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來說尹雪嫣是應該過去道賀的,她讓鶯兒備了些禮品正要送去,誰料莊妃已自己到了漪瀾殿來問安。

本來想著也不過是個溫順柔弱的女子,豈料一隻纖纖素手撩開紗帳,那一抹頎長窈窕的身影赫然出現在湖綠色的芙蓉紗幔前,她身著一襲蝶戲水仙百褶裙,雲髻鬆綰,烏亮的柔發披垂至腰間,一汪冰玉般的肌膚襯在紗裙下,嬌媚動人。

如水般清麗明媚的麵容綻出一抹柔笑,她明澈的美目深深凝視著坐在軟榻上的尹雪嫣,剛至身旁,就福身行禮:“臣妾見過皇貴妃。”

尹雪嫣本在修剪著案幾上放著的一盆海棠,見她這樣,忙笑著放下手中的剪刀,讓宮女給拿到門外去,“不必多禮,還不快給莊妃娘娘看座。”

她話剛出口,就忙使個眼色給身邊的鶯兒,鶯兒轉身將剛做好的棉墊子給拿來墊在了梳背椅上,莊妃謝恩後斜靠在椅背上,她身上的一抹粉色紗裙在周圍湖綠色的紗帳襯托下更顯得分外嫵媚。

尹雪嫣蹙眉,她微垂下眼瞼複又抬起,映入眼簾的是莊妃唇角微微凝起的那一抹淺笑,她微愣了下,指尖撫摸著身前放著的茶盞。

為何莊妃的笑容那麽像……她閉合雙目,用力將自己腦中浮起的雜念撇開。

鶯兒端過來香茶一盞,恭敬地放在莊妃身旁的案幾上,轉身走到尹雪嫣的身旁,靜靜地站著,唇角的笑容漸漸褪去。

尹雪嫣剛想讓她嚐嚐這新茶,誰料站在莊妃身旁的嬤嬤欠身上前一步,蹙著眉頭看著莊妃,目光中閃爍著一絲憂慮,搖了搖頭,看似在警戒著什麽。

“這是禦膳房最近剛研製出來的舒奶粥,聞起來和茶香類似,但其實就和燕窩一樣,妹妹可以嚐嚐。”尹雪嫣唇角露出一抹淺笑,她伸出手來指了指那茶盞,見莊妃隻是應聲碰了下,卻並未想喝。

“妹妹若不是怕燙嗎?那本宮先嚐嚐……”她說著,轉身看了鶯兒一眼,鶯兒微蹙了下眉心,唇角的笑容也生生地被壓了下來,她抬腳走到莊妃身邊,將那茶盞給端過來,尹雪嫣嚐了一口,笑道:“味道正好,也溫熱了,正好能用。”

莊妃這才舒了口氣,端起那盅在鼻尖輕輕一嗅:“好香。”她含笑著嚐了一口,一絲甜蜜的笑容在唇邊綻開。

鶯兒微蹙了眉心,她淡然地瞥了眼莊妃,眸中閃過一絲漠然的冷光。

莊妃微怔了下,詫異地抬起頭來望向這邊,隻一瞬間,鶯兒目光立時變得和緩,低垂下頭去。

她在宮中如今經曆得多了,這點兒伎倆還是練習過多次的,莊妃愣了下,將視線移到了尹雪嫣的身上

尹雪嫣含笑地回望她,深吸口氣,望著她還是平坦的小腹,神情自若地展顏一笑:“如今既然有了身孕,平日裏就要多注意一些,平安誕下皇嗣,別說是皇上了,本宮也是高興得很啊!”

鶯兒聽她這樣說,緊抿著唇,她蹙著眉頭瞥了眼尹雪嫣,心中不禁湧起一抹酸澀……娘娘凡事都沒想到自己,這都是什麽時候了,若現在她有了身孕,那才是最讓皇上高興的事。

本來以為她這樣說莊妃會很欣慰,誰料竟然輕輕抽泣了聲,淚眼迷蒙地擦拭了下眼角,抬眸的瞬間,說不出的楚楚動人:“皇貴妃會不會怪茹兒?茹兒之前並為想過懷上皇嗣。”

尹雪嫣聽她這樣不著邊際地說話,不免微皺了皺眉頭,即便對她現在的神情生出憐憫之心,但話語出口,也總有些淡然味道:“妹妹何出此言?都是自家姐妹,能為皇上綿延子嗣是何等的榮光,我又何故要責怪與你?”

莊妃身子微震,望著尹雪嫣鬱鬱不歡的表情,她霎時愣住了,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是忍住了,垂目不語。

鶯兒在一旁身子微動,滿臉的不平,尹雪嫣清咳了聲,側目望了她一眼,她想要說些什麽,終是默然佇立在原地,隻手指緊握在身側,不敢多話。

“妹妹如今既然有了身孕,就該心情寬裕一些,切不可亂了情緒,這樣就對腹中胎兒不好了。”尹雪嫣唇角含笑,微卷的長睫輕顫著,仿若飛舞的蝶翼,凝望著滿臉嬌怯的莊妃,方才的不愉一掃而光。

莊妃見她這樣,才緩緩抬起頭來,拿出絲帕輕輕擦拭了下唇角,嗓音喑啞,目光真誠:“茹兒不敢和皇貴妃爭寵,如今有了孩子,日後在宮中也算有了盼頭,就算今生再不見皇上,也已感激上蒼,不敢再有絲毫的埋怨。”

強抑住胸臆間猛然浮起的酸澀感,尹雪嫣拿起一隻蝶形玉佩,她手指在絲墜上輕絞著,莊妃這樣說,實在不知該讓她如何開口,過了會兒,她笑道:“你如今懷了身孕,自然是要皇上多寵著點兒才是,怎麽就說了孩子一樣賭氣的話呢。平日裏宮中若是缺什麽少什麽,也盡管提出來,本宮都會盡量給你辦妥的,你且安心養胎就是了。”

莊妃聽她這樣說,不免嬌羞地輕垂下頭,輕柔一笑:“皇貴妃這樣說,臣妾心中甚是感激,以後再不會亂想了。”她腰肢如柳,盈笑間腰間的絲絛也隨之飄動,煞為好看。

臨走前尹雪嫣將手中拿著的蝴蝶玉佩贈予了她,她羞怯地收了,垂眸望著自己猶自平坦的小腹,滿臉的幸福。

尹雪嫣雖然也有些驚奇莊妃懷孕的事實,但如今木已成舟

,她也不好多揣測什麽,倒是身邊的鶯兒閑來無聊多說了句:“娘娘瞧著那莊妃得意什麽嘛,還處處小心謹慎,就連到了我們漪瀾殿還以為奴婢故意在粥裏放了毒呢,至於嗎,她不就是懷了龍種,我們娘娘還天天有皇上寵著呢,神氣什麽啊她!”

俯身把剛剪好的花枝整理好,尹雪嫣拿著絲絹擦拭了下十指纖纖的白玉素手,隨口說了句:“我每天還小心謹慎地打理自己的花呢,更何況她肚子裏懷的還是個**。”

鶯兒鼓漲了嘴,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麽,想了想又止住不語。

“皇上這些天去她宮中探望了嗎?”看似很隨意的,尹雪嫣撫弄著自己衣袖上銀絲繡成的寒梅,抬頭看了眼鶯兒:“我是說莊妃……”

她故意有心提醒了下,鶯兒心中自然明白,但並不願多提莊妃,撅著嘴半天才嘟囔了句:“應該去了一次,不過隻是按例賞賜些東西,沒聽說在那裏過夜。”

尹雪嫣“哦”一聲,也就沒有在多問下去。

“皇上對她,似乎還不如之前對吳妃。”冷不防地,鶯兒突然冒出來這句話。尹雪嫣淺淺點頭,卻是含笑不語。

烈宸風之前對吳妃不過是賓主相待,並沒有談得上感情,所以尹雪嫣一直苦下功夫,想讓烈宸風能對吳妃好一些,如今鶯兒看似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其實恰恰點中要害,看來皇帝對今日的莊妃也沒有好感,莊妃之前對她所說的“今生再不見皇上”的話,其實說出來是感動了別人,其實倒是她自我安慰罷了。

別說是她不想見烈宸風,估摸著烈宸風能想起來她就不錯了,若是她能順利誕下皇子的話還好,那樣可能烈宸風還能想起皇兒曾有這樣的一個母妃,不然恐怕不是皇帝不見她,可能很快就會成為後宮嬪妃集體打壓的對象。

尹雪嫣聽鶯兒講起過,莊妃的家世並不算好,父親不過是個府丞,但不久前也因為私吞軍餉被絞殺了,原本她在宮中已淪落到婢女都能欺負的地步。誰也沒想到,她居然一躍而上,成為宮中僅次於皇貴妃的得寵嬪妃。

而在她身邊的嬤嬤,聽說也是自幼帶她長大的乳母,尹雪嫣淺淺含笑,想來那日嬤嬤對莊妃那樣緊張,也不是空穴來風,更不是想著有利益才會這樣。如今在宮中能有個真心實意待自己好的人,確實是不容易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想念吳妃了,已經三個月了,她都沒有見過吳妃了,平日裏雖然她經常讓人多去關照一下,但吳妃久不出宮門,想來還是在為皇帝沒有過重處罰維麗的事惱心,而且木炎池本來就是為了救她而死,估計吳妃心裏也一直不能釋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