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為“繼母”。江映雪的臉一時煞白,唇張了張,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程江南始終沉著臉,不出聲,不表態,默默地充當著他的“未婚妻”。

“勸繼母一句,自己廉價一回就算了,別讓表妹也活得不值錢!”

裴慕陽性格冷,平日裏都是直來直去的,極少用這種話來刺激人。這話一出來,江映雪都沒有了人形,差點栽倒。

這麽漂亮的一個女人被這麽虐,程江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過,這跟她也沒有關係。

跟著裴慕陽走出來,他沒有上車,而是走到了一棵樹下。他的臉對著那棵樹,所有表情都隱在了陰影裏。

雖然剛剛傷江映雪傷得不輕,但看得出來,他自己亦是傷到了的。程江南默默地站在一側,依然不發表任何看法,隻等著他。

大概兩分鍾,季雨瑤跑了出來,後麵追著江映雪。她攔了一輛出租車,離去。江映雪急著要跑進車道,被突然出現的裴翟耀拉住。他把江映雪拉進懷裏,江映雪不知道說著什麽,他溫柔地撫著她的背安慰她,為她抹眼淚。

江映雪總算冷靜下來,伸出雙手抱住他,哭起來……

這畫麵,裴慕陽也是看到了的。他的指一扭,掐成了拳,俊臉早已扭曲!

“我們走吧。”不想他再受刺激,程江南這才出聲。

他突然一彈而起,衝上去,將擁抱的兩人狠狠扯開,抄著江映雪的手就將她甩在了地上!一輛摩托車幾乎貼著他的身飛過,什麽東西閃了一下,閃得人眼睛發痛!

這一切,隻發生在數秒之間!

“映雪!”裴翟耀被推得連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就去扶江映雪,裴慕陽也衝了過去。

江映雪被裴翟耀拉到背後護住,緊接著,一耳光打在了裴慕陽的臉上:“裴慕陽,你太讓我失望了!”

裴翟耀臉上有著明顯的憤怒,全是對裴慕陽的。

“對映雪說那麽過份的話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打她!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裴慕陽定在那裏,像一尊雕塑,拳頭擰在了一起。

裴翟耀回頭去安慰江映雪,不忘發出命令:“馬上向映雪道歉!”

裴慕陽沒有吭聲,依然那樣站著,倔強而孤獨!

“你若不道歉,我們從此斷絕父子關係,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裴翟耀的麵子掛不住,說起了狠話。

裴慕陽的身子一繃,牙狠狠咬在了一起,眉宇中顯出了痛苦之色!但他就是不開口!

程江南實在看不過去,走了過來:“伯父,慕陽剛剛沒有要打人的意思,他推你們是為了保護你們。”

“保護我們?”

“剛剛那輛騎摩托車上的人拿了一把刀,就是衝著你們來的。如果不是他推你們一把,你們兩個可能會受傷。”

她把裴慕陽後背的衣服扯了起來:“他的背被劃了一刀,都流血了。”

裴翟耀此時才傾身過來看,看到裴慕陽後背出劃出長長的一道口子,深紅的血水正迅速湧出來。

“慕陽……”裴翟耀一驚,過來扶裴慕陽。裴慕陽扭身就走,跳上跑車,迅速離去。

“這……”裴翟耀的尷尬已經無法形容,又免不得去擔心裴慕陽的傷,“他這麽走了,傷怎麽辦?”

江映雪的身子搖了搖,蒼白的臉上混合著各種複雜的情緒,無法言喻。她往前撞了幾步,差點跌倒,好在裴翟耀及時扶住。

“我去找慕陽,我要去看看他的傷!”她低語著,眼淚嘩嘩流。

程江南咬著唇,沒有吭聲。裴翟耀連問都不問就打裴慕陽,還跟他說斷絕關係之類的話,使得她對他的印象愈差。

“不用了,我去吧。”她說了這一聲,隻點了一下頭,轉身走出來,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才上車,裴景軒的電話就來了:“你回去,慕陽那邊我會去照顧的。”

他也來了?

程江南疑惑著想要問清楚,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回了公寓,想打他電話又覺得不妥,隻發過去幾條微信。裴景軒沒有回複。她邊等邊畫設計稿,直到十二點都沒有他的消息。明天還要上學,她隻能衝了涼上床,卻沒有睡意,遂拿出雜誌來隨意翻動。

兩點鍾的時候,門終於響了。她從**跳起來,朝門口奔去,裴景軒帶了一身風進來。

“回來了?”她迎過去,“我等你很久了。”

裴景軒大步走來,突然將她提起,幾乎粗魯地推進了臥室,壓在門上,低頭朝她噴著冷氣:“等我很久了?到底在等誰?”

“等……你。”她被他的氣勢給嚇了一跳,他這樣子,像要吃人。

“你等的是慕陽的消息對不對?想知道他的傷重不重?”

“我真的是在等你。”他的話語裏滿是醋味,她哪裏聽不出來。裴景軒不客氣地將她甩在了**,狠狠壓唇下來,吻得又急又重,“你可憐他了?看到他受委屈,覺得難過了?所以那麽急不可奈地去幫他說話?如果我沒過去,你是不是今晚都會留在那裏照顧他?嗯?”

她沒敢亂答,去抱他。他扯開她的睡意,動作粗魯地……

今晚的他一點兒都不溫柔,每一個動作裏都帶了火氣和不滿,弄得她很疼。

她低呼了一聲:“疼!”

他反而更用力:“知道疼就要記住了!下次他慕陽就算死,也不準你去憐憫,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她抽著氣兒應聲,哪裏敢動。裴景軒折騰了大半夜方才放過她,扯過被子為她蓋住,自己進了浴室。主臥的浴室很小,他沒有關門,露出一道背影,竟有些孤獨。

程江南吃力地爬起來,走到他身後將他抱住:“我知道和裴慕陽裝情侶你不舒服,對不起。”

裴景軒停下了洗澡的動作,站在那裏沒動,任由水花打在身上。

“你愛上裴慕陽了?”好久,他才問。

他這一問,程江南的心被用力扯了一下。他向來自信,是自己,把他逼成了這樣。

“沒有。”她貼著他的背搖頭,“我心裏隻有你。”

他拉開她的手,沒有再說什麽,再次衝洗起來,洗完,隨意拿浴巾圍住自己走了出去。程江南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不能動彈。他越來越不開心了。

她咬上了唇,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裴景軒走了一段,回頭來看到她站在那裏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隻發呆,歎一口氣又走回來,拿過毛巾她給抹起身體來。他的動作很輕,在看到被自己弄紅的部位,眸底有著歉意。

為她衝幹淨後,方拾過浴巾將她裹住,抱上了床。

“早點睡吧。”他為她拉被子。

她伸手將他拉住,“裴景軒,我不想你不開心。”

裴景軒垂了眸,好一會兒才出聲:“隻要你不愛上慕陽,我就不會不開心。”他把她的手放進了被窩裏,原本是要去書房的,遲疑片刻還是上了床,將她擁住。

程江南伸臂將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他跑了似的。或許是她的在意讓他舒心,沒多久,他便沉入夢鄉。把頭窩進他頸裏,她也閉上了眼睛。

為了不討裴景軒不舒服,程江南並沒有去過問裴慕陽的傷。坦白說,那晚她並沒有打算幫忙說話,隻是裴翟耀提出了斷絕父子關係,她不得已出了聲。

學校裏。

“江南,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劈腿了。”鄔梅梅跑過來,質問她。程江南一臉的莫名其妙:“劈什麽腿?”

“我剛剛看到一男人在警衛室問你的消息,事業有成型中年暖男。”

“中年暖男?”程江南想破腦袋也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結識過這種類型的男人。

她還未來得及去警衛室去,已經有人過來,竟是裴翟耀。他的出現讓她相當意外。

“昨晚傷我們的人已經抓到了,是曾經到鋼琴店裏鬧過事的一個小混混,因為不滿所以前來報複。我來是希望你能幫我向慕陽轉達一下歉意,另外,他的傷怎麽樣?”

“伯父為什麽不親自去找他呢?”他昨晚的傷應該不得,但心怕是已經被裴翟耀和江映雪聯手傷得稀碎了。

自己沒有立場說這些,隻能如此表達。

裴翟耀的臉色立時不好看起來,卻也因為多年的修養沒有說什麽,隻點點頭:“慕陽從小就頑劣,加之這些年他一直看不慣映雪,難免誤會。也是,映雪隻比他大一歲,做他的繼母的確有些難以接受。”

程江南隻是笑笑,保持著麵上的禮節。裴慕陽和江映雪的事,顯然裴翟耀並不知情。

他們隻看到裴慕陽的頑劣,卻沒有人知道他的痛苦和孤獨,她終於有些理解,裴慕陽的性子為什麽會那麽冷,行事又那麽混了。

晚上,程江南在一統天下碰到了裴慕陽。

“聽我爸說,是你讓他去看我的?”他開口便問。

程江南點頭:“我是提過這麽個意見。”

他沒有再說話,但眉間的那團冷卻緩和了許多。看得出來,他還是很在乎和裴翟耀的父子情的。

“長這麽大,父親還是第一次這麽關心我,給我買了許多補品,請了專門的醫生給我檢查身體。”他陳述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把這些細碎的事情說給她聽。

程江南略張了張嘴,給震到了。父愛不是隨時隨地的付出麽?裴慕陽為什麽長到這麽大才能體味到?

他扯了一下唇,突然噴出一聲冷哼來,片刻,扭身走掉,又變成了原本不羈的那個裴二少。

程江南對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久。

“看誰?”是裴景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