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要做的是,盡量把事情化小,以免以影響各方利益。我認為,孫責首先該想的是如何安撫現場五百名觀眾的心,讓他們不出去亂講。至於道歉,孫責應該去問問投資方的意思,這種情況下,估計投資方也不想給自己增加醜聞。”裴景軒極為少有地直接發表了看法。

他的話卻說得在理,眾人紛紛點頭。裴慕陽的眸光閃了一下,來看他,眼裏有著疑惑。他向來知道,裴景軒不愛插手跟投資方有關的事。

裴景軒一副淡然處事,就事論事的樣子,看不出有多大問題來。

二把手沒得到進一步討好季雨瑤的機會,有些惱,但裴景軒身份不同,他自是不敢惹,而且他的話也合情合理,隻能點頭,假裝去請示裴慕陽。裴慕陽早被架空,今天能來,也隻是因為還掛著總負責人的名頭,需要出現在頒獎典禮現場。對於二把手的話,他沒有提出意見,算是默認。

結局已定。

程江南默默地走出了會場。裴景軒的目光跟隨著她,一點點壓下去。

“裴總責這麽不羈的人竟然會同意做頒獎嘉賓,真是出人意外。”

“據說原本是孫副責擔任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臨了他卻突然要求上台。”

“不會吧,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兩名工作人員小聲議論著。

程江南低頭走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倒是從另一頭過來的江映雪朝那兩人看了數眼,臉色有些不好看。看到程江南,表情隨即變冷,顯示著白蓮花也是會鄙視人的。

程江南直接從她麵前走過,將她忽視。她略有不滿,卻迅速朝前揮起了手:“景軒,雨瑤,慕……陽。”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快步走到三人麵前:“結果怎麽樣?”

裴景軒禮節地朝她點了點頭,疏遠而客氣,走出一步,低聲打起電話來。季雨瑤的目光一直鎖在前方程江南的背上,顯然不在狀態,最後隻有裴慕陽停在原地,出了聲:“季雨瑤得了冠軍。”

聲音,淡漠,冷極。但,他能出聲就足以讓人意外的了。以他的性格,自是不喜歡理人閑事的。

江映雪哦哦了幾聲,轉頭去握季雨瑤的手:“雨瑤,恭喜你。”

“表……姐。”季雨瑤扯了一下唇,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半點得到冠軍的喜悅都沒有。

這一切,程江南都不知道,她甚至連自己是怎麽回的酒店都沒搞清楚。老湯一路尾隨著,直到看著她進了屋才回裴景軒的電話:“程小姐已經回酒店了。”

裴景軒“嗯”了一聲,掛斷電話,與評委們示意一下,快步離去。

他回到酒店,沒有去推自己的門,直接去了程江南的房間。程江南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看起來很正常,除了目光有些發直。裴景軒搖了搖頭,走過去摸她的額頭,掀她的裙子檢查腿上的傷:“頭還暈不暈?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程江南沒回應,眼睛依然落在電視上。屏幕裏,正在重播上一次的比賽,畫麵裏,她自信地接受著評委們的評判。

“不要看了!”裴景軒心有不忍,關了電視去抱她,“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進去休息!”

“我不休息!”她執拗地搶回了遙控,重新把電視打開,“我要看!”她從他懷裏扭出去,再次瞪大眼去看電視屏幕。

她的身體分明沒有恢複,坐在那裏雖然聳直了肩膀,但撐在沙發上的手卻在發抖。雖然拖了三個小時,但她體內的安眠藥並沒有完全清除,如果不是強力撐著,怕連舞台都上不了。

看著她強撐著自己去參加比賽,他已經夠心疼的了,此刻看到這樣,更是擔心得要命,忍不住低吼她的名字:“程江南!”

她沒反應。

他幹脆強行將她抱起:“要看,睡醒了再看!”他把她抱到了**,伸手去給她蓋被子,她卻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袖:“景哥哥!”

“……”裴景軒驚了一下,對於她能認出自己感覺到意外極了,“你……”

“景哥哥,我對不起你!”程江南怔怔地去看他的臉,眼睛一點點*,眼淚滾下來,一滴,兩滴,三滴……

“江南。”他低呼,心都被她的眼淚給扭痛了,伸指去她臉上擦淚。

程江南握緊他的手壓在自己臉上,忽然哇哇地哭了起來,嘴裏胡亂地喊著:“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是我沒用!”

裴景軒僵了僵身體,這才知道她的意識並不清醒,也沒有認出自己,略略有些失望。但她歇斯底裏的哭泣聲又戰勝了此時的不快,最後伸掌去拍她的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程江南哭了好久好久,把這幾年沒有流的淚水統統流了出來。她最後直接哭得暈在裴景軒懷裏。裴景軒將她放在**,打了巫明明的電話,讓她來看看。

“藥力還沒有完全退,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巫明明做了診斷,收了聽診器。

裴景軒並不是很放心:“檢查做仔細一點!”

“信不過就別叫我!”巫明明不客氣地回應,還是握起了她的腕,摸了起來,片刻又放下,“沒懷孕,身子略虛,多給吃點補品。”

裴景軒橫了她一眼!他可沒讓她查這個。

巫明明縮縮腦袋,咧嘴做了個鬼臉,為了安全起見,速速離去。

裴慕陽在大堂裏與巫明明相遇。

“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問。和巫明明不算特別熟絡,但因為兩個人都做過小尾巴的緣故,他對她不像對別的人那般冷情,見了麵還會打招呼。

巫明明揚了揚明豔的臉龐:“還能怎麽的?除了你大哥的召喚,還有誰能請動本大小姐?”

“我哥,他沒事吧!”

早上聽人說裴景軒遇了車禍,他打電話去問過,對方說問題不大,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在賽場和會議室裏見到,也沒有看出哪裏不舒服,就完全放心了。這會兒聽巫明明說給他看病,免不得關心。

巫明明搖指頭:“NO,不是你大哥,是你未來嫂子。”裴景軒不輕易動情,沒有人懷疑他對程江南的感情,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必定成為他的另一半。

“未來嫂子?”裴慕陽想起了那個一直沒有機會看到正臉的裴景軒的女朋友,此時好奇心完全勾起。前幾次都去得不是時候,碰上了他們的好事,這一次顯然來對了。和巫明明揮手作別後,他沒有馬上上樓,而是去了附近的水果店買了一個水果籃。即使冷情,對於哥哥裴景軒他還是挺看重的,所以才會如此看重這個“未來嫂子”。

上樓後,他直接去敲了裴景軒的房間,卻久久沒有人應門,不得不打他的電話。

此時,裴景軒正在隔壁房間裏照顧程江南,看到是裴慕陽的來電迅速退到陽台接了下來:“喂?”

“哥,我在你房外。”

裴景軒抿了一下唇,從陽台處看了一眼自己房間的窗戶,淡淡出聲:“我還要點時間,先讓人給你開門,到房間裏等我。”

裴慕陽本就是沒什麽耐心的人,聽到他這麽說,馬上找人給自己開了門,進了房。裴景軒在程江南的房間裏呆了一會兒,給她擦完臉,蓋好被子方才走出去,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哥,嫂子呢?”裴慕陽原本在房間尋找“未來嫂子”的蹤跡,卻什麽也沒有發現。正奇怪,裴景軒就到了。

裴景軒微愣了一下,沒有表露更多:“我送她回去了。”

“這麽快?”裴慕陽難免失望,這個“未來嫂子”為什麽次次都看不到?“哥這不會是刻意不讓我見她吧。”他半開玩笑。

裴景軒彎了彎唇,不否認也不承認。每一次他用這種應對方式都能輕易騙過裴慕陽。其實,他是想公開和程江南的關係的,但想到她現在狀態不佳,怕是應付不了這麽多事,最後隻能沉默。

“無所謂,總不能藏一輩子。”裴慕陽聳聳肩,朝裴景軒露出一抹壞笑。也隻有在裴景軒麵前,他還能有一點熱度。

“嗯,所以好好等。”裴景軒所性點頭,去拍他的肩,回應了一個微笑。除去和程江南這件事,他對裴慕陽其實一直很好的。不管當年和裴藍橙鬧成什麽樣,對這個弟弟半點沒雜心,始終關愛親近。

他扭身拿出兩罐啤酒遞給裴慕陽一罐,自己的打開,隻是象征性地喝一小口。裴慕陽仰頭喝了一大口,唇上沾上了酒夜,有了光澤,“哥向來不參與跟JEL有關的任何事,為什麽今天會突然開口?又為什麽會幫程江南說話?”

他指的是,在會議室裏裴景軒的表現。

除了裴藍橙親口問道,再大的事他都不發表意見,今天卻出人意外地發問,裴慕陽到此時依然存著疑惑。

裴景軒低頭看自己的啤酒罐,並沒有馬上回答,隻將罐子輕輕扭動。棕色的眸子裏沉著讓人無法猜透的情緒,即使被人問到了最緊要的問題,他依然一副平靜無事的樣子。這是多年來的律師生涯養成的極致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