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單刀直入
劉駿和趙軍傑大步走進了海明建設有限公司的一樓大廳中。
昨天晚上趙軍傑接到劉駿的命令，火速趕往海明建設的員工宿舍，李東陽果然早已不在了。問了一下他的室友，他們說李東陽六點剛過就收拾東西走了，要去哪裏也沒和他們說，估計是回老家了。劉駿馬上聯係池州市公安局的同誌幫忙去找，雖然劉駿覺得找到他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試一試。另一方麵，小李將查到的海明建設的資料交給劉駿時，劉駿發現海明建設的法人代表袁海明就是被監控錄像拍下來的在案發當時和李東陽在一起的那個剃平頭、戴眼鏡的男人。於是劉駿就決定今天到這裏會一會袁海明，看看能不能有什麽收獲。
雖然是星期天，但海明建設並沒有關門，大廳前台有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坐在那裏。
為了不驚動外界和媒體，劉駿和趙軍傑二人便衣出行。他們徑直走到前台時，那女孩清麗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恭敬地站起身來，問道：“請問兩位找誰？”
“你好，我們找你們的袁總。”劉駿說話客客氣氣的，沒有平時的那種淩厲。他瞟了一眼女孩的胸牌，那女孩叫關林玲。
雖然劉駿沒穿警服，但是身上還是透著一股屬於老警察的精明與威嚴，關林玲頓時有些不自在，問道：“你們有預約過嗎？”
“沒有。”
“那恐怕……”關林玲話剛說一半，就不由自主把另一半咽了回去。
她眼前的劉駿已經拿出藏在上衣內袋中的警察證，在她眼前輕輕一掃，又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袁總在公司嗎？”劉駿知道今天是星期天，袁海明可能不在公司裏。他隻是先來這裏看一下，在的話固然好，不在的話他就要去袁海明的家裏跑一趟了。
“在……”關林玲慌了一下，手忙腳亂地拿起櫃台中的電話，道，“我幫您問一下，請稍等。”
看她撥通了電話，劉駿不多說話，左臂搭在櫃台上，側身掃視了一下整個大廳。
海明建設並不算大公司，但門麵的裝飾還是很有氣派的，光是高懸於四米多高的天花板上的璀璨吊燈就足以展現一種浮華，更別提待客區寬大的真皮沙發和紅木茶幾，以及能夠倒影出人影的光潔大理石地麵了。劉駿真的很難將李東陽和王有財的氣質同這裏聯係到一起。但轉念想想，他們隻不過是在工地裏日曬雨淋靠體力吃飯的勞動者而已，和坐在公司的辦公室裏靠腦子吃飯的人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聽到掛電話的聲音，劉駿回過頭去。
不等他開口，趙軍傑已經搶先問道：“怎麽說？”
關林玲已經沒了剛剛的局促不安，微微鞠了個躬，道：“請二位稍等片刻，袁總已經派了人下來接二位了。”
趙軍傑有些急性子地說道：“要這麽麻煩幹嘛？我們上去自己找便是了。請你告訴我們袁總的辦公室在幾樓？”
關林玲有些為難了：“這……我們公司有規定的……恐怕……”
劉駿示意趙軍傑淡定，然後對關林玲說道：“好吧，我們等一會。”
關林玲又微微鞠了一躬，不知道是感謝還是慶幸。
趁著等待的時間，劉駿和關林玲聊起了天：“姑娘你是本地人嗎？”
“額……不，我老家是在N市。”關林玲的聲音有些生澀，看來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還是有些緊張的。
“那很近嘛，坐車也就兩個小時。那怎麽選擇到這工作呢？大學在這讀的嗎？”N市就在這座城市的南麵，中間還隔著這一個中型城市。
“對。”
“那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歲。”
“剛畢的業？”
“是。”
“有男朋友了嗎？”
“啊？”關林玲被劉駿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麵對的畢竟是警察，她還是如實說了，“沒有。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畢業的時候就分手了。”
聽到這裏，劉駿笑盈盈地指著身邊的趙軍傑說道：“你看他怎麽樣？三十一歲，年輕有為，長得也帥。雖然性子有些急，不過幹勁十足，在我們警隊裏不可多得的好小夥啊。”
突如其來的“相親”讓關林玲和趙軍傑都有些猝不及防，兩個人的臉同時都“唰”的一下紅了。
趙軍傑又好氣又好笑地嚷道：“劉隊您在說什麽啊？現在是工作的時候，您怎麽……”
再看關林玲則將頭埋了下去，看不到表情，想必也是羞赧不已。
劉駿反而一本正經地看著趙軍傑，道：“怎麽？你看不上人家？我覺得這姑娘長得挺漂亮的。正好你沒女朋友，她也沒男朋友，不妨談談看嘛。”
趙軍傑有些啞口無言了。
“怎麽？你不喜歡？”
“不是……隻是……”趙軍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劉駿剛想要再補幾句話，就看到從大廳一端的電梯間裏走出來一名身著白領裝束，踩著7厘米高跟鞋，戴著半框眼鏡的精幹型的女人。想必應該是袁海明派下來的人。於是他打住不說，用手肘捅了捅趙軍傑，示意他回到工作狀態。
那女子邁著貓步走到近前，看麵相是位三十歲左右的成熟女性。她以一股冷然的語氣問道：“是兩位先生要找袁總嗎？”
劉駿點點頭。
“請跟我來。”說罷，她轉身就走，也不管他們有沒有跟上。
劉駿和趙軍傑麵麵相覷一下，是不是關林玲並沒有把兩個人是警察的事情告訴袁海明，不然這女秘書的態度怎麽會如此冷淡？不過兩人也不計較，邁步跟了上去。
坐著內飾頗有五星級酒店風格的電梯上到頂樓，電梯門一開，那女子先是伸出一腳跨在了電梯外，然後回過頭來看了一下劉駿和趙軍傑，仍是用冷冷的語氣說道：“忘了向兩位警官做自我介紹了，我是袁總的秘書，冷麗穎。”說罷也不等兩人反應，就徑直走出了電梯。
劉駿心裏暗奇：原來你知道我們是警察，怎麽態度還是這麽差？難道現在的警察在民眾間這麽沒有威信嗎？
不過這些話沒說出口。
劉駿和趙軍傑快步出了電梯，生怕不緊緊跟上冷麗穎就不知道袁海明的辦公室在哪了。看冷麗穎的態度，如果兩人跟丟了，她估計也不會回來找他們的吧。
拐了一個轉角，到了盡頭，冷麗穎開門走了進去，好在並沒有把門順手關上讓劉駿和趙軍傑吃個閉門羹。
劉趙二人進到房間內，隻見一名梳平頭戴眼鏡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一張功夫茶幾，茶幾上靠近他的地方放著一隻茶杯，對麵的沙發前麵則放著兩隻。那人正在用茶壺往茶杯中沏茶。
冷麗穎筆挺地站定，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恭敬地對那個男人說道：“袁總，客人已經帶到了。”
袁海明小心翼翼地將三隻茶杯都沏到八分滿，放下茶壺抬頭看著冷麗穎，說道：“辛苦了，先出去吧。”
冷麗穎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經過劉趙二人身邊的時候眼神仍是直盯前方，仿佛二人不存在一般。她出了門，把門關上，門外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袁海明站起身來，露出一抹笑容，上前伸手道：“兩位警官你們好，鄙人袁海明，不知兩位怎麽稱呼？”
“我叫劉駿，他是我的部下小趙。”劉駿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和趙軍傑，並和他握了握手。
袁海明笑臉盈盈地邊握手邊道：“劉警官，幸會幸會。”又和趙軍傑握了握手，然後指引兩人就坐。
劉趙二人坐在了袁海明位子的對麵，麵前茶幾上放著剛剛沏上的兩杯茶。
見二人落座，袁海明也跟著坐下，對著二人麵前的茶杯示意道：“星期天兩位還不辭辛勞地過來一趟，真是敬業啊。別客氣，先喝點茶小憩一下。鄙人平常就喝這種不入流的茶葉，兩位警官可別嫌棄。”
聽他的言辭書卷氣很重，很難想象是一個建築公司的老板。劉駿也不拂他的好意，伸手拿起了麵前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湯色紅亮，香氣芬芳。劉駿輕抿了一口，微苦，有點像桂圓湯的味道。過了一會兒，回味甘甜，滋味醇厚。劉駿複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另一邊，趙軍傑則是像喝白開水一樣，一股腦兒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也不去細品其中滋味，放下茶杯一臉嚴肅地盯著袁海明。
袁海明先觀二人將茶喝盡，才把茶杯舉到嘴邊，先是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茶香，再吹了吹，接著放到唇邊微微一抿，保持了幾秒之後才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他似乎很享受地閉眼回味了片刻，這才睜開眼睛，把茶杯放下，問道：“兩位警官，這茶如何？”
趙軍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悶不吭聲。
劉駿開口道：“這應該是紅茶吧？”
袁海明點點頭。
劉駿繼續說：“這茶滋味還是不錯的，是什麽品種？想必價格不菲吧？”
袁海明笑了笑，說：“此茶叫正山小種，可是紅茶的鼻祖，產自福建武夷山。這價格倒也便宜，劉警官您要是喜歡我不妨送你一些。”
劉駿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怎麽喝茶的。”
袁海明也就不再客氣，拿起茶壺給三隻茶杯又續上了茶水。
放下茶壺，他掃了一下劉趙二人，問道：“不知兩位警官今天到鄙公司找鄙人有何事？”
劉駿正襟危坐，身上的氣場有意無意地散發了出來，說道：“我以為袁先生你知道的呢。”
袁海明笑了笑：“此話怎講？”
“不然你為何星期天不在家休息，反而在公司裏？而且連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準備好了。”
袁海明自然是知道因為李東陽的關係警察第二天肯定會找來，但他並不說出來，反而裝糊塗道：“劉警官你這話就不對了，我這公司雖然不大，但事務也算是多的了，星期天加班是常有的事。而我這人本來就愛喝茶，就算再忙也要忙裏抽閑泡上一壺解解饞，兩位到來隻不過多加兩個杯子的事，又不用特意準備。”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告訴你吧。小趙。”
趙軍傑一點頭，將昨天那起案件的梗概敘述了一遍。
聽完，袁海明假裝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這起案件啊，我在城市新聞裏看到過。不過，不知道我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到你們的呢？”
“當時你在現場的吧？”劉駿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問道。
“對。不過那時候人太多，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且當時我也有要事在身，沒多待就走了，事後看了新聞才知道的。”
“能冒昧問一下是什麽事嗎？”
“這個……”
“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你畢竟不是嫌疑犯，我們也沒有權力過問太多。”
“哪的話，協助警方查案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昨天上午我到那裏去是因為那附近一幢舊樓要拆改，我去考察一下。”
看到劉駿臉上略有狐疑的神情，袁海明起身走到辦公桌邊將上麵的一份文件拿到他麵前，道：“劉警官，你看。”
劉駿接過文件，確實是一份舊樓拆改的方案，那座樓的位置也確實在中環街菜市場附近。
劉駿將文件粗略看了一下就遞了回去，繼續問道：“那你知道昨天那起凶殺案的死者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我猜劉警官你今天來找我，想必這件事應該和我們公司有關係吧？”
“死者叫王有財，你認不認識？”
袁海明思索片刻，搖搖頭：“這名字太大眾化，不過我認識的人裏麵應該沒有這個人。”
“那李東陽呢？”
袁海明麵靜如水，道：“沒聽過。”
“他們都是你公司雇用的農民工。”
“我們公司雇用的農民工好幾百號人，而且管理他們是人事部的事，我哪能一個一個都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您說是吧？”
“李東陽是死者王有財的外甥，也就是案發之後跪在死者身邊的人。昨天下午李東陽做筆錄的時候說是你們公司的外雇的員工，所以我們今天來確認一下。”
“是這樣嗎？你們稍等，我現在就讓人去查查看。”說罷他走回到辦公桌旁，拿起放在上麵的電話的聽筒，按了一個鍵，然後放到耳邊。
不一會兒，電話通了，他說道：“麗穎，你去到人事部幫我查兩個人。一個叫王有財……誒，劉警官，這倆字怎麽寫啊？”他回頭問道。
趙軍傑答道：“有沒有的有，財產的財。”
“還有李東陽，是東邊的太陽那意思。”劉駿補充道，省得袁海明等會再問。
袁海明點了下頭表示明白，繼續對著電話說道：“有無的有，財產的財。對。還有一個叫李東陽，東方的太陽。就這兩個人，你快去查，我等著急用。查到了把他們的履曆資料送一份到我辦公室來。嗯，好。”
掛上電話，袁海明坐回沙發，微微一笑，道：“我已經讓我秘書去查這兩個人了，請兩位警官稍坐片刻。”
說罷，又將劉趙二人麵前的茶杯沏滿，示意他們飲用，然後把茶壺放桌上，打開茶壺蓋，拿起一旁的電熱水壺往裏麵倒滿熱水。
趙軍傑仍似牛飲水般將茶水一口下肚，而劉駿則像模像樣地品著茶。
小口小口品完了杯子裏的茶，劉駿將杯子放下，問道：“不知袁先生你這公司一年的收益有多少？”
袁海明邊幫他們沏著茶，邊說：“現在幹什麽都不景氣，光看財政收入的那數字還算可以，但工資獎金社保稅款等等一扣，也剩不下多少錢了。”
“那你就沒在外幹點副業，賺點補補？”劉駿旁敲側擊道。
“瞧您說的，我這公司雖然不算大，但大小事務卻也不少，你看星期天我不還在上班的嗎？哪還有別的功夫啊？”
“是嗎？”劉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拿起了已經沏滿的茶杯。
趙軍傑沒有劉駿的指示也不敢多話，就學著劉駿的樣子也慢慢細品起來，但抿了兩口覺得沒什麽特別，於是又一口氣喝光了。
“不知劉警官貴庚？”袁海明繼續沏著茶，問道。
“四十六了，你呢？”
“比您小一輪。”袁海明轉而看向趙軍傑，問道，“那趙警官呢？”
“三十一。”
“年輕有為啊。”
“再怎麽也比不上袁總啊，把著一家公司的命脈。”趙軍傑也學著劉駿一樣話裏有話。
“生意場上意外的事太多，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還是你們這份鐵飯碗來得穩當呢。”
劉駿笑道：“做警察也有做警察的苦處，案子結不了連休息都休息不好。袁總，隻要你安守本分，不做違法亂紀的事，你這公司我看還會堅挺下去。”
袁海明自然聽出劉駿話中的意思，不過他假裝一愣神，然後憨憨一笑，點頭稱是。
閑聊不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冷麗穎抱著一本文件夾，一臉冷漠地走了進來，把文件往袁海明麵前一交，說道：“袁總，您要的文件。”
她見袁海明接過文件點點頭，也不逗留，轉身徑直走出了辦公室，把門順手關上了。
劉駿先是看著她的背影好一陣，然後小聲問袁海明：“袁先生，你這秘書這樣子你也受得了？”
袁海明笑著搖搖頭，道：“我這秘書雖然待人是冷淡了點，不過能力很強，少了她還真不行。反正習慣了也還好。”
有這樣的秘書在身邊，想必你的老婆也不會起疑心吧。趙軍傑心裏冒出這麽一句話，但沒敢說出口。
袁海明翻開文件夾看了起來，不一會兒一拍大腿，叫道：“哈，原來是他啊。”
劉駿伸長了脖子看過去，一張表格上粘著一張二寸免冠正麵照，照片裏的人正是李東陽。
“你記起來了？”劉駿問道。
“昨天上午在中環街菜市場，就是那起凶殺案發生的地方，我在人群中看到他。雖然不記得他叫什麽，但是依稀認得他是我公司雇用的民工，所以我上前去叫他。他也認出我了，叫了我一聲袁總，然後也沒多說什麽，就一股腦地往人群裏麵鑽。我看他挺著急的樣子也就沒再理會，然後就走了。敢情他舅舅被殺了，難怪他會這麽著急呢。”
麵對監控畫麵，劉駿自然聽不到當時袁海明和李東陽在交流些什麽，不過袁海明現在所說的倒也和監控畫麵對得上。但讓劉駿很不解的是，李東陽在做筆錄的時候並沒有將碰到袁海明的事說出來，是他忘了還是刻意隱瞞呢？
劉駿清楚麵前這個梳平頭戴眼鏡的男人很不簡單，如果李東陽是刻意隱瞞和他相遇的事情，那很可能是他當時在現場就告誡李東陽的。所以劉駿心中的疑慮仍然沒有消散，隻是找不到可以詰難的突破口。
劉駿問道：“那你知道李東陽現在在哪嗎？”
“當然在員工宿舍了，我們的工程雙休日是不上班的，除非趕工。當然，星期天他也可能出去外麵了。不過他舅舅剛剛去世，應該沒有這份閑心吧。”
“不，我們昨晚去找他的時候他的室友說他已經收拾東西離開了，具體去哪了也沒有交待。”趙軍傑說道。
“那就奇怪了。莫不是回家報喪去了？”
“但王有財的屍體還停放在我們那裏，他難道不應該等他舅舅屍體火化後將骨灰取出後再帶回家報喪嗎？”劉駿說。
“也是。那他會到哪兒去？”袁海明用手指點了點上嘴唇，然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老蒜頭，李東陽是你那個隊裏的人吧？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啊？你也不知道啊。他沒和你請假什麽的？這樣啊，那算了算了。”
將手機放回兜裏，袁海明衝劉趙二人搖搖頭。
趙軍傑有些泄氣地往沙發背上靠了下去，劉駿則用精厲的眼神盯著袁海明。
袁海明似乎被劉駿的目光直射得有些不自在，連忙又找了一個話題：“劉警官，王有財的屍體什麽時候能夠領出來？”
“你問這個幹嘛？”
“現下李東陽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來。這王有財的屍體總不能一直放在你們那兒吧？我就想把這屍體領出來，你們應該會負責火化的吧？然後我把骨灰送回到他的家人那裏。王有財怎麽說也給我們公司幹了三年的工程了，這點事我們還是想替他做一下的。”袁海明言辭懇切地說道。
“現在屍體還在解剖中，所以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認領。到時候我們會通知王有財在老家的親人來領取屍體的，袁先生你就不用操心了。”
“這樣啊……”
“袁先生，把這資料給我看一下吧。”劉駿指著袁海明手中的文件夾道。
袁海明毫不猶豫地將文件夾遞給他，說道：“待會我讓冷秘書複印一份給你們，希望能給你們破案帶來幫助。”
劉駿接過文件夾，仔細地看了起來。
“話說，這凶手是誰你們有眉目了嗎？”袁海明問道。
眼見劉駿在看資料，沒有回答的意思，趙軍傑接話道：“暫時還沒有，所以我們今天到你公司來，就是為了進一步了解死者以及他的外甥李東陽的人際關係，以便在其中找到線索。”
“哦。”袁海明點點頭，不再多問，拿起麵前的茶杯品起茶來。
資料上顯示李東陽被海明建設雇用的時間是在去年的10月24日，差不多就是半年以前。王有財的時間更早些，是在三年多前，中間沒有轉出轉入。而其它的資料和警方了解的都一樣。
合上文件夾，劉駿問道：“袁先生，就隻有這些嗎？”
袁海明聳聳肩，道：“可能人事部裏還有一些別的吧，如果劉警官你有需要可以去人事部問一下。待會兒我讓冷秘書帶你們去，有她在，不管什麽資料人事部都會給你們看的。”
“那再好不過。”劉駿看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道：袁海明如此淡定，想必昨晚已經連夜將不利的東西都處理幹淨了吧。不過再怎麽樣，都要去找一找，應該會有遺漏什麽。
袁海明用電話將冷麗穎叫了進來，吩咐道：“你帶兩位警官去人事部，他們需要什麽資料盡可讓人事部調出來。”
“是。”冷麗穎也不多話，側身右手一引門外，說道，“二位請跟我來。”
劉趙二人和袁海明握手告別之後，跟著冷麗穎出了門。
下到五樓人事部，大辦公室空空****的，畢竟是星期天，員工們肯定都還在家睡覺或是在哪玩呢。不過還是有一個人坐在電腦前，右手握住鼠標快速挪動點擊著，左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看樣子是在玩遊戲。
聽到冷麗穎的高跟鞋擊打地麵的聲音，那人抬起頭來，一麵不忘再鍵盤上又按了幾下。三十出頭的年紀，臉上居然還有一絲不成熟的稚氣，像是平常沒少玩遊戲的樣子。
“冷秘書，有事嗎？”那人露出一絲略顯心虛的笑容，問道。
冷麗穎冷然看了他一眼，並不回答他，反而站住身轉向身後的劉趙二人，對他們介紹道：“這位是人事部經理助理石偉，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他說。”
劉駿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走到石偉麵前伸出了右手。
石偉連忙站起身來，握住了他的右手，問道：“兩位是……”
不等劉駿回答，冷麗穎先說話了：“剛剛我問你要的資料，這兩位先生說還不夠，希望再多找一些資料出來。袁總也答應了。所以他們要找什麽你就盡量找出來給他們。”
劉駿也說道：“這些資料可能關係重大，所以麻煩你了。”劉駿看出他並不知道王有財被殺的事情，也就沒有道破自己是警察。畢竟這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就不至於外傳出去。
石偉平日裏本就不怎麽看新聞，而且今天因為是星期天的緣故，公司裏沒什麽人，也就對王有財被殺的事並不知曉了。
“哦，好。”他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心裏反而在犯嘀咕：不就兩個民工嘛，還關係重大呢……
石偉坐回到電腦前，打開了公司的人事管理係統，劉趙二人也馬上走到了他的身後。
冷麗穎則踩著步點走出了人事部辦公室。
見冷麗穎出去了，劉駿暗自高興，就怕她在這裏，事後就會把自己找的資料內容全部告訴袁海明——不過這也說明了冷麗穎並不知曉袁海明背地裏搞的事情。
石偉已經調出了王有財和李東陽的履曆檔案，劉駿湊上前去，仔細一看，發現和之前送上去的那兩份一模一樣。
“個人檔案就是這些嗎？”劉駿問道。
“就這些。”
劉駿怕冷麗穎會在門外偷聽，特意壓低了一點聲音，問道：“那有沒有兩個人參與過的工程記錄？”
“我幫你看看……”石偉點擊了王有財資料頁麵上方菜單欄裏的“工程記錄”按鈕，然後頁麵中跳出了一張表格，工程名稱、起始時間、地點、活計、工時等信息列列在目。從三年多前王有財被雇傭開始到現在，他參與過的工程有十多個。
另一邊李東陽的工程記錄就要少很多，畢竟才半年多的時間，也就參與了四個工程。這四個工程和王有財最後的四個工程是一樣的。
“兩人的工程記錄都打印一份吧。”劉駿雖然是用請求的口吻，但語氣中帶有不容拒絕的氣勢。
石偉聽到他的口氣，因為不知道他警察的身份，還以為是某個大公司的老總。再加上冷麗穎吩咐下來了，石偉也就照辦了。
趙軍傑將打印出的兩份工程記錄連同剛剛王有財和李東陽舅甥二人的資料夾在一起收好。
石偉抬頭看著劉駿，很小心地問道：“老總，您還需要什麽嗎？”
劉駿盯著電腦屏幕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拿過趙軍傑手上的工程記錄，指著上麵的工程名稱，說道：“這些工程的施工記錄有沒有？”
“不好意思，這個不歸我們人事部管，我沒有權限調取。要不您讓冷秘書帶你去總工部吧，那裏就可以找到了。”
劉駿尋思如果讓冷麗穎帶他們去總工部，勢必又要經過袁海明的同意，於是退一步道：“那參與了這些工程的人員你這裏可以查到嗎？”
“應該可以，您稍等。”石偉有些不明就裏，不過既然袁海明托冷麗穎發下話來，他也就不猶豫了。
通過輸入工程名稱進行篩選，王有財參與過的十多個工程的所有施工人員的名單全被找出來並打印到紙上，密密麻麻的近三十張寫滿名字的A4紙，光是掃一眼就覺得眼花繚亂的。
劉駿將這些遞給趙軍傑，打算回去以後再慢慢看，然後對石偉說道：“就這樣了，謝謝你，那我們先走了。”
石偉站起身來和劉趙二人握握手，目送他們離開。
劉趙二人出了人事部的辦公室，冷麗穎正坐在門邊的椅子上撥弄著手機，見二人出來，起身問道：“不知兩位還有什麽要求嗎？”
劉駿自是聽出了她語氣中夾雜的一絲不耐煩，心想今天過來這裏也算有收獲，於是說道：“沒了，我們這就走了，謝謝你們的配合。你跟袁總說一下，我就不上去當麵道別了。”
“那不送。”冷麗穎的語氣還是這麽冷淡。
劉駿和趙軍傑先後敬了個禮，走到電梯間下了樓。
出到大廳，關林玲見到他們，連忙起身道：“兩位警察同誌是要走了嗎？”
劉駿微微一笑，說：“對啊，我們這就走了。今天我們來過這裏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對其他人說起。”
見關林玲拘謹地點點頭，他又調侃了一句：“我剛剛和你說的事你不妨考慮一下，小趙真是個好同誌。”
關林玲臉又“唰”的紅了。
趙軍傑在一旁也慌亂地忘了道別，邊埋怨著劉駿，邊跟著他走出了大樓。
坐上車，劉駿在副駕駛上重重一靠，將手裏剛剛打印出來的資料拍在了儀表盤上，對著正在啟動車子的趙軍傑吩咐道：“這些資料你拿回警局放到我桌子上吧。你先送我回家，昨晚沒怎麽睡，有點累，我要回去補個覺。”
趙軍傑早些時候就發覺劉駿的神采有些異樣，現在再看到他滿臉的倦容，心裏知道他一定是為了工作熬了夜，於是應了一聲：“好。”
他們今天開出來的是一輛黑色的桑塔納，是局裏配給劉駿的。畢竟警察不能總是開著警車到處跑，這樣太招搖了。劉駿的家離市公安局還算近，他就把車讓給了住得比較遠的趙軍傑。
車開到劉駿住所的樓下時，劉駿已經癱在副駕駛座上開始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趙軍傑推了推他，輕聲叫道：“劉隊，到了。”
劉駿不是睡得很死，一推就醒。他睜開眼睛看了看車窗外，打了個哈欠，說道：“哦，到了啊……那我下車了。”
開了車門下了車，劉駿回頭向趙軍傑揮揮手說道：“多謝了。回去慢點開。”
趙軍傑告了聲別，緩緩開走了。
劉駿不由自主地伸了個懶腰，這時太陽快升到當空了。
踩著稍微有些虛浮的腳步，劉駿上到自己所住的三樓，自家的大門還是嶄新的，這是幹了二十多年刑警的他用他和妻子的半生積蓄剛剛買下的新房子。以前一家三口住著七十平米不到的房子裏，倒也沒覺得什麽，但一換了這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一住，頓時就覺得以前住的那叫一個憋屈。
打開房門，入目是敞亮的客廳，沙發茶幾一應俱全，擺放得井井有條，透出一種氣派，讓看得人也是一陣舒心。
在門廳換了鞋子，劉駿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而這時，從裏屋走出來一人，見到他就朗聲叫道：“老爸，你回來了？”
劉駿看著自己長相英挺的兒子，點了點頭。劉駿換新房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劉邵。一年前劉邵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市裏一本大學升學率最高的高中，劉駿就和妻子邵雨露盤算著必須讓兒子擁有一個好的學習和居住環境，於是用一萬三一平的價格買下了這套離劉邵就讀的高中僅僅十分鍾自行車程的房子。
劉邵問道：“你早上出去到現在也就兩個多小時，你查案去了？”
劉駿甩了甩手，道：“老爸的工作沒必要向你匯報啊，你隻要管好自己的學習就好了。”
劉邵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又不是不學習，學習之餘有點興趣愛好又不是錯……”
劉駿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他深知自己的兒子對看書是非常熱衷的，特別是推理小說，家裏其中的一個書架滿滿當當的全是推理小說。雖然劉駿和所有家長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學業為重，不過對於兒子看書的這一愛好劉駿卻並不會反對。況且劉駿身為一名刑警，對於這類的小說也饒有興致，偶爾也會從兒子的書架中抽出幾本閑暇時看看。
“對了，你在房裏幹嘛呢？是不是又在玩電腦了？”劉駿雖然有些困意朦朧的，但還是看清了劉邵走出來的那個房間是自己的書房，放有一台電腦以及一個有一麵牆寬的五層的嵌入式書櫥。劉駿平時不怎麽用這房間，因為自己對於電腦並不是太在行。
“是啊，反正休息嘛，而且作業也做完了，就稍微玩一會。”
劉駿一邊解衣寬帶，一邊說道：“爸爸要去睡一會，你別玩太久啊，不然你媽回來要說了。”
“知道了。”劉邵露出一絲笑容應道。
劉駿將外衣外褲放置好，就走進了臥室隨手關上了門。拉上窗簾，劉駿躺倒在**，不一會就被睡意襲卷，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