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樓下,老湯已經等在了那裏。上車,也不用她吩咐,便朝公寓開去。

程江南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自己,便上了床,躺下,被子裏全是裴景軒的味道。他的味道令人心安,她很快便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半醒半夢間,她感覺自己腰間多了一隻臂。猛然驚醒,以為屋裏進來了壞人,但當那人的身體靠過來將她圈進懷裏時,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裴景軒回來了。

“幾點鍾了?”她問,摸索著要去拿手機看時間。伸出的臂被一隻掌拉了回去,裴景軒將她圈得嚴絲合縫,“還可以睡一段時間。”他的懷抱溫暖,沉重的心跳帶來的是無盡的安全感,她在他懷裏選了個舒服的位置,靠過去貼著他。她的手握住他的臂,感覺著他有力的臂肌,再次沉入夢鄉。

程江南睡到七點鍾就醒了,隻是,床側早已沒有了人。床鋪得好好的,就像一整晚隻有她一個人在睡。可她分明記得,他是回來了的。

她爬起來,四處尋找,到處都沒有他的影子。隻有浴室的洗衣簍裏放著的那幾件衣服證明,他的回歸並非做夢。他又走了嗎?

她去摸床,他睡過的地方早就冷卻,他到底睡了幾個鍾頭?

下得樓來時,老湯已經等在了樓下。

“不用送裴景軒嗎?”她問。

老湯為她拉開了車門,“老板已經到了公司,九點鍾才會用車,他讓我送您去學校。”

“你們幾點鍾去的公司?”她始終好奇著這件事。

“五點。”老湯咧了咧嘴,裴景軒是不許他說的,但總想人去噓寒問暖一下,所以多了嘴。

程江南果然心疼起來。

“五點就走了?他才休息多久?這樣下去,身體吃得消嗎?”自己昨晚回公寓都已經十一點鍾,他回來的時候至少都超過一點鍾了。他就睡了三四個小時嗎?

心底沉了滿滿的擔憂。

“聽老板說,忙完這幾天,會稍稍鬆勁一點兒,還能放兩天假。”他提前把裴景軒的時間安排說出來,意在讓程江南留意。程江南果然放在了心上,思忖著要安排什麽樣的活動,讓他既得休息又開心。

到學校沒多久,仇濤就打來了電話,“下午有空吧,那天的事沒說完,正好今天下午不用出任務,我們可以見麵聊。”

程江南遲疑了一下,她可記得,裴景軒是不允許她跟他見麵的。

“過兩天……怎麽樣?”過兩天,裴景軒有時間了,他們可以一起見仇濤。這是她能想到的兩全的辦法。

“過兩天啊。”仇濤的言語中有了遲疑,“手上的案子不少,能得到這半天休息已經不容易,估計過幾天會更忙。”

程江南頓時為了難。

“沒空的話也沒關係,我有空的時候還能再聯係你。”那頭的仇濤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盡可能表現出善解人意。

程江南不由得捏緊了手機。

過幾天是幾天?如果在這幾天裏,對方又趁機幹壞事呢?裴景軒目前風頭正勁,被裴百煉正式介紹出去後,所有人都知道他極受重用,是裴老爺子身邊的紅人,難保不會惹人眼紅。

她使終有一種偏執,覺得上次的玻璃事件跟裴藍橙脫不了幹係。她當年能把裴景軒設計進乞丐幫,自然也能做出玻璃砸人的事來。隻要沒留下證據,就扯不到她身上。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力挺的裴慕陽目前明顯處於劣勢,一個盼弟心切的姐姐難免不做過激的事來。

手上總要有點東西才好,裴藍澄才不至於設計裴景軒第二次。思來想去,她同意和仇濤的見麵,“就今天下午吧,時間你定。”

那頭的仇濤聽到她同意見麵,語氣都雀躍起來,“好,下午見!”

下午放學,程江南和鄔梅梅一起走出來。鄔梅梅邊走邊打電話,打了幾次後眉頭擰成了一團,用力去晃手機,“該死的裴慕陽,要麽關機要麽不接電話,是要整死人的節奏啊。”

程江南看著她笑了一笑,也難怪她會變色,教授已經開始檢查他們的論文準備情況,她這都還沒開頭。

“裴慕陽這人不好應對,勸你還是換個人研究吧。”她好心提醒。

鄔梅梅再次去甩手機,就像在甩溫度計,“不行,越是硬骨頭就越要啃,裴慕陽我研究定了!”知道她是個倔性子,程江南沒有再說什麽,卻又想到了早上自己思考的那個問題,“這附近有什麽適合休閑的地方嗎?不會累人,風景比較好的。”

鄔梅梅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知道的地方當然比她多。她略略思索了一下,“去拱北踏青不錯啊,那一片連著城郊,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極出名。”

鳥語花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程江南問了線路,一一記下。

“你不會是要和裴大帥哥去過二人世界吧。”鄔梅梅突然傾過頭來,半神秘地開口。程江南給她伸過來的腦袋嚇了一跳,拍了一把,也未回答,算是默認。

鄔梅梅捂起了嘴巴露出一雙對眼,隱藏不住曖昧的怪笑,“你不知道吧,拱北油菜花田又叫愛情田,花開後在太陽下一曬,香氣撲鼻,最能刺激男女的荷爾蒙分泌,許多人一個激動,就在花田裏那啥……哇,浪漫死了!”

程江南再去拍她一巴掌,“腦袋裏成天想什麽!這麽想去幹壞事不如早點找個男人帶過去!”

鄔梅梅嘻嘻避開,說是有事,自己叫了輛出租車離開。

程江南抬腕看表,想著要不要給仇濤打個電話。

“江南!”背後,響起了仇濤的聲音。她回頭,見他一改以前的製服形象,今天竟穿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西裝。仇濤的外形不錯,西裝一襯,更是身板筆直,有模有樣。

“差點認不出來了。”半開著玩笑,她迎過去。仇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上車吧。”

她乖乖地上了車,仇濤沒說要去哪,她也沒問,就由著他一路開下去。直到開到了澄洲區附近才停下。

“這裏有一家店,據說東西十分別致。”仇濤邊解著安全帶,邊道。程江南對於中海市並不熟悉,一直忙著學習工作,沒日沒夜,除了有限的幾個地名,其他的全不知道。

她跳下車,跟著他進了餐廳。

餐廳裝修的極為簡單,但幹淨雅致,透著濃濃的農家風味,院子裏擺了些揚穀機、石磨以及水車,還有打米機等,有些就算現在的農村也難得見了。

“別小看了這些東西,它們並不是擺設,飯店裏的所有米都是店主的親戚在老家現種的,曬幹後直接運到這裏來。菜也都是一樣,絕對是小園子裏種的,運過來後才擇選幹淨。對了,他們這裏的豆腐也是人工磨的。”仇濤指了指那架看起來十分笨重的石磨。

在這種地方開這類型的餐廳,不用想都知道,價格一定不菲。更具特色的是,廚房隻用玻璃間隔,食物的加工過程都擺在客人眼皮子底下,隨時可以看到。他們往裏走的時候,工作人員就挑著穀子進來,用揚穀機揚了起來。

這足以見得,仇濤是極重視這頓飯的。

兩人上了二樓,二樓是用木料裝飾的,塗了烏漆,黑亮黑亮,無處不透著農家的古樸,凳子都是農村裏用的高條長凳。

程江南小些時候在農村裏呆過,並不陌生,但在這種地方看到,一時間有種重回兒時的感覺,熟悉又興奮。仇濤看在眼裏,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

服務員上來,他們很快點了菜。仇濤去了洗手間,隻剩下她一個人。

雖然還沒有到吃飯的高峰期,但已經有不少人在。旁邊坐著的是一對情侶,男的指著窗外出聲,“看到了嗎?對麵就是國際高爾夫球場。這裏的飲食主要供應給對麵來打球的高端客戶。”

程江南的腦袋DUANG了一下,隨著男人的手指尖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國際高爾夫球場”幾個字,浮刻在歐式風格的大門上。她隱約記得,昨天裴景軒的助理說過把客人安排到了高爾夫球場,可不就是這裏?

沒出特殊情況的話,裴景軒今天一定和客人在裏麵打球。

她無力地摸了一把腦袋,後悔沒有把地形弄清楚再進來。現在菜都點了,自然是不能換地方,能做的,便隻有祈求裴景軒不要進來。她把頭伏了下去。

上天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門口傳來腳步聲,有人迎了過去,“裴總,您訂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請進包廂。”

“謝謝。”

客氣而高貴的聲音,可不就是裴景軒的。好巧不巧啊,程江南把頭壓得更低,恨不能鑽到桌子底下去。好在桌子夠高,她壓下頭去時,還真隱住了自己。

他們的位置雖然靠窗,但去包廂還是要從這邊通過。她低頭時看到了數雙腿,最前頭挨近她的桌子的是一雙運動鞋,被一條灰白色的休閑褲蓋住。這條褲子她當然認識,裴景軒在公寓裏也曾穿過。

她連大氣都沒敢出。

還好,裴景軒沒有發現她,從桌前走過。

程江南緩緩地,緩緩地吐著氣,好險!

“江南,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仇濤的聲音響起,直接呼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