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裏,太後把屋裏的眾人都潛了出去,桐嫣然眼眶通紅,低著頭,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

“那個孽障欺負你了?”

桐嫣然搖了搖頭:“表哥哪裏會欺負嫣然,是嫣然自己不好。”說完就挑著重點,把剛剛追出去之後發生的事兒說了個七七八八。

太後聽完後捂著心口,那塊兒隱隱有些發疼。剛剛是裝病,就是想在永嘉帝麵前上一上淑妃的眼藥,然而自己那個兒子似乎知道她們的意圖,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好容易嫣然找到機會追了出去,說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妥,皇帝竟順勢把宮權收了回去,雖然嫣然沒有細說,但想必說的話也不那麽好聽。

這會兒太後真是被氣的有些難受了。

果真是美色誤國,太後覺得她原本睿智冷靜的兒子在遇上淑妃那個妲己之後,越來越不會做事了。

可現在的局麵對她們來說並不好,淑妃以退為進,把太後原本的刁難都堵在了嗓子眼裏,咽不下去也說不出來。皇後還在昭陽宮裏呆著,就這麽一直讓嫣然在宮裏住著卻沒有一個名分也不好聽,拖得時間越久越不好辦,一切都變得棘手了起來。

而太後上一次這麽為難,還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不得不說,經過這麽一出,太後的心裏是更加的忌諱淑妃了。

由於太後裝病也要裝出個樣子來,所以她在**整整躺了一個星期,期間一直是桐嫣然在旁侍奉,盡心盡力。太後並不願意讓哪個妃子前來探視,而嬪妃們也樂的自在,並不去找不痛快。

故而這一個星期之後,桐嫣然孝順知禮的名聲就傳遍了皇城內外,是誰給桐嫣然渡的這一層金,不說大家也明白。

淑妃倒是沒什麽反應,平日裏該做什麽還做什麽,上輩子到死她都沒有聽過桐嫣然這號人。那個小話本裏倒是有過描述,也是在林慕秀鬥倒了謝江夢之後,太後把桐嫣然找了過來,存的也是如今這樣的心思。那個時候,一方麵是林慕秀的計策,另一方麵是永嘉帝堅決的態度,所以倒也沒有蹦躂多久。

就是桐嫣然,也不過就是個玩弄心計流於表麵的貨色,除了和永嘉帝有過一些青梅竹馬的情誼,若不是太後的偏心,她或許在那個小話本裏都呆不過一章。

和淑妃的淡然不同,柳貴妃這些日子可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不知為何,謝江夢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本稱病隻是對外宣稱,本就是一種變相的軟禁,而現在,謝江夢竟然已經到了咳嗽兩聲都要吐血的地步!

看著皇後一日更比一日蒼白的臉色,柳貴妃這些日子睡不好也吃不好,每日都往昭陽宮跑,跑的闔宮皆知,跑的連永嘉帝都有些側目了。

柳貴妃也顧不上永嘉帝的心思,高傲孤寂的貴妃第一次求到了皇上麵前,永嘉帝現在留著皇後還是有用的,所以也就沒有推辭,派了院正過去。

院正是整個皇城裏最好的太醫,幾乎沒有他看不出來的病症,謝江夢這個也並不真的是什麽疑難雜症,自然也不例外。

“太醫,皇後娘娘她究竟如何了?”

柳南歌一直在旁邊守著,皇後病怏怏的躺在**,不慎舒服的咳嗽了兩聲,在一旁服侍的清梅看了看粘上血的手帕,眼淚都掉下來了。柳貴妃自然也看見了,轉過頭就十分著急對著院正問道。

“娘娘,這事兒微臣還真的不好說。”

“不好說?”柳南歌眼神瞬間凜冽了起來:“難道皇後娘娘不是得了什麽惡症,是中了誰的毒手不成?!”

院正歎了口氣,並沒有說話。雖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柳貴妃知道,這八成就是真的了。

“可....可還有救?能解嗎?”

柳南歌的聲音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盯著太醫,眼中飽含希冀。

可院正還是無奈了搖了搖頭:“微臣醫術不精,這毒藥已經侵入了五髒六腑,著實無藥可解。微臣開的方子,隻能給娘娘吊著命,拖延些日子罷了。”

柳南歌的手緊緊的攥著,長指甲紮在手心裏,紮出了一滴一滴的血,可她卻恍若未覺。

“娘娘!”柳南歌身旁的宮女抓住她的手,“娘娘擔心皇後娘娘,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柳南歌鬆開自己的手,任憑旁邊的小宮女給她擦拭包紮,轉過身來看著院正,淡淡的說:“院正大人開方子吧,記得也要如實的告訴皇上。本宮現在要清理一下昭陽宮,就不多送大人了。”

院正知道柳南歌和皇後的關係,這時候也就躬身告退。有些事,並不是他們這些太醫可以知道參與的,即便他是太醫院的頭領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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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毓宮裏,林毓正陪著小元鈺咿咿呀呀的學說話,鍾媽媽在一旁看著,氣氛溫馨,頗有些天倫之樂的樣子。她們在自己的這一方淨土裏麵呆著,就好像看不到也聽不到外界的紛紛擾擾,怡然自得。

林毓抱著軟軟的元鈺,笑著拉他的小手,指著鍾媽媽說道:“寶寶,來,跟著娘親一起叫姥姥~”

“娘親~”元鈺咯咯的笑,兩隻肉肉的小胳膊環住林毓的脖子。

一個宮人端著茶杯進來,俯首在鍾媽媽的耳邊說了一些話,鍾媽媽的有一瞬間的怔楞,這才擺擺手讓人下去。

“怎麽了?”林毓一邊笑著都小元鈺,一邊問道。

“娘娘,柳貴妃在昭陽宮裏呆著的這三天,終於有了結果。”

“如何?”

“是一個小宮女下的毒,本想栽贓在咱們身上,但柳貴妃也不傻,嚴刑拷打之後,那個小宮女受不住,但死也不說幕後的人是誰,最後咬舌自盡了。柳貴妃在她的住處搜出來了一些東西,證據都指向太...桐嫣然桐姑娘。”

“原來是這樣,”淑妃溫柔的摸了摸小元鈺的腦袋,淡淡道:“一邊打壓我,收我的權利,一邊給桐嫣然創造好的環境和名聲,然後下毒讓皇後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直接死了。用不了多久,不管太後用什麽方法,隻要過了皇帝的那一關,這個桐嫣然怕就是我們下一屆皇後娘娘了。

太後果真是太後,打的一手好算盤。就連給皇後下毒都做的這麽坦然,就算皇上去找太後,想必得到的也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不過柳南歌倒也是有點心眼兒的,沒有被太後的障眼法騙過去。”

“說起來,太後也不用使什麽障眼法,以太後的睿智,哪能想不到這會兒最不想讓皇後娘娘死的人就是我們呢。”

林毓也笑了:“所以媽媽才不用太過擔心,一個沒有腦子的花瓶而已。”

“那,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鍾媽媽有些擔心:“畢竟這些事兒是太後衝著娘娘你來的。”

林毓的眼神暗了暗:“別的先不說,傳個信兒給父親,讓他自請去邊關守城吧。皇城就是一個漩渦,誰在這,都會身不由己。左不過我現在還有皇上的寵愛,出不了什麽事兒的。”

說著又看了看鍾媽媽:“另外在大匽和大夏交界的邊疆,天高皇帝遠,父親想打聽大匽的什麽事兒都比較方便。我說過,總有一天要帶著媽媽回大匽看一看,我說過的話,自然不會食言。”

鍾媽媽脫口而出:“還是娘娘的安危最重要,回去不急。”

林毓笑了笑:“看眼前的形勢,總歸也不遠了。媽媽隻管去辦吧,我心裏有數。這些都隻是退路,也沒有那麽輕易就走到那一步了。”

鍾媽媽這才點了點頭,小姐向來都有主意,這兩年一路走過來還從來沒有在誰身上吃過虧,這回形勢雖然嚴峻一些,可還不至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林學尚的動作也快,幾日之後,上朝的時候便提出了自請去邊疆的事情。現在京城還算安穩,林學尚也不是什麽負責重鎮的大官,沒有他在,京城的安防也完全可以運轉正常。

對於這林學尚自己提出來這樣合情合理的要求,拋棄京城的繁華去邊疆苦寒之地,一片赤誠之心,永嘉帝自然沒有理由拒絕。況且,這很可能是毓兒的意思,她或許是為了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太後自己的真心,永嘉帝也不可能壞她的事。

如果永嘉帝知道有這麽一天,因為把林學尚派到了邊疆,讓大匽的那些人找到毓兒,在兩個人感情最薄弱的時候帶走了她,不知道心裏會作何感想。

不過,這也都是後話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不到最後那一秒,誰也不會知道最後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

林學尚沒多久便收拾妥當,他也不避諱,在下朝之後求見永嘉帝,幫他捎了一封家書給林毓。對於一個臣子這樣的要求,永嘉帝竟也沒有半分不願意。

當然,這封信裏說的話都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諄諄教導,而真正有內涵的話,早就托探子送到了林毓的手裏。這幾日,林學尚總覺得有人在盯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學尚也隻好演了這麽一出戲。

他知道林毓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可私心裏,京城這個地方,他早就不想呆了。當初年少縱馬與共的那些時光,都封存在了邊疆小小的鎮子上,這麽多年以來,總是魂牽夢繞,如今,他終於可以回去好好看看了。

對於林毓,這兩年以來的相處,他知道她是一個好孩子,他也願意彌補這麽多年以來的虧欠,可不知為何,心裏總是親近不起來。

林學尚不是傻子,他總覺得林毓的身世有很多的疑點,當初他回家之後,看見夫人的墳塚心都碎了,對那幾個丫鬟和懷裏嗷嗷待哺的孩子並沒有多麽上心。後來,丫鬟走的走,死的死,隻有鍾綠衣自毀容貌留了下來。

林毓不知道,對於鍾媽媽同意讓林毓以丫鬟的身份在林府上生活這麽多年,不僅她不明白,就是林學尚也不明白。

可當初鍾媽媽信誓旦旦的說,隻有這樣才能讓小姐安安穩穩的長大,林學尚才被說服了這件事。就是連林毓,也是不知道的。

邊疆的小鎮上一定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林學尚回頭看了一眼莊嚴肅穆的京城,便轉身策馬而去。

心中有懷念,也存著希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