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畫棟,庭院深深。

永寧長公主府是正德帝專門請了大匽最好的畫師畫了整整三個月才畫出來的,可見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林毓也很是領正德帝的情,入住公主府那天,正德帝給她辦了一個很熱鬧的宴會,剩下的那些公主們眼紅的都已經快要掩蓋住自己那副嫉妒的嘴臉了。

林毓倒是無所謂,永寧長公主的榮耀已經加身,那些螻蟻是個什麽想法,她一點也不關心。

倒是在林毓搬到府中之後,原本就不想在宮中再住下去的柔然竟然主動開口請求,想和林毓一起搬到長公主府中去,林毓瞧著奇怪,可也答應了,柔然隻挑了一個不起眼的偏殿,來的時候,身邊竟然隻帶了天鶴和雲錦兩個人。

瞧著柔然身後的雲錦旁若無人的衝著自己眨眼睛,林毓有些愣,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這是?”

柔然笑道:“這是什麽這是,這兩個人是誰,還以為我不知道呢。不然就算是再麻煩姑母,我也不至於名不正言不順的搬到你這個永寧長公主的府上。”

“你都知道了?”林毓睜大眼睛看著身後的兩個人:“你們兩個人都和表姐說了?”

天鶴點了點頭,雲錦衝著林毓笑了笑,林毓有些好笑又有些恍然大悟:“你們跟我說的,自己絕對有辦法解決,就是這麽個解決的方法?”

“柔然姑娘心思縝密,與其編出來理由騙她,還不如直接和她說真相。隻要我們是真心的,相信,柔然姑娘也會回報給我們同樣的真心的。再說了,柔然姑娘也是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一定能理解我們皇上的心情。這樣的跨越千山萬水,千溝萬壑的感情,我就知道柔然姑娘肯定會憐憫的。”

“表姐示什麽時候知道的?”

柔然笑了笑:“大概是在你們第一次見麵之後的一個月之內?當時我還不信任他們兩個,直到他們跪在我的麵前說他們不是安國公府的人,而是永嘉帝派在你身邊保護你的。那時候我半信半疑,暗中看見過你好幾次都對雲錦使眼色,我就全明白了。”

林毓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表姐好歹也是皇親國戚,他們可是大夏的人,就這麽容易就相信他們了。”

“他們的眼睛裏都是真誠,我看的出來的。而且那時候你對我姐姐很好,太子對我姐姐又是那種樣子,在我眼裏,我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你都沒有把她們兩個趕走,我自然也不會拆你的台。”說著,柔然頓了頓,笑道:“怎麽,你不會是嫌棄我住了你新修葺的長公主府吧,難不成我們的永寧長公主這麽小氣?”

“這是哪裏的話,我每日也沒有什麽事情做,無聊的厲害,有姐姐陪著我,自然是最好了。就是那個林子陽,都一年了,還在京都耗著,京都裏已經隱隱傳出來了流言,表姐準備怎麽辦?”

柔然有些淡然的笑了笑:“你不提,我都要把這個忘記了。這一年以來,我知道你也想了解當初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卻一直都怕揭開我的傷疤,所以一直都沒有問。如今,一年多了他還是這個樣子,估摸著是我瞎了眼。往事的種種,如今我已然全不看來了,不必擔心。”

林毓拉著把下人都趕了出去,拉著柔然到內殿的**坐下,就是小元鈺都被奶娘抱了出去。雲錦福了福身子,也要離開,卻被柔然拉住了袖子,笑道:“雲錦跟了我這一年多,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必再回避。你平日待我如何,我知道,我也從沒有把你當普通的丫鬟看過,不必這樣生分的。”

雲錦心裏湧上一陣暖流,笑著點了點頭。

柔然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平日裏別人瞧著最是溫婉大方,實際上卻執拗又偏執。最初的時候,姑母是找過我,問過我願不願意做表哥的太子妃,我拒絕了。不僅僅是為了姐姐,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這人,除了姐姐,不願意和任何人分享任何我自己的東西,更何況是夫君。

再說了,姐姐寵我,從小我就不愛看管家的東西,都是姐姐一手操持,若是進了東宮,這麽偌大的一個宮殿,我怎麽可能應付的過來。若我嫁給表哥,早晚會把東宮整的一團糟,我和表哥,最終也會變成一堆怨偶,我並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即便,那時候和姐姐一樣,我也是心悅表哥的。”

林毓聽到這驀然睜大了眼睛,她平時總看柔然表姐對哥哥橫眉冷對的樣子,總覺得表姐看不上哥哥,卻沒想到,有時候橫眉冷對,也是另一種說不出來的期盼。

“這事兒你們可得給我保密,就連姐姐也是不知道的。那時候,我每天都在痛苦,每天都在這種選擇和說而不得之間徘徊。我知道表哥的心意,可他的身份注定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同樣,我也無法給他同樣的東西。我們每個人心裏都知道,姐姐才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姑母知道,我知道,表哥其實也知道。

我那時候覺得若是我走了,大概表哥和姐姐就能修成正果,我姐姐那麽好,表哥和姐姐相處日久天長,總能看到姐姐的好,總能對她好。正巧,這個時候,林子陽像算計好的一樣,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那時候她是國子監的學生,麵如冠玉,溫文爾雅,也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進士,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怎麽看都是一個良配。更何況,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還有那樣一個話本裏才會有的樣子。我的馬車差點撞到他,車夫勒馬卻沒有弄好,反而把自己甩了下去,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小姐,若不是他跳上馬車,及時控製住場麵救了我,你今兒也許就見不到我了。”

嘴上說著不在乎,可林毓知道,能把一個初遇也記得這樣清楚,柔然表姐的心裏一定還是有林子陽的位置。隻不過那個人當初太過分,太不知珍惜,反而生生蹉跎掉了表姐的這一番心意。

“我看他一襲白衣的樣子像極了表哥,便暗中派人調查他,知道他的家在鷹城之後便覺得簡直是天賜的機會,是我逃離這一切的機會。所以,後來在大街上我們又一次不小心的遇見,我不小心的被他又救了一次,順理成章的便郎情妾意,兩情相悅了。那時候他跟我說這輩子心裏隻有我一個人,這輩子也隻會娶我這一個妻子。從來都不談我的家世,不談安國公府的權勢,仿佛他眼睛裏的那個人隻是我,是我這個人而已。”

柔然的眼睛隱隱都淚光在閃爍,她苦澀的笑了笑:“後來,後來的事兒你們也知道了。我遠嫁鷹城,原本以為至少這一輩子可以安安穩穩的度過。但是,新婚之後,我才知道,偏遠的鷹城和京都的差距到底在哪裏。生活上的苦我可以忍受,即便從小嬌生慣養,我也沒有在那種情況下說一聲不好。

可是,靈兒,你知道嗎,他的母親竟然打起了我嫁妝的主意。還有他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每個人來我這裏,都時不時的想順走一些東西。錢財雖是身外之物,但看到這些打秋風的人再好的氣量也會忍無可忍。

我的家裏,每天都會來很多無形的強盜,他的一個親兄弟,竟然還想娶我的大丫鬟為妾,那個時候,林子陽沒有站在我這邊,也跟著他的弟弟一起,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讓他弟弟把我的大丫鬟收到了房裏。

當我的丫鬟衣裳狼狽的跑來向我訴苦的時候,即使我從小都被姐姐保護的很好,這樣無理的要求性子再軟我也無法接受。等到濃情蜜意的風花雪月過去之後,便是生活無可避免的柴米油鹽。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已經把林子陽這個名字從我的生命裏劃走了。但我沒有理由回來,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會比姐姐和姑母更加艱難的。

我就這樣一直忍受,忍受漫長而煎熬的日子。直到那一天,他領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回到家,說要收為妾侍。我才忍無可忍,跟他鬧翻了臉。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原本還心存幻想的心瞬間就變得冰涼,我站在屋子前麵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問他,要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我。

那個時候,他不耐煩的讓我不要無理取鬧。我已經記不清楚當時是怎樣的傷心,可卻知道,我跟林子陽這個人,彼此牽連的也就隻剩下一條細線了。你也知道,我放下了一封和離書便帶著已經不堪折磨的紫然回來了。紫然就是我的那個大丫鬟,她現在被我藏了起來,誰也找不到。過著一個普通婦人該有的生活,日子富足和樂,這便夠了。

至於林子陽,一年前,他在安國公府說的那些話,將我的最後一絲幻想也斬斷了,我和他之間,現如今已經是陌路。別說他在京都消耗這一年,就是十年,我也不會再跟他回去的。”

“表姐,”林毓握住柔然的手:“既然你不擅長這些,嫂嫂又在宮裏鞭長莫及,那麽這個林子陽,就交給我來解決吧。我保證,半個月之後,他再也不會踏進京都的地界,也永遠都不會再來禍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