麵前的致遠公公,許久之後,才露出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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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決定親自帶著林毓去慈安宮請安,華膳殿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有致遠去處理。路上正巧經過鍾毓宮,聞著空氣裏傳來的淡淡血腥,林毓歎了口氣。她重生回來的這些日子裏,就沒有一天能安生的。

永嘉帝聽見了林毓那聲輕輕的歎氣,雙手不自覺的更加握緊了林毓的手,以顯示主人不平淡的思緒。

“無礙的,臣妾和元鈺這不是都沒事兒麽,皇上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永嘉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可是神情之間似乎並不是那麽回事。林毓看著皇帝有些不對勁,又試探的問了一句:“皇上怎麽了?”

“朕....”永嘉帝有些吞吞吐吐,抿了抿嘴才繼續說道:“朕從小在這勾心鬥角的後宮裏長大,如今竟然連你和元鈺都不能幸免。好在元鈺還沒有其他的兄弟,朕...朕奪嫡的時候是如何凶險....朕不會讓元鈺也....罷了。”

似乎有些說不下去,永嘉帝半晌才繼續說道:“你總會知道的,還是先去看望母後吧。”

永嘉帝似是而非的話卻在林毓心裏打了一個鼓,未盡的話裏,意思太過駭人,林毓穩了穩心神,許是自己想多了也未可知。

皇上或許隻是看到這樣互相殘殺的場麵,心有所感罷了。

一個悶著不說,一個有心逃避。

於是這樣訴說真情的好時機便生生的錯過了。

若是永嘉帝知道三年之後他和林毓之間有那樣一個大的危機,會不會後悔今日未盡之語沒有訴諸於口,否則在那人要離去的時候,也不會就隻能那樣眼睜睜的看著。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