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教訓的是。現在元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臣妾時時照看,這一照看難免就對宮務有些分了心,臣妾真是十分的惶恐。今兒臣妾來就是想跟太後娘娘說一說這件事,臣妾自認無才無能,不能擔當此大任。”

太後正像往常一般,在林毓掌管的禦膳房和內務府兩個地方雞蛋裏頭挑骨頭,順勢打壓她。可沒想到原本正在老老實實跪著聽訓導的淑妃竟然自己開口說了這樣的話,她因為需要照顧自己的孩子才沒有分心把宮務整好,這樣的理由,太後就是還想再說什麽都有些苛責了。況且太後自己心裏也知道,淑妃掌管的這兩個部門其實一直都很好。

不過,順勢把她手裏的權利收到自己手上,然後再手把手的教一教嫣然,讓她提前熟悉一下宮務也好。可還沒等太後開口,跪在地上的淑妃便又說話了。

“臣妾看著太後娘娘對桐姑娘頗為看重,想必以後也是我們的姐姐妹妹,倒不如直接把臣妾手裏的宮權交給她,以後做起事兒來也好上手。臣妾看著嫣然姑娘也十分的喜歡,倒是很願意裝一次好人。”

德妃在一旁偷偷掩嘴笑了笑,淑妃這一招倒是十分好。

若淑妃說要把宮權讓給桐嫣然,太後真的應了,宮裏頭還不定說成什麽樣兒呢。平日裏太後對淑妃的苛責大家都看的到,若是權力真的到了桐嫣然的手裏,太後為了自己私利打壓妃嬪,這個不慈的名聲就落定了!

就算桐嫣然以後還是要入宮的,但現在也不過就是個表妹的身份。一個表妹從自己的小嫂那裏接下了管家權,這姑娘的名聲可就別想要了。皇帝也定然不喜歡這樣滿腦子爭名逐利的人,萬一要是沒辦法留在宮裏,以後嫁人也得有個說法。

畢竟是一個想當皇上的女人的姑娘,誰家敢娶?

這番話還有第三個效果,就算是太後拒絕了林毓,自己接下了宮權,那她也就隻能自己管著,若是偷偷的教給桐嫣然,讓人知道了,那下場還是和上麵的一樣。

若是太後自己也沒有接,還讓淑妃自己管著,那以後也不能再像現在一樣總是在挑錯,畢竟人家自己曾經都說過自己管不好,是你非要讓人管的,那若真出了什麽事兒,太後也是有責任的不是麽?

果不其然,德妃能想清楚的彎彎繞繞,太後自然想的更明白,所以毫不意外的黑了臉。倒是一旁的桐嫣然圓場道:“娘娘說笑了,嫣然就是在宮裏陪姑母一段時間,也沒有什麽經驗,哪裏就能接下這宮權來了。”

“是麽,”林毓似笑非笑:“我看桐姑娘受了我們的禮,還以為是未來的姐姐呢。毓兒家世不顯,自然是要討好一下的,卻沒想到拍馬屁竟拍到了馬蹄子上。”

說著自己便笑了起來,顯然是在調侃。

這話一落,桐嫣然一直以來端著的微笑也有些保持不住了,看向林毓的眼神也不善了起來。她跟姑母是一樣的想法,昭陽宮裏的那個遲早都是要廢的,那下一任皇後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勝任?故而受了林毓她們的禮,也覺得理所應當。

可剛剛林毓的那一頓排揎下來,倒顯得她有些沒有教養了!好歹底下行禮的是後宮裏除了姑母位分最高的三位妃子,她現在身上連一個誥命也沒有,隻是一個沒有品級的小丫頭,受了他們三個的禮,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可自己和姑母說好要做皇後的話能跟她們說嗎?皇帝表哥若是聽見了定然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狂妄且驕矜的女人,這怎麽能行?當下也有些下不來台。

“淑妃也太沒規矩了一些,這是慈安宮,是什麽人都能調侃的麽?”太後警告的看了林毓一眼,出聲給桐嫣然解了圍。

然而林毓卻像是沒有看見太後的那個眼神一樣,笑道:“這就是臣妾的不是了,臣妾粗俗慣了,還請桐姑娘不要介意。原本就知道隻有皇後娘娘不能調侃,如今倒是又算上了一個桐姑娘,臣妾這下可記住了。太後娘娘也別跟臣妾一般見識,臣妾以後定然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太後氣的一陣一陣的腦仁子疼,林毓這一年裏對她都恭恭敬敬的,不管說什麽都老老實實的受著,猛地這麽一頂撞,太後自然有些受不了,氣的肺葉子都疼了。

旁邊的桐嫣然看見太後蒼白的臉色,眼眸閃了閃,著急道:“姑母,姑母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嫣然就是一介草民,若有什麽得罪淑妃娘娘的地方,先在這裏給您陪個不是了,若是淑妃娘娘和姑母之間因為嫣然有個什麽齷齪,嫣然就是死也難消其罪啊。”

“好孩子,”太後拍了拍桐嫣然的手:“你是個什麽身份,還用得著像她賠不是?倒是哀家老了,管不了皇帝的後宮了,就是一個淑妃也要騎到哀家的脖子上。也罷,你們都退下吧,哀家就不在這遭人嫌了。”

“太後娘娘這是什麽話,”林毓還跪著,也委委屈屈的說道:“臣妾若是有什麽頂撞太後娘娘的地方,娘娘隻管責罵臣妾就是了,可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太後娘娘說的是,嫣然姑娘的身份臣妾自然比不上,還望姑娘別跟臣妾一般見識。

若是太後娘娘還不解氣,臣妾這便交出宮權,立刻回宮閉門反省,也不見皇上了,隻要太後娘娘福體安康,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也不給太後反應的機會,給身後跪著的白鷺使了一個眼色,白鷺便把管理兩個部門的印信呈了上去。太後身邊的嬤嬤順手接了過來,要呈給太後,太後這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很是難受。

能奪了淑妃的宮權自然是好事,然而卻不是因為淑妃辦錯事被罰而是自己呈上來的,這好事就大大的打了一個折扣。本還想著在嫣然在宮裏的這段時間做些手腳,名正言順的奪了淑妃的宮權,順便再離間一下皇帝和她的感情,再適時的展現展現嫣然的賢淑,最後自己還能手把手的帶著嫣然熟悉一下宮務。

今兒被淑妃這麽一激,可倒好,接了這個宮務,除了淑妃手上的權利少一點,別的若還想再做點什麽,可就是難上加難了。由此可見,這個淑妃的心眼兒也是多的很,太後覺得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在自己的兒子身邊,她還真的放不下心。

而在場上的柳貴妃看見這麽一出本該高興的好戲,心裏也隱隱有些不安。這個桐嫣然,來勢洶洶,怕不是什麽好的征兆。好在皇上雖然讓江夢稱病,卻還沒有什麽廢後的心思,對於自己時常去探望,也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沒說過不允許。

今兒,還是去看看江夢吧,若太後真的有心扶持自己本家的女子當皇後,那謝江夢的處境也著實堪憂。

等到柳貴妃、德妃和淑妃都告退了之後,太後才拍了拍桐嫣然的手,臉色有些陰狠:“哀家在這皇宮裏鬥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把兒子推上了皇位,卻因為先帝的一個遺囑,不能讓哥哥一家也跟著享福。但先帝隻說過不讓桐家的人在朝為官,可沒說過不讓桐家的女兒入宮為後!嫣然,你放心,是咱們桐家的,就是咱們的,誰也搶不走!”

桐嫣然柔弱的把頭靠在了太後懷裏:“姑母這麽多年以來,受苦了。父親被迫遠離廟堂,也從沒能幫上姑母一分一毫,父親還總是對我說,說他對不起您。”

難得,太後聽見她這話之後,常年冷淡的臉上有了情緒的起伏,眼眶也紅了,就是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的嬤嬤也有些動情。

“當年桐家逢此大變,被貶出京,若不是弘榛年幼,哀家怕早就和桐家一起去了。硬生生的挺過了這麽多年,曆盡千辛才把你接進宮來。這麽多年,哀家一個人在這深宮裏...罷了。”

桐嫣然聽著這些話,握緊了太後的手。

“哀家不知道先帝在忌諱什麽,人人都說先帝對哀家很是寵愛,可哀家看的明白,景家的男人,眼睛裏頭隻有他景家的江山。

若當真有一天,哀家的存在威脅了江山,先帝一定也會毫不猶豫的把哀家處死。好在桐家事變之時,哀家和桐家的勢力還太小。究根結底,那一次,哀家也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不過,弘榛畢竟是哀家肚子裏出來的,他和先帝不一樣。這個孩子雖然冷情,卻十分重情。隻要你能擠掉淑妃,在皇帝心裏占有一席之地,想必日後的日子定然不會錯的。哀家還指望你和皇帝日後舉案齊眉,一起給哀家盡孝呢。至於其他的人,你還小,這些事兒就交給哀家來處理吧。”

一席話說的桐嫣然紅了眼眶:“姑母的厚愛,嫣然如何承受的起。”

太後似乎對於桐嫣然這樣的依賴很是受用,當下便笑道:“你是哀家的親人,是和皇帝一樣,都是哀家喜歡的從小寵著的孩子,哀家自然喜歡你。”

與慈安宮表麵的和和美美不同,林毓在路上已經和德妃說好了,回宮之後便閉上了宮門,讓人放出消息,說是淑妃因為照料皇子,在宮務上多有不周,從而被太後懲罰,淑妃自願交出宮權,並閉門思過,為太後手抄佛經以示孝道和自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