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蕪院這邊的慌亂終究還是傳到了林學尚和朱顏鳳的耳朵裏。幾乎在第一時間,林學尚便放下手中的事物趕到了桐蕪院內,看到林毓蒼白的臉色就是一陣心疼。在大夫來之前的那一段時間,一直默默的守候在女兒的身邊。
林慕秀也自然是知道了,她急匆匆的走到朱顏鳳的院子裏,林慕秀的直覺向來很準,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見母親在首位上坐立難安的樣子,林慕秀心裏咯噔一聲。
“母親,這事兒和你有關係?”
“我不過是讓人在她的飯菜中下了微量的藥,這還是你外祖母給我的,按理來說,這藥一時半會絕對是查不出來的啊。怎麽就突然肚子疼了呢?”
“還是親自去看一看的好,母親,我隨你一起去。”
“這是為何?那個賤人的孩子我巴不得她疼死呢,怎的還讓我過去看她?豈有此理!”
“母親!”林慕秀上前拉了拉朱顏鳳的袖子,“母親莫要逞一時的意氣。她現在是長房嫡女,作為她的繼母,您自然該去看一看瞧一瞧的。不然這外頭還不定怎麽編排您呢。母親,反正沒幾日也要入宮了,您且忍一忍吧。”
待朱顏鳳和林慕秀一起走到桐蕪院的時候,院子裏已經恢複了井然有序的樣子,短短的時間之內便能做到這般,林慕秀不禁在心裏給林毓深深的記上了一筆。
屋內,林學尚正陪在林毓身邊噓寒問暖,林慕秀看著麵前臉色雖然蒼白眼睛裏卻充滿了光亮的女子,陰鷙一閃而過。朱顏鳳則是被這景象刺激的有些忍不住想要發怒,但幾十年來的積奠還是讓她生生的把那股子氣性壓了下去。
“聽聞姐姐不舒服,母親便領著秀兒來看一看,不知姐姐身子可否好些了?”
聽見林慕秀口中關心的話,林毓卻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前幾日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以我母親命名的桐蕪院並不歡迎你們的朱家的人,怎麽,二小姐是聽不懂嗎?還是知道我病了,專程來幸災樂禍的?”
說到這突然轉頭看向朱顏鳳,直直的盯著她,道:“有些事你做了就是做了,別總是把所有人都當成是傻子,把別人的大度當做大家都不知道。”
“你這什麽意思?”朱顏鳳果真還是一個一點就著的性子,忍不住聲音提高了八度。林毓不知怎的,聽見她的聲音身體就是一抖。林學尚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了,冷冷道:“要撒潑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毓兒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你就積點德吧。”
“林學尚!”就在朱顏鳳還要在說些什麽的時候,鍾媽媽拎著林家的就進來了。
隻見鍾媽媽一把把那林家的扔到了地上,那林婆子沒有防備的摔了個狗啃屎。鍾媽媽上前一步指著她匯報到:“小姐,就是這個刁奴!午間時候小姐說今兒的飯菜格外好吃些,我便去廚房賞銀子,誰知道這老婆子竟然不承認飯菜是她做的,聽小廚房裏其他的人說我才知道了。今兒晚上的飯也是她做的,我看著這死老婆子麵生又陰陰沉沉的,定是她搞的鬼!”
說罷一腳踢到了林婆子身上,怒道:“說!是誰指使你的!”
那婆子像個死物一樣趴在地上,睜著她那雙無神的大眼睛,緊緊的閉著嘴,不發一言。
林毓冷冷的看著她,這時候大夫顫顫巍巍的拱了拱手,看了看林毓,又看了看林學尚,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無妨,”林毓抿了抿嘴“這是我父親,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那大夫方才點頭言道:“小姐這飯菜裏被人放了一種無色但是放在菜品之中甚為提味的毒藥,這藥若是微量服用短時間之內並不會有什麽不妥,但幾次之後便難以受孕了,尤其是像小姐這般,在小日子裏服用的。”
話說到這,林學尚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朱顏鳳,眼神裏的寒冰,似乎能把人淹沒。
這時候,大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按理來說,就小姐服用的那個劑量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反應才是。看小姐的脈象,似乎是吸入了另一種毒物,兩兩相克,才會讓小姐這般疼痛。”
聽見這話之後,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沉思,鍾嬤嬤喃喃自語的回憶道:“今兒下午小姐去院子裏呆了一會,賞了一會院子裏的梧桐樹。看見那盆冰玉梧桐,好像還細細的把玩了一會呢。之後便是彈了一會曲子,便睡了。醒了之後也隻是習筆寫了一會字兒,再沒什麽了。”
“那,可否勞煩嬤嬤把那盞冰玉梧桐拿來與老夫瞧瞧?”
林毓朝著鍾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答了一聲是,便去取了出來。
自始至終,林毓連一個表情都沒有賞給那對站在這裏的母女,林慕秀倒是自覺的找了個凳子扶她母親坐下。這時候聽見冰玉梧桐四個字,朱顏鳳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無端有些發白。林學尚不經意之間看到了,袖子裏的手緊緊攥著,力氣大到他自己都感覺到了生疼。
那大夫輕輕嗅了嗅,臉色大變,手也不間斷的顫抖起來。鍾嬤嬤看大夫有些失態,眼疾手快的接過那盞冰玉梧桐,生怕他一個閃失把這關鍵的證據給毀了。
“這東西可有什麽問題?”意料之外,是林學尚陰沉著臉開口道。
“這,這,這冰玉定是在馬錢子和藏紅花裏浸泡過七七十九天之上,表麵還塗了一層微量劇毒水銀。對女子來說可是大傷!放在普通女子身邊不僅會導致宮寒,嚴重者甚至這一輩子都不能受孕。還好小姐發現的早,不然萬一出嫁之後僥幸懷了身孕,要是天天對著這東西,就算能生下來孩子,小姐的性命也是堪憂的很。”
話音未落,林毓便拿過那冰玉梧桐,直直的看著朱顏鳳,氣的渾身發站。一雙充滿了靈氣的杏眼此時卻蓄滿淚水,她聲音顫抖的指著朱顏鳳控訴道:“夫人好狠的心思,我自小就體弱,尋醫問藥這麽多年才有了些許好轉。一朝得天子眷顧,有幸為家族爭光,卻不知你為何要這樣害我!莫不是嫌我礙了妹妹的路,礙了你們相府的路,非要除之而後快才好麽?!”
“你,你渾說些什麽?”朱顏鳳嘭的一聲站了起來,“別什麽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可有什麽證據沒有?”
“姐姐,”林慕秀忙拉住了有些慌亂的朱顏鳳,溫柔卻不失淩厲的說道:“雖然這東西是母親送來的不假,但是保不齊是不是在路上被什麽動了手腳。
況且這冰玉梧桐也送來好些時候了,許是前幾日那些個對你心生不滿的丫鬟做的也說不定啊。還是查清楚之後再下結論為好,這紅口白牙的,母親受點委屈沒什麽,但若是傷了姐姐和母親的感情的那可就不美了。”
“嗬”林毓聽出了林慕秀的話外之音,這是暗指她苛待下人自食惡果呢。什麽母女感情不感情,這世間可有一個女兒像她那般指著朱顏鳳的鼻子罵麽。林慕秀果然城府極深,這是又給她帶了一頂不孝的帽子。
“我卻是不知道和朱夫人有什麽感情可言呢,當初我母親死的那樣蹊蹺,現如今你卻要讓我認賊做母?”林毓話還沒說完,鍾媽媽卻是極有眼色的指著冰玉梧桐大叫了一聲,根本不給朱顏鳳說話的機會。
“小姐,我,我想起來了!這盆冰玉梧桐,我見過的!”
“什麽?”林毓一把拉住了鍾嬤嬤的袖子,林學尚也抬起頭來滿臉驚奇的看著她。
“當初夫人還在世的時候,朱家小姐為了給夫人慶生曾送過一個一模一樣的冰玉梧桐,因著夫人很是喜歡梧桐,所以對這東西愛不釋手。
當時老爺進京趕考去了可能不知道,那時候梧桐都落了,夫人便每日都把玩這冰玉梧桐,等著老爺回來。可是沒想到,剛開始一切都很好的夫人,卻因為難產而死,沒能再見到老爺最後一麵。”
這話說完,連林學尚的眼睛都有些發紅,林毓更是轉頭對著牆內默默流淚。鍾媽媽也是想起了和她一起長大,溫柔和張揚並存的那個女子。想起了她們曾經是怎樣的相互扶持,出生入死。
在這一片靜默的氣氛之下,大夫的聲音有些突兀的響了起來:“雖是年代久遠,但還是想問一句,嬤嬤可記得當日夫人把玩的那件冰玉梧桐有什麽特殊香氣麽?”
“特殊的味道倒是沒有,隻記得夫人常說‘這冰玉梧桐雖是梧桐樣子,卻有淡淡的水果香氣,果真是好東西。’”
“那便是了!馬錢子便是散發著水果的氣息。這冰玉梧桐既然在那馬錢子和藏紅花的水中浸泡過,必然會沾染上些許馬錢子的味道。
哎呀呀,怪不得夫人英年早逝,小姐又這般虛弱。你們讓一個有孕的女人沾染這些東西,那不是在作死嗎?幸好小姐這裏發現的早,老夫這便開個方子,每日一副,將養上個把月也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