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裴藍橙的名字,她停了腳,整個人點穴般立在那裏。直到拿資料來的人離開,她才走上前去問,“請問,剛剛大中華項目發生的砸傷人事件,是人為的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我們還在偵察。”

警員的“不排除這種可能”聽在程江南耳朵裏又是另一種感覺,更何況裴藍橙的名字還列在裏麵。她同樣在JEL上班,知道裴景軒的行蹤並不難……

她的臉在泛白,連電話都忘了打,轉身走了回去。

因為隻是臂傷,裴景軒並沒有住院,和程江南一起走了出來。

“和我一起回去?”上車前,他扭頭來征求她的意見。

程江南遲疑了一下,“學校裏還有點急事沒辦完,我晚點再過去。”

裴景軒倒沒勉強,卻要送她回學校,給她拒絕了,“你現在正受著傷,不宜到處亂跑。我坐公交車就可以了。”

也不等裴景軒再說話,自己跑到公交站台,上了車。她並沒有回學校,而是在下一站下了車,打的去了JEL。

在JEL樓下,她碰到了裴藍橙。她領著一夥人走向裏,步伐匆匆,身上線條冷硬,極具女強人氣度。

“裴小姐!”程江南也顧不得她背後跟了多少人,上前攔住了她。裴藍橙停步,看她時,目光格外銳利。

她停下,背後的人也跟著停下。

“我想和您單獨談談。”程江南出聲。

“這位小姐,見裴總請事先預約,我們還有正事要辦。”裴藍橙背後的秘書走出來,道,一本正經。她甚至示意站在不遠處的保安,是要趕人的架式。

程江南並未理睬秘書,目光緊緊地紮在裴藍橙身上,“我不會耽誤裴小姐太多時間,當然,如果您不願意,我可以直接去找裴老爺子或是您父親。”

她的話不軟不硬,並沒有明顯的威脅意味,但裴藍橙還是擺手,示意保安退下,轉頭去吩咐身後的手下,“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吩咐完才來看程江南,“跟我上樓吧。”即使被威脅了,還依然保持著該有的風度,邁開大步朝樓上走,步伐自信堅定。

程江南跟上了她,上電梯,進辦公室。沒有讓秘書端茶送水,她走到位置上坐下,再度開口,“程小姐有什麽要說的,可以開口了。”

程江南沒有坐。麵前的女人處事不驚,永遠利落果斷,本是她應該欣賞的人。但是……

“裴小姐,景軒今天出事,您應該知道吧。”她出聲問。

裴藍橙隻淡淡地含下了下頜,算是回應。

“這起事件極可能是人為造成的。”她接著開口,眼睛依然落在裴藍橙的臉上,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

裴藍橙是多少年的人精,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地表露出什麽來,隻是將背往後一壓,遞給她一個淡漠的眼神,“所以?”

並不打算和她拐彎抹角,她把想說的說了出來,“這件事最好不是裴小姐您幹的,如果是您,也從現在開始就收手!”

“你有什麽資格來命令我?”她的這句話將裴藍橙惹得極為不悅,不客氣地出聲。她在裴家僅次於裴翟耀和裴百煉,還沒有人敢如此不客氣地跟她說話。

“這不是命令,是勸告!”她緊接了裴藍橙的話,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怒火而驚懼。從小就跟柳桂花鬥,論孤勇膽識,還沒有幾個人贏過她。她的語音並不重,但這話說得落地有聲,連裴藍橙都要用別樣的目光來看她。

裴藍橙發出了一聲冷哼,“程小姐今天如此理直氣壯地來控訴我,是找到證據了嗎?”

證據,自然是沒有的。

裴藍橙看到了她的遲疑,馬上明白。

“原來隻是猜測。”她的目光愈發冷凝,更加不將程江南看在眼裏,“程小姐之前不是挺聰明的嗎?如今怎麽回事?僅憑著莫須有的猜測就來這裏大放厥詞,以為我這裏是菜市場嗎?”

她按下麵前電話機上的一個鍵,“把我辦公室裏的這位小姐請出去!”

是不打算再和她談的意思了。

程江南站著沒有動,“裴小姐,我之所以選在沒有證據之前來提醒您,是因為您和裴景軒是姐弟。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們是存在血緣關係的,血濃於水,請不要再無休止傷害他。當然,如果裴小姐要證據,我可以去收集。疤哥還在牢裏,正想盡辦法為自己減刑,隻要我提醒一句,他一定會毫無保留地把你當年設計裴景軒的事說出來。而玻璃幕牆事件以及今天的意外事故,也並非完全無跡可巡,遲早會有馬腳露出。當然,就算天衣無縫,裴小姐也要知道,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你若還不收手,下一次就很難說了。裴小姐有權有勢,自然不會懼怕什麽法律和坐牢,但這些事隻要在裴老爺子和您父親麵前一說,您的形象就算毀了。”

程江南的一番話將裴藍橙的臉都說白了,她拽緊了幾根指,雖然極力壓製著,但還是泄露了情緒。她的身體坐得比任何時候都直,臉部線條繃得極度難看!

卻到底,沒有說話。

“我的話說到這裏,不管是提醒,還是勸告,總之請裴小姐好自為之!”程江南說完,也不等秘書來趕人,自己拉門就往外走。

門外,立著一道黑影。程江南驚了一下,看到的是裴慕陽。他的手早就落在門把上,顯然剛剛已經推開了門頁。大概因為她和裴藍橙在談話,沒進來。

程江南無心去猜測他是否聽到他們的談話,越過他走了出去。

走出來,才長長籲了一口氣。但願她的這些警告能起到作用,也但願這種無休止的傷害能夠停止。每每看到裴景軒那隻使不上力的右手,她就非常非常心疼。心疼的不止是他的手,更是他們豪門間冷漠到互相傷害的關係。明明是姐弟兄妹,卻弄得跟敵人似的。

都說豪門好,不愁吃住不缺錢花,可偏偏搞得像陰謀劇似的,不是你傷我就是我傷你。

她沒有停留,擔心著裴景軒的傷情,回了公寓。到門口,正要輸密碼,發現門是半掩著的,屋裏還有別的人。

那人轉身,露出紅唇白臉。因為臉白,唇上的口紅便像火焰一般,極為惹眼,竟是方美玲。

想必她聽到了裴景軒受傷的消息,前來探望了。程江南沒有進去,方美玲一直都看她不入眼,如今裴景軒傷著,自然不能給他雪上加霜,增添煩惱。

她退到了樓下。

房間裏,方美玲抬腕看表,“都幾點了,明明知道你有傷卻半點兒事都不管,現在都沒出現!她分明就是怕麻煩,想要避著你。景軒,不是我說你,這種有福可以同享,有難不能同當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喜歡!”

裴景軒懶懶地揉著眉,“我這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傷,不需要人照顧,時間不早了,媽您也回去吧。”

“不是了不起的大傷?什麽傷才了得起?若是你爸爸,我早就……”她的話說了一半,突然止住。和裴翟耀的那些事,早就成了過去時,再提,隻徒增尷尬。

“總之,姓程的不適合你,景軒,聽媽的話,好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把握現在。你雖然已經是JEL的總經理,但有裴藍橙在,她一定會百般阻撓你的。所以必須找到能夠給你支撐的後台,才能打贏這場硬仗!”

裴景軒覺得很頭痛,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什麽要執著於JEL這份繼承權。“媽,我們現在生活得不是挺好的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方美玲立馬發出否認的聲音,“別人不知道,你難道還不知道嗎?這幾十年我過得有多麽地屈辱!”原本以為隻要鬥贏了裴翟耀的前妻就可以,可是從她成植物人到死去,自己都沒能真正進入裴家。之後裴景軒做了JEL的總經理,她覺得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裴翟耀卻突然變心了。

這些,成了方美玲一生的不甘。

“我就是要把JEL搶過來,讓裴藍橙那個女人看看,不管她怎麽得瑟,不是她的終歸守不住!”

裴景軒沒有應聲。這類似的話題進行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們的觀點永遠都不一致。方美玲此時顯得格外焦燥,半伏過來握他的手,“景軒,不要忘了裴藍橙對我們做過什麽!江映雪是她介紹給你父親的,我和你父親就是她分開的。你之所以會進乞丐幫、會斷手,全是她設計的!還有幕牆掉下來的事、你今天的受傷,都跟她脫不了幹係!她現在都要你的命了!我們能等死嗎?”

方美玲的話讓裴景軒的臉微微變了色,眸中沉斂下了讓人看不透的情緒,好久才苦苦地扯了一下唇角,“媽,這些事不用再提了。”

“怎麽可以不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軟弱了?這不是你的性格……”

“時間不早了,您回去吧。”他有些橫蠻地打斷了她的話,臉微微繃起,有意經結束話題。方美玲抿了一副紅唇還不死心,卻也知道再說下去不會有結果,立了起來。

拎上小包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對了,我已經通過保安公司給你請了兩個保鏢,以後出門都帶著。”

“媽……”裴景軒突然呼了一聲方美玲,嗓音格外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