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棄徒

名不正則言不順,司徒一族的繼位者心裏從來都十分清楚,眼前這壯麗的江山,原本並不屬於他們……搶來的東西,遲早都是要有業果的。

司徒皇帝從先帝口中聽聞此時之後,也曾無數次的希望,陸家人早就死絕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

一朝天子一朝臣,陸家被趕下王座,卻依然有對他們忠心耿耿的臣子。當年的那些人,其實大部分都跟著陸家的餘部離開了王都,到底去了哪裏,卻無從得知。然而他們心裏都是有所猜測的,皇族勢力無法全然滲透,更無法左右的地方,隻有那些將皇權視作無物的魔修。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發作出來。

大抵司徒家的每一任皇帝都曾心存僥幸過,而他隻是比較倒黴罷了。

而現在,又有個與陸家人相識,偏偏在他身邊當國師的宋雪晴。

若是提前個一兩年,司徒皇帝也不會疑心到宋雪晴身上。傳言過耳,大都不可信,何況蜀山劍派的門風如何,一向有口皆碑,換做旁人,他是一百個不信。

可這時機,未免偏偏太巧了些。

宋雪晴心裏想的也是同樣的一句話。

距離她與陸冠英再次見麵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當時既然瞞下了這事,就是還顧念著一些情分。陸冠英並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人,他小時候就能在鄭氏兄妹手底下活過了那麽多年,沒道理長大了反而還不如那時。

他本該知道,既然選擇了隱瞞,就該一輩子保持沉默,至少這樣,她還能念著他幾分好。

可偏偏,他卻由著陸家人在這時候透露了出來。

在聽見皇帝說出這話的瞬間,宋雪晴也有想過或許是自己誤會了他,可仔細想想,心卻涼了。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她曆練時並沒有人知道,去的又是凡人界,後來以為他身故之後,就對此事閉口不言,隻在蜀山劍派的後山立了一座衣冠塚廖作祭拜——這也是僅僅能為他做的

。一年半前相逢,卻是偶遇。回到蜀山劍派後,她派人查探過後續,那幾個知情的人,都死得透透的。自那之後,知道他們是相識的人。隻有師尊、掌門師伯以及陸家的人。

就連她的家人她都沒有露過一絲口風。

這結果。可想而知。

但她卻並不覺得奇怪。也沒有絲毫怨怪,隻是覺得,與這個人的緣分,原來真的早在那一日。便到了盡頭,從此之後,他們之間,真正再無任何幹係了。

司徒茂雲會出現在這裏,顯然是在蜀山劍派裏聽說了什麽風聞,特意來給自家人報信的。玄如河與玄如鏡自然不會給自家弟子身上抹黑,恐怕是陸家人找上了蜀山劍派——不用特意說什麽,隻要顯露一番魔修的身份,故意來尋她“長卿真人”。餘下之事,自有旁人猜測。

她臉色微沉,目帶嘲諷的看向司徒茂雲。

他真的是為了幫他的皇伯父?

“證據……”司徒皇帝也是一愣,隻憑著侄兒帶回來的幾句話,倒也說不上是什麽證據。這事情據茂雲說蜀山劍派瞞得緊。真的隻是為了替宋雪晴遮掩?

司徒茂雲見皇帝有所猶豫,咬了咬牙站出來,避開宋雪晴清明的仿佛一覽無遺的眼眸,低聲說道:“長卿師叔,我都聽師兄他們說了……”

“這一聲師叔,我當不起。”宋雪晴冷然打斷了他的話,迎上他微怔發白的臉,淡然說道:“無視我蜀山門規,未經許可私自下山,從你偷偷離開蜀山劍派的那一刻起,你便再也不是我蜀山弟子!今日我便在這裏帶你師尊將你逐出山門,收回道號,廢除修為,從此,你與蜀山劍派沒有絲毫幹係,你所作的任何事,都與蜀山劍派無關!”說罷,一掌拍出,來勢洶洶!

“你怎麽知道我是……”司徒茂雲下意識的說道,忽覺不對,驚覺她話中的語意,連忙急急退開,惶然叫道:“長卿師叔,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做!”

可是他哪裏躲得過宋雪晴?

他不過是築基修士,想要躲開一個金丹修士的掌勢,談何容易!

即便避開了些,卻仍舊是被拍中了大半丹田

!隻一瞬間,司徒茂雲便覺得丹田劇痛,渾身經脈被撕裂般痛楚,整個人再沒有一點力氣!原本滿意的靈元,竟在一刹那消失的幹幹淨淨!

宋雪晴冷冷的看著他,不屑的道:“我蜀山門規第五十七條和最後一條,不知你可還記得?”

他當然記得!

‘未經允許無故離山者,以叛宗論處,廢除修為,可由發現叛徒的宗門弟子代為懲處!’

‘不敬尊長,以下犯上者,逐出蜀山,以棄徒論處!’

他竟成了蜀山棄徒!司徒茂雲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上,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煞白,眸中含恨,撐著一口氣垂死掙紮:“宋雪晴,你是想殺人滅口嗎!”

竟是連師叔都不叫了。

“既然記得,又何必明知故犯?”宋雪晴淡然一笑:“更何況,你不是好端端的還能說話嗎?”

既然沒死,又怎麽說得上是殺人滅口?

司徒茂雲一滯。

司徒皇帝又驚又怒,竟然敢當著他的麵就對他司徒家的人下這樣的狠手!莫非宋雪晴此人真的與陸家有牽扯?

“大膽!茂雲就算不是蜀山弟子,也是我皇室子弟,長卿真人,你逾矩了!”他怒叱道。

“臣下不過是清理門戶罷了,怎能算逾矩?”既然皇帝已經對她生疑,她又何必太在乎他的顏麵?這個國師,她本就不想當。宋雪晴挑眉:“莫非陛下……是想幹涉我蜀山之事?”

皇族之人,不得幹涉宗門事務!

這話說的他無可辯駁,宋雪晴動手之前,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明白,她是在處理蜀山“棄徒”,自然與他不相幹……隻是,他根本沒想到,她竟會在殿前直接動手,都不曾給他阻攔的機會!

司徒茂雲已經昏厥了過去。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痛的。

沒了靈氣,沒了修為,他自然就跟普通人一樣

。原本風華正茂的青年人,竟在短短的片刻之間衰老的比皇帝還要老成幾分,更是傷重欲死!

“你!”司徒皇帝倒抽一口涼氣,隻得看向一旁的薑賢愚:“衝虛真人,你為何不攔著她!”

這樣算是被遷怒了嗎?

薑賢愚目不斜視,仿佛沒有看見這“慘劇”一般,甚至微微一笑:“回陛下。這是蜀山劍派的宗門事務。長卿真人肅清門下棄徒。臣下自然不該出手。”

是不該,而不是不能。

言下之意,竟是覺得宋雪晴並沒有做錯!

難道他沒有聽見司徒茂雲說的話嗎?

皇帝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薑賢愚在玄天宗的地位他心裏是清楚的。既然他在這裏開了口。就代表日後便是玄天宗知道了,也會選擇支持他,而不是駁斥。

他怎麽不知道,他的這兩位國師關係竟然這麽好?薑賢愚竟是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了宋雪晴!難道平日裏兩人毫無交集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不曾?

原本將他們二人一同召來,就是打的在關鍵時刻,讓薑賢愚去阻擋宋雪晴的主意。蜀山劍派的實力強大,便是自己對上宋雪晴也沒有勝算,唯有薑賢愚能克製一二……隻是沒想到。他竟會選擇袖手旁觀!

皇帝自然鬱卒的要命,甚至恨不得同樣噴出一口老血來!

宋雪晴也有些驚訝的望向薑賢愚,他會置身事外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前世若不是薑家的人血流的太多,已經危害到了家族的生存。隻怕他也不會輕易出手……他其實未必介意宋雪晴複仇,隻是恨她不該對無辜之人出手罷了。

隻是……這世上哪有什麽無辜不無辜?

姓了那個姓氏,就注定了被牽連。

薑賢愚這樣的人,仿佛生來就缺少人類的感情一般,從來就沒有七情六欲。他的笑,總是看不到眼底,而除了笑容,他對人,似乎鮮少有別的表情。

天生的心冷無情,其實比那些惡人,更讓人心寒

她前世究竟喜歡他什麽?那個如同麵具一般的溫暖笑容麽?

“多謝衝虛師兄仗義執言。”雖是這樣想的,宋雪晴麵上卻不露分毫,反而朝他額首致謝。

薑賢愚溫和一笑:“長卿師妹客氣了,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皇帝:“……”

你們這樣當著朕的麵勾勾搭搭的真的好嗎?

司徒皇帝氣的直抖。

但他心裏卻回過味來,發覺自己似乎是太激動了,根本就不應該從司徒茂雲口中聽說之後,不加求證,就貿貿然的將宋雪晴找來“問罪”,結果罪沒有問成,卻憑白得罪了她。

皇族之所以能與六大宗門並存,並且在表麵上淩駕於他們之上,是因為這本就是受到天道約束的。那幾位替司徒家打下江山的宗門修士後來的結果可都不怎好……說是遭了天譴也不為過。之後,修真界的宗門之內便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宗門修士,不得參與皇族之爭。

頗有種“任你們打死打生也好,我自不動如山”的意味。

既然不能參與,便是宋雪晴認識一二魔修又如何呢?

不過是他一葉障目,竟是沒有想到這一茬。

他的目光看向在冰冷冷的地麵上躺著的司徒茂雲,眸中閃過一絲寒意。

他真是因為聽說蜀山劍派有意支持陸家複辟這才趕回來通知自己的嗎?

不管怎樣,唯一的“證人”昏厥,皇帝的質問自然沒有可能繼續進行下去,隻得讓二人回去,並勒令宋雪晴無事不得離開青雲殿,算是變相軟禁了她。

宋雪晴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左右她最多也就是在這裏呆五年。

當然,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她恐怕不用在這地方磨那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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