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馬車前跟著一隊身穿黃金甲的護衛開道,身後也同樣跑著兩行手執長矛的兵士。馬車的頂部是用上好的蜀錦鑲金線,車身用百年一見的楠木製成,貴氣逼人,一看便是皇族之人所用。

馬車所到之處,百姓紛紛停下腳步,讓道繞行,或是停下腳步對著馬車行禮,整條喧鬧的街道因為馬車的到來變得安靜起來。

馬車內鋪著好幾層厚厚的用綾羅綢緞做成的軟墊,就算馬車在大街上疾行也絲毫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顛簸。

林毓坐在馬車裏,隨手撚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裏,樣子十分的慵懶,繡夏在一旁伺候著,還有“雲錦”也破天荒的隨行跟著。

沒有一會的時間,馬車停在安國公府的門前,聽見了外頭小太監的稟報,林毓這才慢悠悠的擦幹淨了手,略整了整這滿身繁複的衣服。若不是為了給表姐把氣勢撐起來,打死林毓,都是不會穿這樣華而不實卻極其代表身份的衣裳。

繡夏幫著林毓掀開了簾子,林毓眼睛一眨不眨的踩著腳下彎著腰充當腳墊子的小太監,慢悠悠的下了車。

此時的侯府門前早就聚集了一堆人,女人的脂粉味一下子就衝到了林毓的鼻子裏,林毓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麵前跪著的所有的人裏,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望向你的眼睛裏充滿了睿智和智慧,幾乎是一瞬間,林毓便知道他就是自己那個已經早就告老還鄉不管事兒的外祖父。

林毓連忙走上前,把老人扶了起來,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外祖父,老人高高興興的拍了拍她的手,口中連聲道:“好孩子,受委屈了。”

在老人身後的是一個年歲看起來也不小,氣色奇差,身子瘦削的中年人,按理說他應該就是安國公府現在的當家人,可林毓看著,這個舅舅的身體看起來還不如外祖父硬朗,和母親的氣色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想起周圍人對他色令智昏的評價,寵妾滅妻的行為,林毓嘴角勾起了一絲嘲笑。

這時候,正好有一個諂媚的女聲在林毓的耳邊響起:“哎喲,長公主來著一趟不容易,想必是定然是累了,可別在大門口站著,進去說話。妾身早就讓人備好了上好的清茶,就等著公主大駕光臨呢。”

外祖父的眉毛微微皺了皺,但也沒說話。看著那個舅舅的神情倒像是很讚同的樣子,林毓挑了挑眉,不客氣的說道:“這位夫人是....?在宮裏頭,靈兒隻聽表姐們說過安國公府的外祖父和舅舅和已經去世的先夫人,本來還想著先去給舅媽上一炷香,也算是全了靈兒這麽多年都沒有來過國公府的遺憾。可卻沒想到,國公府這是有了新的夫人了?”

“還不退下!”老安國公冷冷的對著身後的妾夫人說道,那個夫人一句話也沒敢說,隻得蔫蔫的退了下去,臨走還不忘恨恨的瞪了一眼林毓。

林毓瞧著好笑,也就接著說道:“這位妾夫人可不要記恨本公主,舅舅和外祖父也知道,當初父皇和母後吃了多少庶出之人的苦頭,故而我們這一派是最厭惡這樣嫡庶不分的場景的。在府裏也就罷了,關起門來過你們的日子,誰也不知道。要是在外頭還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國公府和我們離了心呢。”

“長公主多慮了,國公府就是皇後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的後盾,萬萬不會和皇上離了心的。”外祖父沒有說話,倒是舅舅打起了官腔,林毓瞧著他的樣子,也淡淡的點了點頭:“舅舅知道便好,其實,本公主今兒來,倒不單單是為了看外祖父和舅舅的。”

說著林毓笑了笑:“靈兒知道外祖父和舅舅定然也十分擔心在宮裏的柔然表姐,這回靈兒便帶來了表姐的一封信。表姐的意思,可是十分不願意和林家少爺回鷹城去的。不過靈兒卻聽說府上的妾夫人不顧太子妃娘娘和表小姐的意願,強行收留了林家的少爺,還經常在各種場合說柔然表姐是如何的沒有婦德,今兒靈兒來,也是想問問,可有此事?”

老安國公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國公,林毓瞧著舅舅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訕笑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柔兒是我安國公府的人,賤婦怎麽也不會在外頭說柔兒不好的。至於林子陽的事兒,我是覺得好歹也是柔兒的夫君,這女兒家和離回家,若是夫君來尋也是一件好事,哪有把人趕出去的道理。”

林毓淡淡的點了點頭,伸手撫了撫鬢間的珠花,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來了,也沒有不見見他的道理。這位林家少爺如今可在府中,若是在的話,叫他過來一趟吧。”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林毓完全忽視了安國公的反應,就當看不見。

“對了,”林毓又笑著看向老安國公:“外祖父,靈兒這是第一次歸家,雖然母後沒有陪著來,但也給外祖父準備了好些的禮物。這些都是母親的心意,祖父可要好好的看看。”

揮了揮手,小太監們端著一箱又一箱的東西從旁邊魚貫而入,

這一通,該給的體麵林毓都給了,該敲打的人也就剩下那個素未謀麵的林子陽了。林毓攙著老安國公往裏走,安國公在後麵指揮人把東西都搬進去,臉上有些難言的尷尬。叫了個平時使喚的下人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下人連連點頭,然後朝著客院走了。

林毓和外祖父還沒有聊一會,一個麵如冠玉,一襲白衣身姿修長的男子緩緩進來,若說長相,麵前這人第一眼絕對稱得上是驚豔,五官比起來永嘉帝和苑文還有太子哥哥都顯得更加精致。如此美男子,就是林毓倒也了解了當初為何柔然表姐就算是鷹城也要義無反顧的和他去。

可惜了,再好看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

“見過長公主。”

林毓斜眼淡淡的看了看他,麵無表情:“不必多禮,好歹也是安國公府的客人,情在一旁坐下吧。我這次回來,是受了柔然表姐的囑托,告訴你一聲,從哪兒來的還是回哪裏去的好。你府中嬌妾在懷,膝下也有兒子承歡,想來也是不需要柔然表姐的。”

“長公主!”林子陽非但沒有坐,反而給林毓深深的鞠了一躬,懇切道:“還望長公主行行好,讓我見柔然一麵。我們之間的事兒有很多誤會,事情並不是她看到的那樣,菲兒雖然有了我的孩子,可我最愛的依然還是柔然啊。

她是我的正妻,這一點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你也知道,哪一家的公子沒有妾侍,菲兒是個意外,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收用其他的人了,你讓柔然見見我好不好?”

聽見這話的林毓再也忍不住,哼笑了一聲:“這話說得好,誰家還沒有一個妾侍,可是有妾侍的人家,最起碼沒有在最當初的時候跟妻子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的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己承諾好了然後毀約,給了她希望,卻又自己生生掐斷的人才最可惡。”

“我,”林子陽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尷尬,有些紅,“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為柔然那樣溫柔的性子會原諒我的,這才一不小心沒有把持住自己,做了錯事。可如今,我才知道,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她。長公主,還請您多多在柔然麵前對我多美言幾句,我以後定然會誠心誠意的待她,再也不讓她受到一絲絲的委屈。”

“你們男子犯錯,有一有二就會有三,像你說的,誰家的公子還沒有一個妾侍呢。可惜了,我表姐偏偏容不得任何的妾侍,你若是有心,不如先把那個妾侍打殺了,然後把那個所謂的兒子放到莊子上去,我安國公出去的人,可沒有給別人養孩子的習慣。”

“這如何使得?菲兒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兒子也是我的親兒子,長公主這個要求也太過分了些。”

他這話音一落,林毓感覺到身後的“雲錦”偷偷抓了抓自己的衣角,臉色一頓,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雲錦卻搖了搖頭,款款的走了出來。

“既然公子是這麽想的,倒不如早些回去,你的親兒子和美妾都還在府裏等著呢。”

林子陽歪頭看了雲錦一眼,雖然麵上還是溫潤的樣子,聲音裏已經隱隱帶了些不耐煩:“你又是何人,一個小丫鬟也能在主子說話的時候插言麽?”

雲錦笑了笑:“連我的聲音都沒有認出來,又何談不會負我。這麽多天,我終是想明白了,你當初看中的,也不過就是我安國公府這一塊招牌吧。可笑的是,曾經我竟還以為你這樣謫仙般的人物,和那些俗世之人不一樣。”

“柔兒?”林子陽不確定的看了看雲錦,又向前走了一步,喜道:“當真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