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覺悟
“淨風者”又發來了通知行動的郵件，時間是4月30日下午4點30分，地點在客運中心南大門。
陳天翔的臉色不免有些難看。
現在看到“淨風者”發來的郵件，他就心驚肉跳的，因為他實在是不想再參與這樣的殺人行動了。
他忍受不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無助地望著插在心口的匕首，然後滿臉不甘地失去了生命，哪怕那個人做了全社會都會指責唾罵的事情。但他又下不了決心去向警方自首，畢竟“淨風者”所策劃的這一係列的殺人出發點並沒有錯。雖然手段過於極端了，不過從網上、電視新聞上還有和同事們的閑聊中，他發現“製裁者”已經受到了大眾的支持和讚許。
作為參與者之一的陳天翔，享受著別人誇讚凶手時也附帶著誇讚了自己的滿足感，但更多的還是承受著推動屠刀奪取他人性命的負罪感。如此五味雜陳的心理，讓他的生活幾乎脫離了原有的軌跡，讓他越發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現在每天他都是在家和公司的兩點一線之間渾渾噩噩地來回奔波著，隻是企望這事情能夠早一天結束。
在下班高峰期擁堵的路麵上停停走走地開了一個多小時車，陳天翔終於頭暈眼花地回到了家。
剛進家門，妻子葉欣就麵帶溫柔的笑容歡迎他回家，並告訴他飯已經做好了，讓他洗個手吃飯了。
看到妻子的笑容，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味，陳天翔的心緒難得的能夠放鬆平靜一點。
洗完手走到飯桌旁坐下，陳天翔看了一下桌上的菜，說道：“今天的菜好豐盛啊，有什麽好事嗎？”聲音中難掩一絲疲憊。
葉欣從廚房裏將飯盛好端了出來，放到丈夫麵前，自己也在他的右手邊坐下，笑道：“偶爾也吃點好的嘛。快吃吧。”
陳天翔已經饑腸轆轆了，連忙開動起來。
吃了一會兒，葉欣放下碗筷，柔聲叫道：“老公。”
陳天翔停下動作，看著她，應道：“嗯？”
“老公，我今天去醫院了。”
“醫院？哪不舒服嗎？”陳天翔關心地問道。
葉欣害羞地搖搖頭，細聲道：“不是……那個……我有了……”
話音未落，陳天翔的腦袋如同炸開了一樣嗡嗡作響，他當然明白“有了”是什麽意思，不過還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什麽？”
葉欣稍微大聲了一點：“就是……我懷孕了……”
這次確確實實、一字一句都很清楚地傳進了陳天翔的耳朵，但是他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臉上的肌肉都僵住了，不知道應該露出怎麽樣的表情。
——我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結婚五年了，我終於要當爸爸了！按理說我應該高興才對啊！為什麽是現在這種心情？為什麽高興不起來呢？……
“已經三個月了。”
他強扯著臉上的肌肉做出一個笑容，卻是皮笑肉不笑，看著十分別扭。
葉欣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心下有些不悅了，微皺眉頭道：“你不高興？”
“沒有，當然高興……”陳天翔嘴上這麽說，但不知怎麽卻實在笑不出來，隻能強顏歡笑道，“我要當爸爸了……我當然高興了……”
他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很不自然，但葉欣沉浸在幸福之中，也沒太注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顧自地問道：“老公，你說這寶寶是男是女啊？”
“……男的女的都可以吧……”陳天翔有點心不在焉。
“嗯，男孩女孩都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隻要能平安地出生，健康快樂地成長就好了。”
陳天翔雙目無神地望著前方。
“老公，你說給寶寶取什麽名字呢？”葉欣湊到他麵前問道，卻發現陳天翔仿若神遊天外，就拍了拍他的手臂。
“啊？什麽？”陳天翔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葉欣擔心地問道：“老公，你怎麽心不在焉的？”
“哦、哦……我是太高興了，有些高興過頭了。”他掩飾道。
“你說該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呢？”
“太早了吧？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沒事的，你可以取一個男孩的名字，再取一個女孩的名字，到時生下來不管男孩女孩都沒事啊。要是龍鳳胎就更好了！”
“哦，那個……還是生下來再說吧，現在這麽突然，我一時也想不出好的來。畢竟名字要跟著孩子一輩子，不能太草率的。”
“好吧……之後有好多東西要準備呢。我在網上看了，沒想到懷孕期間要注意的事情有那麽多，一些必要的東西還得去買。還有孩子出生之後要用到的東西也要提前準備好了。星期四就是五一了，到時我們一起去買吧？再到你爸媽和我爸媽家去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五年多了，他們都一直盼著我們有孩子呢。好不好，老公？”
陳天翔心裏越來越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得含糊地應了幾聲。
初為人母的喜悅讓葉欣在晚餐過程中一直有說不完的話，而心有旁騖的陳天翔卻無法和妻子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好不容易結束了晚餐時間，陳天翔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中，雙手托著額頭，煩惱不已。
初為人父，本應是一種喜悅，但對現在這種情況下的陳天翔來說卻是一種衝擊。他一邊切身參與著奪去人命的血腥殺戮，另一邊卻要麵對即將要新生的自己的骨肉。這樣矛盾的境地讓他如陷混沌，不知所向。
但對自己和愛妻的愛情結晶的還在孕育著的愛，讓他看到了光照射進來的方向。
終於，陳天翔下定了決心。
——不行，我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必須能夠在將來坦然麵對我們的孩子！
他拿起紙筆，毅然下筆，寫了起來。
起頭就是：給我最愛的妻子和我們將要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