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殺心
於超確實有些吃驚,不過還是腳不停步地離開了現場。
他記得那張臉,那張剛剛站在自己旁邊,當“製裁者”快步走到他們麵前時不約而同讓開一條道後側向自己的臉。他第一次看到這張臉時是在上星期六上午在中環街菜市場,那張臉的主人就站在被殺死的那個中年農民工的麵前,身邊停著那輛似乎撞到人的黑色的奧迪A8。
乍一看到確實會有些吃驚,於超畢竟不是演員,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行於色。好在對方並沒有起疑,剛剛他的眼神中略微流露一下疑惑,或許是在疑惑於超看見他為什麽會有些驚訝,不過顯然他並不認識於超。
於超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位有錢人。而一位有錢人為什麽會身穿便裝低調地和自己一起站在剛剛“好事”的人群中,於超腦中有了頭緒。更何況他穿著“淨風者”發給於超短信裏麵所提到的淺藍色的衣服。
上星期六上午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中環街菜市場的現場,一個是旁觀人群,一個是駕車“被”撞人的司機;今天,兩人又同時出現在了城東美食街,而角色同時變為了給凶手讓出逃生之路的好事人群——這是“淨風者”短信裏交代他的任務:為“製裁者”讓出逃生之路。至此,於超心裏對“淨風者”所策劃的事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這兩起事件中的人物都由三種人組成的:“淨風者”指揮下的人、碰瓷的團夥成員、單純是為了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很明顯,於超和剛剛他身邊穿著淺藍色上衣的人以及“製裁者”都屬於第一種,於超並不確定人群中是不是還會有其他和自己一樣的人,也許有吧。而“淨風者”指揮下的人還應該分為了四部分:“製裁者”、開車被碰瓷者、於超和剛剛在他旁邊負責在“無意間”幫助“製裁者”逃生的人、還有於超在上星期六扮演的旁觀者的角色。
這樣想來,一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就變得純屬必然了:為什麽剛剛好有一輛車經過現場然後就撞到人了?因為是開車的司機在“淨風者”的指揮下和碰瓷團夥一起演繹的;為什麽製裁者在製裁之後能從容地離開而沒人去阻攔?因為製裁者所逃離的方向上剛好是“淨風者”指揮下的人所在的地方,基本上隻要趁著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穿過了第一排圍觀的人群,後麵的人不明情況也就不會阻攔了。
這樣就不難解釋這看似有些冒險的殺人行動,“淨風者”卻能這麽自信滿滿。當現場幾乎所有關鍵點都是在“淨風者”的掌控之下,要想失敗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一來,於超的心裏就更加堅定了對這位“淨風者”的追隨。他真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出得城東美食街,西邊天空夕陽未落,紅霞密布,給整個城市鋪上一層曖昧的紅紗。
時間已到下午四點三刻,離日落還有些時候。於超邁步向自己租的房子走去,心中充滿了一種成就感帶來的舒暢,腳步也不由得輕快了許多。
租的房子和城東美食街有一段不近的距離,於超卻不想坐公交。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的開始,他不想在那會動的長方形鐵皮盒子裏被那擁擠的空間和不堪的空氣汙濁了自己好不容易暢快起來的心情。
邊走著,於超邊在心裏想著今天的這起殺人案待會兒在網上會不會又掀起一股軒然大波。因為上周六的那起案件警方一直沒有公布後續的調查情況,所以網上在熱議了兩天之後就波瀾不驚了。人們又把注意力轉回到了馬航失聯的調查當中去了。今天的案件肯定會在已經平靜的水中扔進一顆炸彈,讓整個網絡世界再一次熱鬧起來。
於超在考慮著自己到家登上那個論壇之後,是不是也應該參與進去發下評論,而不是純粹當個看客。如果自己參與進去又該以怎樣的姿態表達自己的看法和觀點呢?
在現實中作為一個平凡的小人物的他很渴望在虛擬世界中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他現在是城東美食街事件的間接參與人,有足夠的話語權對整個事件闡述自己的觀點和態度。
正當於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時候,前麵聚攏在一起喧鬧的人群將他拉回了現實。他抬眼看去,前方不遠處的街角圍著很多人,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說些什麽,似乎有點像是在爭執的動靜。
這條街上下班的時候人群相對來說不算多,因為周圍沒有菜市場、小攤販,偶有幾家小店鋪,不能算是熱鬧的地方。但於超麵前一下子圍上這麽多人的確有些讓他感到訝異,本著中國人愛湊熱鬧的天性,他也不由得擠了進去。
擠到中間,就看到一輛黑色的電驢立在那裏,一個頭夾白發的老人站在電驢前麵,用手死死抓住了電驢的兩個把手。電驢旁邊站著一個身著長袖襯衫的中年人,臉上寫滿無奈。
看到此情此景,於超略微猜到了些端倪,不過還是問旁邊的一個戴眼鏡的大伯道:“大叔,發生啥事了?”
那大伯很客氣地回答道:“這兄弟剛剛開著電動車過來,可能開了個小差沒注意前麵,差點把這老哥給撞了。”
“那就是沒撞到啦?”
“不過這老哥可能嚇到了,就摔在了地上……”
“啥啊。”旁邊另一個年紀小一點的藍衣服大叔開口了,“壓根就沒撞上,我剛剛看到了,這大爺是自己故意坐倒在地的,那動作要多假有多假啊。”
“然後這大爺就訛上這叔了吧?”於超心裏隱隱有火冒起來了。
“對。”藍衣服大叔繼續說道,“那大爺自己一屁股坐地上了,那騎車的好心下車問了兩句,解釋說自己壓根沒撞上他。那大爺也不回答,就是坐在地上哼哼。騎車的一看這樣,就騎上車要走了。誰知這大爺一下子從地上竄起來,擋在電動車前麵,死死攥住車把手不鬆手,硬說騎車的撞傷了自己想逃跑。騎車的東說西說說不通,隻得下車站一旁。”
於超點點頭,右手攥緊了拳頭。
“看樣子這老頭要錢。但騎車的性子強,不說賠錢,就一直說自己壓根沒撞到,是這老頭訛人。打又打不得,隻能僵在這裏了。”戴眼鏡的大伯說。
於超複看那老頭枯槁的手死死攥著電驢的把手,手背上的經絡凸起得老高,下盤穩健得不像是被撞傷的人,心下就更認定了這老頭肯定是在訛人,一股子的恨勁在血液裏翻騰。
騎車的中年人雙手叉腰,站在那兒不說話,擺出一副跟你耗到底的架勢。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哥們,你給他點錢他就放你走了,一直僵在這有必要嗎?”
騎車的連忙挺直腰板喊道:“我呸!老子這輩子從不幹虧心事。我他媽的把錢給他,不就擺明了我真撞了他嗎?門都沒有!老子做事敢作敢當,真是我錯了再多的錢我都給,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是我做的,**的也別想賴我!這事到底咋回事他媽的在場的你們都知道!老子不虧心,就跟這老不死的耗著!老子有的是時間!要錢?一個子兒都不會給這種狗娘養的東西!多大的歲數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以後死了怎麽見你爹媽?”
這番話雖然很損,極不文明,但是卻讓圍觀的人心裏一陣痛快。人們早就對那些碰瓷的家夥恨之入骨了,隻不過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都隻會在背後罵罵。如今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破口大罵,實在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心裏都在大肆讚賞這人的話,不過嘴上不敢叫好罷了。
那老頭對騎車的這番話充耳不聞,隻是巋然不動地攥緊電動車把手站在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騎車的中年人過了嘴癮,但見這老頭仍不撒手,也不氣憤,繼續叉腰站在那裏和他對耗。
於超聽了騎車人這番大罵心裏也是一陣解氣,但這老頭的行徑還是讓他愈感氣憤,直想衝上前去暴打那個老頭一頓,給他點苦頭嚐嚐,讓他以後不敢再無中生有,故意訛人了。
不過轉念想到一旦動手毆打老人就是暴力事件了,周圍的人可能不會管,但老人一報警,警察必定會插手,自己為了這麽個年紀活到狗身上的老頭受牢獄之災實在不值得。
騎車的不肯賠錢,老頭不肯放行,周圍的人也沒有好的法子解決這場糾紛,兩個人就一直僵在那裏。周圍的人有的看過熱鬧走開了,有的還留在原地看看接下來的發展,有的則是剛剛加入進來在向旁邊的人詢問著來龍去脈。
於超血氣方剛,但此處不是發泄的地方,本著眼不見為淨,於超也轉身離開了,心下則把那個老頭臭罵了一頓。由著這個老頭,他又想起來把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老太婆,惡毒的咒罵在腦海裏不斷回響。
憋著一股氣,於超快步走回住所,衝進臥室連忙打開電腦。
郵箱沒有新的郵件,於超點開了以前“淨風者”發給他的郵件,點擊回複,主動發送了一封郵件給他:
我想成為製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