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林毓剛剛梳妝完,打扮好,永嘉帝就從外頭進來了,像尋常夫妻一般坐在她身旁的榻上,也按下了林毓剛想行禮的手。
“毓兒這麽快就醒了?朕還想著會再睡一會呢。”永嘉帝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子痞氣,和平日裏那個冷麵的帝王十分不一樣。
林毓想了想,如今在她的麵前,永嘉帝倒是一點也沒了當初冷冷淡淡的樣子。
許是熟悉了吧。
“皇上又打趣臣妾,早晨皇上自己怎麽就起身了,好歹叫醒臣妾,侍奉您更衣啊。”
“這些事兒有奴才做就夠了,這也不是後宮,朕身邊太監宮女一大堆,哪用得著你親自動手。昨兒你也累了,多睡一會也是應該的。”
永嘉帝都這麽說了,林毓自然不會跟他客氣:“那臣妾就謝皇上體諒了。”
皇帝攬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狀似無意的說道:“算起來,朕一直都毓兒毓兒的叫你,你卻總是一口一個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如今你我二人也算成親了,好歹也叫朕一聲相公來聽聽。”
林毓聽見這話心裏慰貼,嘴上卻說:“皇上乃是真龍天子,妻子隻能是皇後娘娘,哪裏是臣妾這麽一個小小的嬪妾可以僭越的。”
眼見著永嘉帝的臉色越來越黑,林毓又道:“雖說不敢讓皇上稱臣妾為妻子,但臣妾卻是把皇上當做相公的。隻不過,相公這詞皇後娘娘肯定叫過了,毓兒不願意別人一樣,不若私下沒人的時候就叫皇上榛郎好了,不知道皇上可喜歡?”
永嘉帝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過來,點了點頭:“毓兒想的名字,朕自然是滿意的。”說完又加了一句:“朕從未讓任何人叫過朕相公,你是第一個,即便叫了,也定不會與別人相重的。”
景弘榛這麽特地的跟她解釋一下,倒讓林毓受寵若驚了,不過伴君這麽多年了,她也知道,皇上定是還願意讓她叫一聲相公來聽聽的。
“是麽,相公,原來毓兒這麽受寵呢。”
永嘉帝聽見這個稱呼,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摟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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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這邊溫情脈脈好不快活,後宮裏頭也因為皇上給鍾毓殿的修繕炸開了鍋了。
“怪不得隻帶那一個賤人去行宮,感情宮裏還有這麽個驚喜等著呢,皇上對她也算是真用心了,真不知道那個小蹄子到底哪裏好!”
這時候霓凰宮的小宮女碧梅正巧端著茶杯點心過來,聽見杜霓發火也不得不上前去,誰知道剛走過去就糟了池魚之殃。
杜霓一看見她那個在低劣的脂粉掩蓋下依舊青春貌美的臉就想起來了林毓那個賤人,頓時更加來氣,把拿過她端著的東西就砸到了她腦袋上,頓時碧梅的額頭上便滲出了血絲,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地上就聽見杜霓罵道:“混賬東西,在那裏畏畏縮縮的做什麽,本宮還能吃了你不成?”
碧梅也知道淑妃隻是想拿她當個出氣筒,知道自己沒有錯當下卻也知道一個勁兒的磕頭賠罪,如此這般,杜霓倒是再沒法拿她撒火了。誰不知道咱們淑妃娘娘在外頭那可是一等一的溫婉賢淑,苛責下人這事兒幾乎是沒有的。
“礙眼的東西,還不快給本宮滾出去!”碧梅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連忙手腳並用的退下去了。出去之後卻忍不住哭了起來,可除了這些也做不了什麽別的,這不就是小人物的悲哀麽?
恰巧她這幅樣子被碧泉見著了,在霓凰宮裏,碧泉和碧梅雖說不是住在一個屋子裏,但平日裏關係都還是不錯的。
“你這是怎麽了?”
“娘娘不知道為什麽生氣,正巧我進去了送點心。”
“你也是的,平日裏不都是在外院打雜麽,沒事兒進去送什麽點心?這不是找著挨罵呢麽,哎喲還見血了,快來我屋裏,我那正好有點創傷藥,再晚點你這張花容月貌的小臉可就保不住了。”
“謝謝碧泉姐姐,”兩人說著就往屋裏的方向走,“我也不想去的,我本來在外院掃院子,可是如塵姐姐今兒不知為什麽偏找上了我,說有急事兒非要讓我把這點心送進去。你也知道,她是娘娘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她說的話我哪裏敢說一句不是?”
碧泉看著碧梅那張姿色不錯的小臉,心裏頓時就明白了,她母親原先便是王府中的家生子,她從小在這皇宮之中長大,可比麵前這個和今年秀女一同選進宮來伺候的碧梅懂得多了。
淑妃善妒,她的宮裏很少有像碧梅這樣姿色的女子,就怕皇上一個不察看上了誰。碧梅是最近才招進宮裏,又是天鶴公公帶著聖諭一個宮裏一個宮裏賞下來的,是淑妃運氣不好才攤上一個這麽有姿色的。
若是這幾個月就出了事兒,雖然皇上對這些宮女不在意,但想必也不會高興,淑妃外頭大度的名聲也沒了。
於是也就隻能用這些拙劣的手段來折騰折騰她了,平日裏碧泉看著,但凡有什麽髒活累活,宮裏的小宮女小太監都是推給碧梅來做的。就今兒這個事兒,淑妃娘娘生不生氣如塵身為她的大宮女怎麽會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還讓碧梅進去,擺明了就是想作踐她。
“傻孩子,”碧泉比碧梅年長一些,平日裏也很是照顧她。想了想,碧泉還是開口說道:“有些話姐姐不知道與你說了是好還是不好,我在這宮裏久一些,什麽樣的事兒都見過,前些日子還差點死了。”
碧梅聽見差點死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姐姐?”
碧泉笑了笑,繼續說:“倒是沒惹上什麽人,是我自己想不開,如今這情景倒是好了起來。你入宮年份短,姐姐不得不提點你兩句。如今在你身上也是一個死局,我也拿不準淑妃娘娘是不是這個心思。”
“什麽心思,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能礙著淑妃娘娘什麽事兒呢。”
“你姿色容貌好,這就是事兒!你這幾個月都沒發現咱們宮裏的小宮女沒有一個是像你一樣好看的麽?雖然你刻意用那些脂粉遮掩,卻還是能看出來的。我隻是覺得今兒這事兒並非偶然,在這霓凰宮裏,除非你調出去,不然不是要丟了性命,就是要毀了你這張容貌啊。”
“姐姐說什麽?阿婉出去之後可還是要嫁人的,來皇宮並非是我本意,我也從未想過要跟皇上有什麽關係,隻想著安安穩穩的過這幾年,過完就出宮去。”碧梅的本名叫做陶婉,她是來了霓凰宮之後才得淑妃賜了個這麽俗氣的名字。
“這哪裏是你能決定的事情,”說著碧泉遞給了碧梅一直藥膏,“你若信我,就用姐姐這藥塗抹你額頭上的傷口,或是用你自己的,若是淑妃娘娘賞了你什麽,千萬要謹慎著用。”
“姐姐囑咐的,阿婉記住了,希望不要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吧。”
碧泉也笑道:“但願吧。”
好在碧梅額頭上的傷不是很重,這邊倆人剛塗完傷藥,那邊如塵不知怎的就找了過來。
“喲,兩位妹妹在這裏呢,剛剛姐姐不知道娘娘在發脾氣,讓你進去受苦了。”
如塵的表情真摯,要是沒有碧泉的提醒,碧梅也許真的會感恩戴德,現如今卻也是表麵上裝作一副驚喜和惶恐的樣子說道:“姐姐折煞奴婢了,侍奉主子本就是我的職責,娘娘不開心,挨兩句罵也是正常的。”
如塵看見她的樣子似乎是很滿意,笑道:“你是個懂事兒的,咱們娘娘也就是一時被人氣到了,才會衝著你發火。”說著拿出一個藥膏,看著檔次比他們剛剛塗的好多了。
“這不,這會氣兒消了也有些過意不去,便賞了這傷藥給你,好歹是咱們宮裏的人,不能受了委屈不是?”
碧梅心裏一涼,臉上卻是笑眯眯的:“多謝娘娘,多謝姐姐,奴婢皮糙肉厚的,哪裏用的了這麽好的藥。”
如塵卻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把藥膏塞到她手上:“給你就拿著,這是咱們娘娘的恩寵,別人可還要不來呢。你做事認真,這是該得的。”
碧梅喜滋滋的接了,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那奴婢就不客氣了,不過,早知道有這麽好的藥,就不來碧泉姐姐這裏討傷藥了,等過幾個時辰奴婢再用這個塗一次,一定好的很快。”
如塵看著她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心裏冷哼,麵上卻笑:“你知道就好,碧泉這裏哪有什麽上好的傷藥,好的慢又不見效,還是咱們娘娘賞的好。”
碧泉和碧梅一起行禮道:“姐姐說的是。”
如塵看碧梅的樣子,知道她一定會塗娘娘給的藥膏,也就沒把她放在心上,轉頭對碧泉說:“可巧娘娘又要頭疼了,煮藥這事兒我一個人做不來,還得你幫襯著。”
碧泉點點頭,擔心的看了碧梅一眼,倒是什麽也沒說,和如塵一起走了。
自從上回白鷺姐姐說淑妃和她娘喝的藥不一樣,讓她放心給淑妃按著方子煮藥的時候,她就全明白了。
大夫說娘的病越來越好,壽命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知道都是林嬪娘娘用自家藥荷池熬製那麽久的水給自家娘親煮藥的關係,她便全心全意的要為林嬪娘娘做事了。
畢竟,隻有母親活著,她才有在這深宮生存下去的意義。
碧梅這事兒,倒是可以好好的和林嬪娘娘說說。這孩子也夠可憐的,在這霓凰宮裏,不是死就是毀容,倒不如大膽些,尋個別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