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不出林毓所料,永璽宮果真是一片兵荒馬亂。德妃沒有讓她失望,對待長公主也確實是一片慈母之心。而這些人對長公主出手是真的碰到了這位德妃娘娘的逆鱗,蘇浣溪好似是鐵了心,不惜鬧將到皇上跟前,一派不管不顧的樣子。

因著事發突然,皇後把她們這些嬪位以上的妃子都召集到了承乾宮外,皇帝也默許她們一起勘察這個案子。故而林毓現今才能和其他幾位一起,出現在這平日裏後宮妃子很少可以駐足的承乾宮正殿上。

此刻,永嘉帝正坐在首位上,雖說不發一言,但臉色陰沉的樣子卻是十分可怕。他手邊是蘇浣溪命人呈上去的好些個證據,都是從長公主身邊的奴才身上搜出來的。

德妃跪在下麵,任誰也叫不起。這位柔弱溫柔的女子終於倔強了一回,可眼中還是有忍不住的淚水,幾度哭到哽咽,可在真相大白之前依然不願意坐到帝王為她準備的椅子上。那一幅弱柳扶風和堅韌結合的樣子,真真兒稱得上是我見猶憐。

“皇上,臣妾知道這一次有些逾越了,可臣妾隻有晗珊這麽一個女兒,是捧在心尖子上寵愛的。可現在竟然有人用這麽惡毒的心思害她,這讓臣妾怎麽忍得下!

晗珊她才四歲,皇上,咱們的晗珊才剛滿四歲啊。臣妾因為自己的疏忽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若是晗珊再有什麽事兒,臣妾還不如死了。”說到這裏,德妃已然是泣不成聲,永嘉帝心裏也甚為悲慟。

那個孩子他還記得,那本該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該是先皇第一個正經的孫子。想到這,永嘉帝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眼光不經意的掃到了淑妃身上,刻骨的冰寒刺得杜霓震了一下,忍住謾罵蘇浣溪的衝動,不動聲色的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

“放心,晗珊也是朕的長公主,朕一定會給她一個公道的。你且先起來吧,別晗珊沒出事,你倒是先扛不住了,朕還要你好好保護咱們的女兒呢。”見蘇浣溪的表情有些鬆緩,天鶴趁機使了一個眼色給一旁伺候的宮女,後者連忙上前把德妃娘娘給扶了起來。

蘇浣溪也不是那等不懂分寸的人,既然永嘉帝已經向她保證了,再不起來可就是不識好歹恃寵而驕了,於是也順勢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林毓歪頭看杜霓靜靜呆著的安分樣子,就那份兒絲毫不顯慌張的氣度,也值得讓人稱讚一聲。不過這等聰慧的女子卻是不該把癡心錯付,還愛的那樣執拗,那樣固執。

這回的事兒牽扯到了子嗣,不僅觸了蘇浣溪的逆鱗,也碰到了永嘉帝的底線。要知道登基這不到三年的時間裏,已經二十多歲的永嘉帝,因為後宮紛亂的妻妾之爭,到如今也就隻活下來了景晗珊這一個女兒。

可現在,卻有人膽子大到伸到了他唯一的女兒跟前,這不是擺明了要永嘉帝斷子絕孫嗎!故而這位冷麵帝王毫不猶豫的出動了自己平日裏多用於朝堂之上的錦衣暗衛。

“啟稟皇上!”就在眾人感覺這殿中空氣越來越冷,都噤若寒蟬的時候,一陣冷風閃過,正殿中央驀地出現了個一身黑袍的人。

隻見他端正的跪在地上,旁邊還抓來了兩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嬤嬤。

“微臣已經帶著禦醫搜遍了永璽宮,發現這兩個嬤嬤的衣服都用毒物浸染過,若是長期跟在長公主身邊,怕是會一點一點的傳到公主身上。她們隨身佩戴的香囊之中也有傷寒之毒,這種毒隻對像公主一般的小孩子有害。

若是公主再聞個七八天,怕是會生一場大病,這病看起來和一般的傷寒之症無二,但若是依照治療傷寒的法子治公主,隻怕....”

說到這,那錦衣暗衛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德妃聽見驚的失手把手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永嘉帝卻是更直接,拿起茶杯就摔到了那兩個嬤嬤臉上。頓時砸的兩人頭破血流,帝王隱忍的怒火卻遠遠沒有發泄完:“混賬!竟這般害朕的女兒,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從實招來朕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不然...”

永嘉帝話沒說完,但陰冷的語氣卻嚇的那兩個嬤嬤渾身發抖。隻見她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大喊冤枉,其中一個拿手直指淑妃,大聲說道:“求皇上饒了奴婢吧,都是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指使的我們!”

剛說完求饒的話竟然一頭撞向殿中的石柱子,淑妃眼見情形不對有些失態的大叫一聲:“攔住她!”

話音還未落,就見錦衣暗衛如風一般,在眾人還未看清的時候把那嬤嬤攔住打暈,而後扔在了地上。

看到眼前的畫麵,在場的人心裏都是咯噔一聲,尤其是德妃。她似乎已經預見到了,杜霓那個賤人再一次死裏逃生的場景。

拋卻所有恩怨,林毓也不得不為淑妃這一招叫聲好。眾所周知,淑妃做事向來周全謹慎,她手底下的人就算被抓住了,也絕不會像現在殿上的這些人一般。

即使這事兒是她做的,這麽一來,明眼兒人都能看的出來這兩個人指認時的不壞好意,明明告發淑妃是用來求饒的卻一頭撞向柱子,想要死無對證。這麽顯而易見的汙蔑,就算是永嘉帝想治她的罪,也難堵住悠悠眾口。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杜霓無疑是了解永嘉帝的,憑他多疑的心思,這麽明擺著放上來的東西,他多半也是不信。

淑妃不愧是淑妃,剛剛的失態過後,現在又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表情是恰到好處的不可置信以及被冤枉之後的憤懣。

“簡直豈有此理,皇上!臣妾與這二人從未見過,又何來指使一說。她們本是德妃宮中的嬤嬤,是皇後娘娘調去伺候長公主的,臣妾隻是一個手無實權的妃子,哪有那麽大的本事去插手長公主身邊的的奴才?”

說罷大步走上台前,跪在了正殿之中,義正言辭的說道:“臣妾雖然素來與德妃不合,卻也從不會這般差池行事,還請皇上查明真相,還臣妾一個清白!”

杜霓閉口不談她會不會謀害子嗣,還算是聰明。曾經蘇浣溪的那個孩子是皇帝與她之間解不開的心結,若是假惺惺的說什麽臣妾就算與德妃再有過節,也絕不會謀害皇嗣的話,怕是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永嘉帝看著錦衣暗衛眼中傳遞的信號,再看看杜霓在底下跪的直挺挺的樣子,隻覺得腦袋一陣頭疼。

原來以為定是杜霓動手的永嘉帝,此時也有些遲疑了。杜霓話中的意思讓他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端坐在座位上的皇後,謝江夢感覺到了永嘉帝的目光,心中一凜。

還有毓兒宮中的那些個東西,淑妃逃脫不了罪責,但皇後也未必就是幹淨的。

過了許久,永嘉帝終是做了決定。

“你若是清白的,朕自然會還你公道。不過凡事有因有果,並非空穴來風。你就暫且回到宮中反省反省,抄百遍女戒靜靜心吧。”

杜霓聽見這話指尖一跳,一種未知的恐懼蔓延心底。按她對皇上的了解,這種時候不管有沒有懷疑,安撫她才是永嘉一貫的做法。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不過杜霓還是乖順的俯首謝恩。淑妃總是這樣,雖在愛情上偏執的要命,平日裏卻最是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其他人還未來得及鬆口氣,隻聽永嘉帝的聲音又響起:“這樁案子關係到朕的國本,朕會讓錦衣暗衛親自處理。再者,皇後作為一國之母統領六宮,卻並沒有盡到應盡的職責。”

謝江夢應聲而起,行禮道:“是臣妾的失職,請皇上治罪。”

永嘉帝看她溫順的樣子,冷峻的話也有些說不出口,但性格使然,最後還是淡淡道:“皇後身子不好,總有不周到的地方。就且先罰俸一月,勻出點宮務給貴妃讓她幫著些,後宮不安前朝也就不寧,朕這決定,你可理解?”

皇後斂眉:“臣妾省的,有貴妃妹妹幫襯著自然是再好不過。”

這懲罰說重不重,說輕可也不輕。柳貴妃皇後還是信得過,這宮務讓南歌分著究根結底還是穩穩的落在皇後的手裏。可皇帝這話卻也是一個警告,分宮權,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這回是貴妃,下次出了事兒,難保就不會是淑妃,是德妃,甚至是林嬪。

皇後回到了座位上,和下首的南歌對視一眼,各自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再看向淑妃時,謝江夢的眼睛裏像是淬了毒,杜霓這個賤人,無時無刻不想著陰她一把。

什麽叫長公主身邊的奴才都是她派過去的,又說什麽她杜霓隻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妃子,就差指著鼻子對皇上說公主的毒都是她謝江夢下的了。

不過這次皇上罰杜霓那個賤人抄女戒還關禁閉,想來是她在林嬪那裏布的局起了作用。一個拿不清證據的陷害是不可能讓咱們皇上這般處罰功臣之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