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林學尚的表情太過駭人,許是自己做的那些醜事被大白於人前,朱顏鳳這一次到底是沒說什麽,率先一步拂袖而去。
林慕秀心有不甘,還想對著自己的父親說些什麽,卻被他難看到極點的臉色給嚇了回來。到最後也隻能恨恨的瞪了一眼把她逼到如此境地上的林毓,而後乖乖巧巧的在林學尚麵前做足了大家都看不到的戲,說了句“明兒秀兒再給父親請安”之後便委委屈屈的回去了。
這一場鬧劇過後,桐蕪院內一片狼藉,最累的卻莫過於人心疲憊。
鍾媽媽這一次出去把朱顏鳳送來的東西都名正言順的燒掉了,把那些她千方百計弄進來的生麵孔寧可錯殺一千不肯錯放一個的全部清理出了。不過林毓卻吩咐留下了那盆梧桐和香爐,說是有用。
可不管怎麽說,桐蕪院自此之後日子算是清淨了些。
林學尚有些不忍心林毓蒼白的臉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沒有說什麽。
丫鬟們都很有秩序的收拾著鬧劇過後有些狼藉的房間,林學尚扶著林毓躺下,吩咐鴻雁去拿著方子抓藥,並囑托她一定要親力親為。看樣子,似乎是對朱顏鳳無孔不入的手段還有囂張跋扈的作風給嚇著了。
林毓看著父親臉含愧色,一個大男人現如今卻是在她這小小的桐蕪院裏忙裏忙外,心裏湧出一陣陣的酸澀。或許朱顏鳳說的沒錯,這麽多年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父親都沒有認她,想來應該也是對著當年母死子生的事實不能接受,認為是她克死了母親也不一定。
今兒這事兒,冰玉梧桐確實是在馬錢子和藏紅花中泡過,但是年代久遠藥性減弱普通的大夫是看不出來也聞不出來的。
那水銀是鍾媽媽趁著中午的時候偷偷弄進來抹到冰玉梧桐之上,反正這梧桐本就有問題。那毒物也是林毓翻了空間中的醫書,按著上麵寫的配了一個藥性相似卻是更霸道的,提前服了靈泉水而後吃進肚子裏。
如此明顯的毒物大夫來了自然可以看見,況且朱顏鳳的什麽性子鍾媽媽再清楚不過。衝動易怒,這麽多年以來對林學尚也算是積怨已深。林慕秀又是小心謹慎,隻要林毓有一點風吹草動她自然是要來看一看的。
那麽,今兒這一場吵架時間事件主人公都有了,當然避免不過。
最重要的是,就算拿湓冰玉梧桐和母親當年的死沒有什麽關係,也要讓父親相信就是那東西的錯。以此,來讓父親看清朱顏鳳有多麽的蛇蠍心腸,也看看眼前這個從小被人害死母親的林毓有多無辜。
這麽多年的忽視和放任不管,總歸是要愧疚上幾分的。
朱顏鳳就是太高傲太自尊太衝動,鍾媽媽說,當年相府小姐對著年輕少將一見鍾情。每每看見他和夫人在一起就嫉妒到發狂,總是冷嘲熱諷連自己的表情都管理不好。
長公主是何等的人物,豈會看不出來這人對自家夫君的不一樣和那想鳩占鵲巢的心思?於是有意無意的朱顏鳳出現在少將麵前的時候,公主都會對少將非常的好。少將眼裏心裏都是長公主的樣子,自然比平時更恩愛有加。
朱顏鳳每每受不住這視覺的刺激,都會當著少將的麵衝動的說一些不中聽的話。久而久之,少將對這位年輕貌美的相府小姐便心生厭惡,敬而遠之。
可公主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這單純任性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怎樣惡毒的心。
次日,林學尚來到桐蕪院。此時林毓身子雖然還是很虛弱,但已然可以下床走路。父女兩個坐在偏房的桌子前,生平頭一次一起吃了一頓早飯。
飯間,林學尚看了好幾次鴻雁,似乎是有話要說,卻又難以開口的樣子。
“父親有話不妨直說,可是有用得著鴻雁的地方?”林毓實在有些看不下去自家父親那種猶猶豫豫的樣子,開口問。
“哎。為父是想把這林府分開。一想起來桐蕪可能是那蛇蠍婦人害死的,我便不能忍受自己與她同食一個廚房裏出來的東西,更不願我的府邸還受著她的控製,我身邊還有她的線人。
鴻雁也算是自小跟著我長大的,京城中好些個鋪子也是她代我打理。父親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可用的人,便上你這來討了。我想讓鴻雁當咱們林府的管家,隻管尚德和桐蕪兩院。
賬房廚房也都分著,丫鬟婆子凡是她相府帶來的我一個不用。熬過了這段時候,就還讓鴻雁和你一起進宮。等你進了宮,我便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了。”
林毓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注意到鴻雁在聽見林學尚要將她討回去的時候,眼睛驀地亮了一下。而聽到她還是要隨著一起進宮,笑容就有一些勉強了。
想來,這丫頭是跟著父親習慣了,不願意隨著自己進那個人人都擠破腦袋想要出人頭地的地方。其實,父親身邊有一個這樣忠心的也好,不追求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願意在他身邊永遠當一個小小的丫鬟。
“父親,既然你有用得到鴻雁的地方,她又打小跟著你,就不用再跟著我進宮了。有管家的才能就要把它發揮到最大,跟著我隻做一個端茶倒水的小丫鬟豈不是太可惜了?況且我身邊有鍾媽媽就已經足夠了。”
還沒等林學尚說什麽,鴻雁啪的一下跪到了地上,聲音帶著感激答道:“謝謝小姐體諒。鴻雁本是在老爺身邊伺候慣了,若是跟著小姐進宮我也是放心不下的。”
說完還轉頭看了看林學尚,麵帶喜色。林學尚看她這樣,本想要斥責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裏。隻無奈的搖搖頭,對著林毓說:“既然你們都這麽說,我若是非要讓她跟著你進宮,倒顯得我嫌棄她,顯得我不近人情了。”
林毓瞅著鴻雁看向林學尚的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愛慕,林學尚對鴻雁也算是親昵有加。想來這沒有林毓陪伴的十幾年,父親大概是把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當成自己親生的女兒來對待。這麽看來,鴻雁就算隻是一介小丫鬟,也是要比她和林慕秀都幸福的多。
可是,兩個人對彼此的感情,似乎並不在一條線上。母親在父親心裏的地位,怕是沒有那麽好攻破的吧。
這一日,林慕秀正拿著一個手帕在練習繡工,以淨其心。
鶯啼卻慌慌忙忙的從門外跑了進來,還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就摔到了。林慕秀有些不滿的看著她,微蹙著眉頭輕聲問道:“這是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小姐,小姐,小姐不好了。”
“到底有何事?現在父親不僅不讓我去請安,還把這林府生生的分成了兩半,似乎是要永遠不再和我們見麵似得。還有什麽可不好的?你且說說吧,小姐受得住。”
“小姐,這.....不知為何,短短幾日之內,市井之中流言紛紛。都說相府出來的朱小姐,是.....是害了人家夫人仗著相府勢大才嫁給的林大人。還說,還說這相府的小姐們各個都心狠手辣,蛇蠍心腸,害死了夫人不說,還,還。”
林慕秀啪的一聲把那手帕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怒道:“還說什麽!”
“說之所以林家之前沒有聽過大小姐的名字,是因為繼母苛待,常年病弱也是因為被人下毒的緣故。偶然碰上了皇上,才被解救了出來。”
“嗬。好一個英雄救美的佳話,簡直是一派胡言!這般汙蔑母親,汙蔑相府,怕是我們柔弱的林家大小姐幹的好事兒。可恨,世間最可怕的莫過於流言和人心,況且流言通常都沒有源頭,查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那,小姐這可怎麽辦。市井之中的傳聞難保不被皇上知道,這,這要是皇上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誤會小姐......哎呀。”
林慕秀深吸一口氣,道“無妨,你且隨我去找母親,讓她早日告訴外祖才是。這些日子外祖正閉門思過,他們便是看上了這一點才敢跳出來做文章。”
朱顏鳳這邊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近日她正為林學尚的事情煩心,並不曾留意什麽市井傳聞。
等到聽林慕秀說完之後,朱顏鳳意料之中的有些暴跳如雷。不過還好女兒是個有腦子的,派人加緊把事兒通知到了相府。
相府那老頭子看見這信也是恨的不行,不過在他派人查探之後,竟在漫天撒的流言之中看到了皇上的手筆。
朱成安無法,別說反擊了,就連替自己澄清的動作都不能有。隻能修書一封,告訴那個從小被他寵壞了的女兒這是特殊時期,還是忍耐方為正道理。
如此龐大的流言,絕非林毓那般的小兒可以做到。恐怕是四麵八方都盯著相府,那一日林府的爭吵被有心人聽了去,而後開始散步流言。明麵上是說朱顏鳳蛇蠍心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前幾日他才因為同族人欺男霸女被皇上訓斥......那相府罔顧法度,仗勢欺人可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加之皇上還在裏麵加了那麽明顯的一筆,想來也是要警告他老實呆著。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就算相府權勢滔天這天下也是皇帝的天下。
朱成安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