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約子時左右蕭夢遠才回來。更新最快全文字小說請在百度搜索“完美星空中文網”許空言為了林沙白晚上那一番話本就心煩不已,少爺又遲遲未歸,越發的輾轉反側,難以安眠。聽到院裏丫鬟開門的聲音,知道少爺終於回來了,心裏無由的就安定許多。披著外衣就要迎出去,卻聽淑薔焦急的聲音,“世子身上怎麽都濕透了。”
急忙推門出去,雖已是深夜,院裏一直都點著明瓦的燈籠。蕭夢遠衣服已經濕透,綢衫都貼在身上,下擺泥濘不堪。蕭夢遠聽見聲音,抬頭看看是許空言,便露出一個微笑。
這便是自己的少爺啊,明明應該是狼狽的樣子,偏偏依然豐神俊朗,氣度不凡。
“少爺這是怎麽了,不是去辦事麽,哪家的人這麽不長眼,哪裏有讓您淋雨回來的道理。”仍然是有些不滿。
蕭夢遠安撫的笑笑,“也沒什麽,我想沐浴,你去命下人燒些水來。”總不能告訴你我是在別人簷下發了半天呆才淋成這個樣子的吧。這半日,雖是有些狼狽,但比起在王府中,倒是輕鬆許多。
“我早命人備下了,您快進去洗吧。”
蕭夢遠放鬆的浸在浴池中,他素喜潔淨,脫了那身髒衣服,覺得舒服了不少。聽見掀簾子的聲音,睜眼一看,許空言托著澡豆和寬巾等物進來了。
許空言走到蕭夢遠身後,將東西放在地上,跪坐下來。將蕭夢遠發髻解開,細細的打散頭發,溫柔的搓洗著。洗淨後,許空言拿起一把檀木梳將蕭夢遠烏黑的發絲梳順。像是墨玉雕刻的瀑布,隨著木梳的流動而變換著光澤。許空言忍不住輕輕拿起一綹發絲,放到唇邊,印上一個吻。
不舍的把那烏發放下,手腕卻一下被人握住了。少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臉上騰的就紅了,倒像做了什麽虧心事被抓住一般。
“空言,你這是要挑逗我麽?”蕭夢遠笑道。也不待許空言回答,直接把人扯入池中,濺起水花無數。許空言卻對那巨大的聲響茫然不覺。唯一能夠注意到的,也隻有蕭夢遠貼過來的薄唇。
所有意識瞬間都抽離了,竟不知身在何處。
翌日,林沙白送來四個女侍。
蕭夢遠將要出征,雖然他堅韌剛強,究竟是大家出身,路上帶幾個人照顧也屬正常。
不過這幾個侍女並非是尋常的使喚丫頭。而是蕭氏一族去年培養的暗衛。四個丫頭都是一起長大,十分要好,雖然單一個武功自是比不上別人,但四個人卻在多年中培養出旁人難以企及的默契。她們的師傅讓這四個女孩兒本來練的都是不同的武器招式,她們自己再切磋對敵中琢磨出一套相互配合的陣法。在荒島上時,四個女孩兒相互支撐著活了下來,平日武功勝出她們許多的暗衛都死於她們手中。這四個女孩兒說什麽也不肯互相殘殺,隻說要麽就一起留下來,要麽就一起死。
暗中監視的人回稟了林沙白此事,林沙白便發話讓這四個丫頭一起留下來。想著調丅教後可以給蕭夢遠做貼身丫鬟,又比一般的丫鬟膽大伶俐得多。
蕭夢遠問了問名字,四個女孩兒低著頭回了。
分別喚作芙楠、碧落、彼楠、碧清。
芙楠嬌美,碧落秀氣,彼楠妖豔,碧清英氣。蕭夢遠想著帶這麽幾個人出去,路上的確方便不少,又不怕同普通婢子一般經不起戎馬征戰。
便開口道:“四個人都很好,就都留下,過幾日便同我一同出征吧。”
話說完,心念一動,斜瞄許空言一眼。果然是如自己所想的表情,像是心有不甘一般。不由就暗歎一口氣,雖然是存了要練功的心思,方才刻意對他親近調笑,不再如從前一般。但到底也是在一起六年多的人了 ,縱然不是他所期望的,但也不是對這個人毫無感情。這幾日,也略有所覺,自己似乎對他真的有些不一樣的心思慢慢生出。本來為了可以練成離夢,這樣的結果也是樂見的。隻是,看他因為自己可以的一點點刻意的溫柔就歡欣不已的模樣,心裏卻漸漸的不安起來。
當初,總認為自己心智堅強。隻要練成離夢之後,斬斷情絲也不會太難。可是,一切都會如同自己計劃的一般發展麽。
更何況,自己遲早要繼文王位。空言這麽個性子,對自己而言,並非是助益,隻是弱點。
稍稍回過神,揮手讓彼楠等人退下。
許空言看著蕭夢遠沉思的側臉,白皙的肌膚在早晨的光線下似乎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直覺氣氛有些凝滯,暗暗的有些忐忑,卻一直看著少爺優美的側影,無法移轉自己的視線。
這是自己一直癡心愛戀的人。
過了半響,蕭夢遠長歎一聲,心中自有定斷。他本就不是優柔之人,何況離夢一日未成,自己終究還是無情。
許空言聽見蕭夢遠的歎息,也不知究竟是什麽原因,隻能同平日一般,默默陪侍在身後。
想起林沙白昨晚說的話,“庶人之劍”四個字一直刺在心上。就像現下一般,隻能站在少爺身後。卻無法知道他所思所想,無法為少爺分憂解難,心下不由黯然。
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去請教林沙白,既然他對自己出那番話,那麽,問他,總是沒有錯的吧!
武效雲的日子很不好過。自從宣布叛出離國那一日起,他便覺得自己時時刻刻都被放在火上煎烤著。有時候倒巴不得火大些把自己燒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終究是不能。自己還有未完之事,又怎麽能先去死呢。何況現下這情況,倒是想死也不可能了。
不管怎麽樣,那些跟著自己反叛的臣僚的命自己總是要顧著的。
這一個多月以來,城裏早已人心惶惶,雖然自從那一日起就實行了宵禁,又一直有士兵巡視,百姓未能鬧將起來。但笠陽之人,久處邊疆,是在與鄰國征戰也屬平常的生活中曆練起來的。民風強悍,日子再久些,恐怕就會有揭竿而起反對自己的人了。
今天剛得了消息,奉了皇上的聖旨來平亂的將軍,居然是文王世子蕭夢遠。心裏更是五味雜陳。
武效雲本就為文王家臣,雖然他的確是個將才,但若非有文王的提攜,哪能三十歲就做了笠陽大都督,提調笠陽一切軍政要務。離國邊上禦敵的精兵養了有三十萬,在笠陽駐紮的有十萬餘人,其餘的都駐紮在幾個臨郡。武效雲也算手握一方大權,對文王自是感激。隻是如今種種情狀,也並非自己所願。為了自己私心,也隻能對不起文王。隻想著等事情俱做好了,便去向皇上和文王負荊請罪。
也料到了文王會因為此事而受些牽連,但蕭氏一族又豈是一時間就能摧垮的。隻是想不到,文王病重,皇上居然讓世子來平亂。
記得幾年前大節時候去府裏請安,文王留了自己吃年宴。席中俱是文王家臣,及下屬官員等人。世子就坐在文王旁邊,淺笑著同眾人飲酒。武效雲那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人物,雖是年幼,身上的尊貴氣魄便已十分迫人。兼之難言的俊美容貌,讓人不敢逼視。言語間雖是謙和,但始終帶有微妙的距離感。武效雲那時候想到這是將來要成為自己主子的人,心下倒也歡喜。若文王之位將來傳給個庸才,對他也實在沒什麽好處。
一想到要與世子在戰場上兩軍對壘,心中實在煩悶。若不是被那些小人逼至如此境地,不得不出此下策叛出 離國,現在也不必這般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在書房中徘徊良久,隻更添了焦急不安,良策卻是一個也沒有。
不耐煩的推門問外麵的守衛,“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稟大人,現在剛過巳時不久。”守衛恭敬的答道。
沉吟片刻,“夫人今日如何?那邊有人過來回話沒?”
“還沒來,要不,屬下這就打發人過去問問?”
武效雲心中猶豫了下,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看看好了。”說完也就拔腿朝內院走去
自從反叛那日起,夫人木喬微就不許武效雲進門。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性格雖是溫婉,卻又有一種剛烈忠直,對武效雲的所作所為十分痛恨。武效雲雖有苦衷,但又難以言說。憐愛木喬微已有身孕,不忍於她爭吵,就一個人搬到書房去了。木喬微不大搭理他,隻能每日讓丫鬟來回稟夫人的身體飲食如何。
今日過去,也不見得能得她一絲原宥。但無論如何,也總要看看她自己才放得下心來。兩人成親五年來,第一次有了孩子,偏偏就撞在這種事情上。武效雲在不禁心中感歎世事無常。往日的恩愛夫妻,如今卻連話都說不上。
林沙白算準了今日許空言一定會過來自己院中,奇怪的是等來等去愣是沒見他人影兒。便也想著這事兒先罷了,去處理事務要緊。結果才走出院門兒,就看見許空言站在院子門口一臉的尷尬樣子。
許空言一見林沙白出來,第一反應就是往回走,可身子還沒轉過去就又硬生生轉了回來。林沙白見狀覺得好笑,倒是沒在麵上露出來。見他踟躕的樣子,心中暗歎一聲,眉頭不覺就皺了起來。也不想再難為他,便笑道“空言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情想囑咐你。”
“我也有事情想請教大總管。”表情十分誠懇。
“這日頭也怪大的,就別在這太陽下麵站著了,先進屋吧。”
兩人進了屋子,俱都坐下了。林沙白讓丫環把茶水送上,又屏退了左右。許空言見狀便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林沙白也沒等他下完決心把話說出來就先開口了。
“我知道空言今日來這裏是所為何事。”悠然的語氣。
“大總管既然知道,空言也就不再贅述。空言究竟要怎麽做,還望大總管指點。”
林沙白聽完這話也不說什麽,兀自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喝著茶。許空言等得心裏浮躁起來,才見林沙白慢慢抬起頭,看著許空言的眼睛輕聲道:“空言,我指點不了你什麽。任何事情總要你自己去學,縱然我能告訴你十件事百件事你也都記下來又有什麽用。”
許空言一臉茫然,“那,我…”
林沙白將茶杯輕輕放下,“少爺是個極厲害的人,你以前跟在他身邊看到了什麽學到了什麽在想些什麽我統統都不管。你隻要記住,從今往後,無論是少爺還是你身邊的人,就算是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都看著,想著其中的意思。別人說話做事,比如今天送過去的那四個丫頭就十分精乖得體。遇到事情多想想再去做,不懂就問少爺,隻要你問,他多半也會告訴你。別的我也沒什麽可說的,萬事也都隻在你自己罷了。”
心中也有些許歉意,若是點醒了他,自然少爺以後多了一個可以倚重的臂膀,許空言也能如願常伴少爺左右。隻是人本來就是天真無知時才最歡喜無憂,等到有一天許空言真的變成自己期望的模樣,他所感受的的痛苦將會勝於今日百倍,而他能感受到的幸福卻不及如今的 萬一。
看著少爺近日對待許空言的樣子,雖不知究竟為了什麽,但以少爺的心性手段,總不會是許空言期待的那個原因。一朝夢醒,比起從未得到,愈發的讓人痛切心骨。
這樣想來,自己現下的舉動也不算沒有好處,早些看明白了,真到那時候,也就能有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