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與江辦公室。
分公司機關黨委書記白楊恭敬地把手上的資料呈給年與江,“書記,春節假期剛結束,我們就召開了黨委會,專門對年前有關企業管理處考核辦張齊遠的是做了嚴肅的討論和處理,這是處分的文件,請您批示。”
年與江接過幹部任免文件的草稿,在看到“免去張齊遠同誌企業管理處考核辦公室主任(正科級)職務,降為一般幹部。”一行字時,眉頭輕輕皺起,抬眸瞅了一眼滿臉不安定的白楊:
“怎麽,這件事這麽嚴重嗎?你們自己選出來的幹部自己處分,不是讓職工群眾看你們分公司機關黨委的領導們自己打自己耳光嗎?”
“確實是我們選人不善,這事情我們分公司機關黨委用人上的失職,文件的後麵是我們做出的書麵檢討,請您多包涵。”白楊忐忑地把年與江手裏的文件翻過一頁,後麵即時他們對張齊遠事件做出的說明。
“我想聽聽你們這樣的處理理由。”年與江對那些所謂的說明並沒有興趣,合上文件夾問白楊。
“好的。”白楊忙緊張地點點頭,開口陳述道:“當天事情出來之後,雖然科技處對主頁被攻擊一事處理的比較及時,但張齊遠的事確實對我們整個新都的形象都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我們黨委選人用人工作上的公信度也得到了質疑。
經過一個假期的跟蹤調查,這件事在我們新都內部網論壇上也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當時的公開信和照片已經被刪除撤銷,但論壇上的轉發仍屢禁不止,還有很多幹部職工津津樂道地提出很多論證公開信內容的證據,全都是對張齊遠非常不利的一些事實。
考慮到此事波及範圍較廣,影響較嚴重,結合張齊遠本人認錯的態度比較積極,我們黨委一致決定給予行政免職處分,在黨內處罰上,我們的建議是黨內警告。不知道妥不妥,還請書記您親自批示。”
年與江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看來你們也確實做了不少工作,剛剛過去的春節想必也因為這件事沒過好吧?雖然我一直提倡大力提拔選用年輕幹部,但是不是所有的年輕幹部都可以隨便被提拔的。
我們的幹部隊伍中,優秀的80後甚至90後層出不窮,但也不是所有的優秀幹部都適合走上領導的崗位。所謂什麽是德才兼備、以德為先,我想張齊遠同誌給你們上的這一課足以讓你們清醒一段時間了吧!”
雖然是在批評,但是看到年與江臉上並沒有太大震怒,語氣也如往常一樣平穩時,白楊心裏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是,您說的對,以後我們一定注意。”
年與江拿起文件又象征性地看了看,扔給白楊,“就這樣吧!一個科級幹部而已,我也不好左右你們的決定,就按照你們草擬的文件執行吧!文件下發之後,注意做好張齊遠同誌的安撫工作,畢竟他還年輕,是允許犯錯的,以後更加注意慎言慎行即可。”
“好的,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好好處理這件事情。”白楊忙站起身收回文件,“那您忙,我先出去了。”
“去吧。”年與江大手一揮,給自己燃起了一根煙,幽幽地抽了起來。
白楊剛關上門,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年與江輕應了一聲“進來”抬眸看向門口。
辦公室門打開,走進來一位穿著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孩,梳著精幹的馬尾,手裏持著一份文件夾,走進來轉身關好門,方畢恭畢敬地向年與江微微頷首笑道:“年書記,您好!”
年與江微微一愣,旋即站起身邊撚滅手裏的煙,邊露出儒雅的笑意熱情地說道:“你是,丁一諾的外甥女,法律碩士羅玲,小羅同誌是吧!”
女孩禮貌地微笑點點頭:“年書記記憶力真好,上次就匆匆見了一麵,承蒙您還記得我,我有點受寵若驚。”
“別客氣,你可是我的貴客。快坐快坐,我給你倒杯水。”年與江邊招呼羅玲坐下,邊很快到了一杯熱水遞給了她。
“謝謝書記。”羅玲接過水杯又放在了麵前的辦公桌上,把手裏的文件夾雙手呈給年與江,“書記,知道您工作忙,時間寶貴,我就開門見山了。今天冒昧過來,是因為發現了一些重要的資料。由於專業素養習慣,覺得這些東西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就沒有通過丁主席,直接先拿過來給您過目,您先看看吧。”
年與江詫異地接過資料,坐回自己的椅子裏翻了起來。
文件夾裏的資料全都是一些財務上報銷憑證的複印件,有工程項目合同,有二級單位申請各類資金的請示,也有發票。雖然全都是複印件,而且看起來有公章有各級負責領導的簽字,表麵上看全都是符合規定、程序和手續的正規報銷憑證,但是年與江翻看了幾份之後就發現了兩個問題。
第一,這些票據上全都有他自己的親筆簽名。
第二,他確定他從來沒有在這些報銷款項上簽過字,甚至連見都是第一次見。
羅玲這個正規名牌大學法律碩士畢業的丫頭,就是他讓丁一諾安排在財務處的“臥底”。表麵上,她用財會專業畢業的大專生學曆進入到財務處實習,做一些整理資料的基礎工作,其實是讓她有機會光明正大地去財務處的庫房,一本本翻看往年“舊賬”,爭取從裏麵查出一些對他有用的資料。
如今,她已經在財務處幹了一年半了,從丁一諾那裏獲悉,她手上已經掌握了不少新都某些領導濫用職權貪汙公款的證據。
如今,她卻從財務處的已報銷憑證裏找到這些東西,看來這丫頭果然如丁一諾所說,冰雪聰明、做事謹慎,有點當律師的精神。
想到這裏,年與江更想試探試探她觀察分析的能力。
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文件夾,抬眸笑著問羅玲:“你能拿這些東西給我看,就是說明你發現了些什麽,說來聽聽吧。”
“我也不知道我的懷疑有幾分正確,但是既然把這些東西挑出來了,我還是講一下我覺得不對的地方吧。”羅玲挺直背,拿過年與江手裏的文件夾指著裏麵的複印件說:“這些東西全都是去年12月31日之前完成的報銷,而且全都是對外付款。之所以引起我的懷疑,一方麵是因為這些項目的報銷時間全部都在11、12兩個月內,也就是已經到了年底。
當然,跟我們新都合作的很多乙方單位和合作單位,尤其是一些供貨商,到了年底要賬無可厚非,但是這幾個單位的資料在我們ERP係統裏居然全都是新錄入的,也就是新合作單位。當然,也許會因為合同法律係統線上線下走的流程比較慢所以才拖到了年底上線也有可能,但是這些單位居然都不是商業性質的合作單位,而是以教育培訓機構居多。
我根據憑證上領導的簽名,又補腦了新都所有局級幹部的責任分工之後,才明白,原來您和局長是有分工的。經營管理和生產科研方麵的項目全都由局長負責,而您這邊主要負責思想教育工作。所以這些跟教育培訓有關的項目,都是您簽字批準,而不需要經過局長的。”
明顯是做足了準備,羅玲條理清晰又滔滔不絕地說完一通之後,抬眸問年與江:“書記,不知道我分類的對不對。”
年與江心裏極其讚賞,這姑娘不愧是法律碩士,不僅分析問題全麵,而且思路清晰、巧舌如簧,難怪在丁一諾那裏保證,隻要能幫到他年與江,就想討一份正兒八經的律師工作來做。
更重要的是,她具有質疑的習慣。
年與江雖然心裏對羅玲的能力不再懷疑,但仍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對,這些項目都由我主管,從合同簽訂到報銷付賬除了層層級級的負責領導簽字和我最後批準外,不需要再由局長簽字。”
“嗯。”羅玲點頭,“那我想知道,如果是您首先在某一份憑證上簽了字之後,跑報銷的小職員拿著有您已經同意了的合同或者發票去那些比您職務低的領導處簽字的話,那些領導是不是都不會不簽?即使看出有問題也不會不同意吧?”
好犀利的問題!
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律師!
“對!我也是從底下的小領導一步步幹上來的,一般碰到大領導已經統一審批了的事,除非不想幹了,否則都不會過多考慮,直接簽字蓋章。”年與江繼續點頭答道。
“嗬嗬,我明白了!”羅玲滿意地笑著收起了文件夾,鼓起勇氣說道:“可是書記,這些單位都是空殼公司,這些合同上的項目也都是不存在的,即使做了充足的假資料,隨便抓幾個被培訓人員,就真相大白了!”
“空殼公司又如何?”年與江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已經成功把這些錢報銷出去了,ERP係統裏程序流程都沒錯,沒有人會去查紙質的憑證!”
“可是我在查啊!”羅玲有點不明所以地看向年與江,有點焦急地說:“而且是您花高價聘請我幫您去查賬的,我已經收集了很多領導疑似犯罪的證據,如果到時候要訴諸法律,上麵肯定會跟我今天一樣,賬本一本一本查,憑證一張一張看,您這些違規的項目肯定逃不過專業人員的調查的。”
“嗬嗬,剛剛那些分析不是都很冷靜很縝密嗎?怎麽這會露出你的急脾氣來了?”年與江好笑地看著因為不解而明顯顯得格外焦慮著急的羅玲,笑著調侃道。
“年書記,我隻是不明白而已。從您的表情來看,您好像也知道這事情一旦被發現之後的嚴重性,五百多萬的公款啊......您怎麽還如此淡定?”羅玲蹙眉更加納悶地看向年與江。
“要玩當然玩大的,我倒是希望這不僅僅是五百萬,最好更多,效果才會更好!”年與江神秘地挑了挑眉。
“這會我真不懂了......”羅玲低頭做尷尬的抓耳撓騷狀:“莫非是......”
“莫非是什麽?但說無妨。”年與江鼓勵道。
“莫非是您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會出事,或者......這些憑證壓根不是您簽字的?”羅玲說出口,又很快不相信地否認了自己:“不對啊,我是跟您的筆跡對比了的,還用了專門的核對軟件來檢測的,幾乎沒什麽不一樣的。”
“嗬嗬,”年與江眸子裏閃過一絲亮光:“
大膽假設是你們律師的基本素養,小羅同誌果然沒讓我失望。現在先不談這些憑證了,有沒有興趣跟著劉博律師學習學習,然後正式進軍你的領域?”
“劉博?您是說業界無人不曉的京城劉大壯?”羅玲驚訝地問,滿臉的不可思議。
“京城有幾個劉大壯我不清楚,我認識的劉大壯就是京城的,劉博律師事務所,贏過幾個大案子吧,對商業訴訟案件很在行。”年與江雲淡風輕地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金色名片遞給羅玲:“這個你拿著,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你看看就知道了。”
羅玲站起身,激動地雙手接過年與江遞過來的金燦燦的名片,視線像定在了上麵一樣,看了半天,隻見眼珠子越瞪越大,“年,書記,您居然有劉大壯的金名片,我是他的偶像,哦,不不不,劉大壯一直是我的粉絲......對不起,我高興得傻了,我最崇拜的前輩就是劉大壯!”
看到興奮得語無倫次的羅玲,年與江心裏嗤笑道,果然是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那巧了,我跟他幾年前機緣巧合就認識成了好朋友,既然你這麽崇拜他,你隻要有興趣去他的律師所,這個順水人情我想我是可以做,他也不會拒絕我。因為,像你這樣年輕又優秀的,對律師事業又如此熱忱的姑娘,不去一個好的平台實踐學習,太可惜了!”年與江指了指羅玲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說話。
“年書記,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不會忘記,這樣一來我會比同行的同齡人有更大更多的機會!真的太感謝您了!”羅玲鄭重地向年與江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個在她看來簡直比任何難得的證件都名貴的名片,慢慢坐了下去。
見羅玲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年與江輕笑道:“不用跟我客氣,我讓你潛伏在財務處一年多,太委屈了你,這也算是你臥薪嚐膽的所得了。但是,我還需要你在財務處繼續呆著,不僅要查舊賬,還要注意有沒有類似於此類的用來弄虛作假抽倒成本的假憑證!”
“假憑證?您是說,這些東西真的有問題。”
“沒問題,隻是,這些不是我簽的。”年與江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燃了一根煙,目光淩厲地盯著桌上的憑證:“有人這樣做,無非就是怕萬一有一天東窗事發的時候,由我來做這個替罪羊!既然如此用心良苦,那不如遂了他的心願。”
羅玲詫異之餘,了然地點了點頭,又擔心地問:“可是這些證據如果真的到了法庭上,對您一點都不利,沒人能證明這不是您簽的字。”
“嗬嗬,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年與江淡淡地勾了勾唇,“你繼續做好你的暗訪,我會讓劉博跟你私下聯係,你把你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紙質憑證的複印件包括視頻拍的原件影像資料以後直接給他就行。如果在一年之內,做這些假憑證的人沒有用這些東西來威脅或直接告發我,那麽......”
年與江沒有繼續說下去,幽深的眸子裏放射出一道道凜冽的寒光。
“這個可能性不大,他們既然知道是假的,既然已經拿到了錢,自然不會去誣陷您,因為您根本沒做這樣的事,官司打下去的話,他們暴露自己的風險極其大。我想,應該沒有人會給自己找麻煩的。”羅玲皺眉,提醒年與江。
“他們不告,那就讓我自己告自己,這樣不是更精彩嗎?”年與江吐出一口煙,意味深長地笑了。
“自己告自己?”羅玲回味了一下年與江的話,很快就點點頭:“我明白了!您放心,取證的事就交給我了!”
“好,辛苦你了。注意千萬別讓人發現你對庫房裏的那些往年舊憑證有興趣!”年與江叮囑她。
“這點您放一百個心,我是不會給任何人留下任何證據的!這叫反偵查!”羅玲站起身嘻嘻笑了笑,有點害羞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年書記,我真的可以跟著劉大壯學習了?我真沒想到為您辦事,不僅有高額的酬勞,還有如此大的意外收獲,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了,隻能更加用心地為您做事!”
“嗬嗬,你能跟著他,不是我的功勞,是你用你的能力換來的,祝你早日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律師,我期待早日看到你這個丫頭在法庭上的精彩表演!”年與江站起來,向羅玲伸出手,笑得真誠而儒雅。
“一定!”羅玲激動地握了握年與江的手,心滿意足又躊躇滿誌地離開了年與江的辦公室。
年與江臉上恢複了一貫一個人時候的沉靜嚴肅,撚滅手裏的煙,走到落地窗前,負手望著窗外寧靜祥和的機關大院,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給你找麻煩是想讓你多享受幾天,你卻迫不及待地沒事找事,還想效仿多年前的齷齪手段來對付我?
好,那我這個理論上當晚輩的就多陪你多玩幾天!
*
X市人民醫院,住院部大樓。
百合提著保溫飯盒前前後後谘詢了三個樓層的導醫台,才終於來到骨科的住院部,找到了王曉蕾的病房。
路過病房的玻璃窗,她看到了裏麵靜坐在窗戶前背對著門口的那個單薄身影。穿著病號服,頭發卻仍梳得一絲不苟。
百合輕輕推開房門,一股濃烈的消毒水混雜藥味撲麵而來,卻也能感受病房裏溫度還算適宜。百合怕自己帶進來太多寒氣,忙抱歉地另外兩張病**的病人笑了下,小心翼翼關上門輕步向窗口走去。
這是一間三人間的大病房,另外兩個病人一個是中年女性,左手打著石膏正躺在**輸液,另外一個是個小男孩,右腿吊在機械牽引上,斜臥在**玩著手機遊戲。
百合心裏不覺鬆了一口氣,心想,阿姨的病應該不是很嚴重吧,要不應該不會跟這兩個骨折的病人同住一個病房。
王曉蕾仿佛一點聲音都沒聽見,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雖然已經立春,但是陽光仍如冬日般的一樣懶洋洋,無力地透過玻璃撒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人身上。
“阿姨。”百合在王曉蕾身側停下腳步,緩緩蹲下身子笑著喚她。
聞聲,王曉蕾一愣,慢慢轉過頭來,看見百合的一瞬間,平靜的臉上立刻生動起來,由意外轉為驚喜,又轉成滿麵的激動。
“孩子,你......你怎麽來了?”王曉蕾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握住百合的一隻手,視線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望去,再看到一片寂靜時,又落寞地轉過來看著百合:“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百合知道她是想看自己的兒子來了沒有,她嚴重的失落讓百合瞬時感到了心酸。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和毫無血色的雙唇,百合努力牽了牽嘴角:“阿姨,今天是正月十五,我親手包了一點餃子,熬了點大骨湯,想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您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吧?”
王曉蕾看著百合手裏擎起來的保溫飯盒,感動的眼圈泛紅,連連點頭:“好,好,我嚐嚐!”
百合扶著王曉蕾從椅子上坐起來,慢慢向她的床位走去。百合這個時候才發現,她走路的時候好像很不穩當,微微躬著腰手扶著左腿的膝蓋,很艱難的抬腿,跨步,落地,仿佛每一步都用了很大的力氣一樣。
百合突然想起年淑潁在電話裏告訴自己的那句話:“她左腿膝蓋像是長了一個硬硬的腫塊,稍微一碰就作疼,走起路來更是隱隱作疼。”
上次在江家初遇她的時候,在那個比較混亂的場合,百合倒是沒注意到她走路是否有異樣,今天再見時,看到她走路都如此不易,心裏猶如生生地橫出一根針,紮得她身心刺痛。
把王曉蕾扶著坐在**,百合幫她用被子蓋好身體,打開飯盒,一顆顆皮薄餡大的飽滿餃子還冒著熱氣,大小均勻,晶瑩透明。
百合用筷子夾起一隻,吹了吹上麵的熱氣,小心翼翼地遞到王曉蕾的嘴邊,笑道:“不好吃您可不要取笑我哦,皮是我擀的,餡是家裏的阿姨做的,我自己包的。”
王曉蕾眸子裏閃著亮晶晶的**,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和藹地笑著看著百合,機械地張嘴,咬了一口之後,不住地點頭:“好久沒吃過這麽香的餃子了。沒想到我兒子這麽有眼光,找這麽一個漂亮懂事的女孩,還會做飯。這個年頭,肯做家務的年輕人太少了。”
百合臉上泛起淡淡羞澀的紅暈,“我這是現學現賣,您可別誇我了,我這人很容易驕傲的,您多吃點。”
“我自己來吧,孩子,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已經沒有自主能力了。”王曉蕾從百合手裏拿過小碗和筷子,自己吃起來。
百合看著她一連吃了好幾顆,嘴角溢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幫她盛了一碗大骨湯,“這個湯很清淡,您趁熱喝點。”
“好,聞起來都香。”王曉蕾端起湯大口喝了兩口。
“阿姨,醫院的菜肯定不好吃,我以後每天中午都來給您送一次午飯。早飯和晚飯還委屈您在這裏將就將就,我聯係了一個私人護理,她明天就過來照顧您,您想吃什麽告訴她就行。”百合邊收碗筷,邊對王曉蕾說。
“不用了,孩子,太麻煩,你別為我操心了。你現在懷著孩子,我看還沒起懷,應該還沒四個月吧,你要多休息。”王曉蕾瞅了瞅百合的小腹,說。
“我沒事,我現在也沒上班了,家裏的阿姨把我照顧得很好。反正我在家呆著也無聊,每天出來走走也好,我剛好也可以在這家醫院做做產檢什麽的,一點都不麻煩。”百合笑道。
“可是......”王曉蕾猶豫了一下,眸光複雜地看著百合,輕輕啟唇:“醫生說我現在這情況他們隻能先用藥物治療,我想把第一療程結束之後就離開這裏。”
“離開?”百合差異地皺眉:“阿姨,您現在腿不方便,還是別轉院了,如果這個療程結束後醫院還不能拿出最佳的治療方案,那我們再找好更好的醫院。”
“可是......與江當年讓我離開X市的時候,說過永遠不讓我再回來的,我怕我呆久了他會不高興。我在成都有個家,家裏有人照顧我,你不用擔心我。”
王曉蕾想起自己的兒子,眸子裏無限悲涼。
百合心裏滑過一絲愧疚,別說自己現在處於這
個尷尬的身份上,即使真的成了年與江的合法妻子,一時間恐怕也難以調和這對母子間的矛盾。
“阿姨,這個您放心,他根本不知道您在這裏。還有,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他一點都不恨您了,這是他親口承認的。隻是最近他太忙了,等他有空了,我再好好跟他說說,他一定會重新接受您的。”百合安慰著王曉蕾。
“真的嗎?他......他真的不恨我了?”王曉蕾赤紅的眼裏迸出一絲驚喜,雙手都開始顫抖。
“是的!”百合認真地點點頭:“所以,您要乖乖地聽醫生的話,配合醫院做好治療,一定要等著您兒子親自來看望您,還要等著您的孫子出世,等著以後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好好孝敬您。”
“我......”王曉蕾激動的有點措手不及,低頭雙手無措地在被子上摩挲,“我,我還有這個命嗎?”
“當然有!您是與江的親生母親,是我肚子裏孩子的親奶奶,這種血緣關係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百合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
“乖孩子......”王曉蕾忍不住淚盈玉眶,握著百合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一直等到王曉蕾吃了藥躺下睡午覺,百合才收起飯盒輕輕地離開了病房。來到醫生辦公室,她找到王曉蕾的主治醫生,詢問了一下她的病情。
“你是王曉蕾病人的家屬嗎?”主治大夫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話很客氣。
“是的......我是她朋友,我想知道,她患的真是骨癌嗎?嚴重不嚴重?可以治愈嗎?”百合怕自己說是她兒媳婦的話,會引來醫院對年與江的這個真正家屬的譴責,隻好稱是他的朋友。
“從目前的情況看,病人的症狀也不能完全斷定就是骨癌,就算是也隻是早期,因為骨癌的早期症狀跟我們平時常見的骨刺、骨肉瘤或病理性骨骼變形很相似。說實話,骨癌這種病,在國內雖然有很多例,但是在我們醫學界並不算常見的癌症,所以我們也一時無法診斷是否真的是骨癌。但是從病人的臨床症狀來看,可以先通過藥物來減緩疼痛的。”
“原來是這樣......”百合點點頭,又問:“那,既然確定了她骨骼裏長了異物腫塊,能不能直接做手術刮掉呢?”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沒有必要手術之前,我們還是建議用藥物抑製病痛擴散的。如果病人或家屬堅持要手術,我們也可以做。但是......”大夫看了看百合,“病人好像不是很配合治療,以我的觀察來看,她好像期待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所以,目前她的情緒很重要。”
“好的,這個我會聯係她的家屬,會做好她的心理安慰的。”百合鬆了一口氣,按照醫生這個說法,王曉蕾阿姨的病,是可以治愈的。
“醫生,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您。”百合繼續對大夫說。
“你說。”
百合把提前準備好的寫了自己聯係方式的便簽遞給大夫:“因為王阿姨的親人還在外地,短時間內也趕不回來,以後關於她病情的事,您直接通知我就行。我找了一個私人護理,明天開始來照顧她,您讓她轉告我也行,麻煩您這邊有單人病房的話,給她換個環境好的病方。還有,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支付,我明天就來先給醫院交點押金。”
“好,有個家屬朋友配合我們的工作,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大夫點點頭。
*
看著百合在醫院門口打了個出租車離開,站在二樓陽台上的小高撥通了年與江的電話。
“年總,甄小姐在王阿姨的病房呆了一中午,之後去了主治大夫的辦公室,剛剛打車離開醫院,應該回家去了。”
此刻正在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午休起來的年與江“唰”得一下拉開房間裏的窗簾,陽光一下子傾瀉進來,他眯眼皺了皺眉,問小高:“主治大夫那你打點過了吧?不要留下任何信息,也暫時不要讓甄小姐知道。”
“嗯,明白。為了不引起懷疑,暫時沒有給她換病房,但是甄小姐好像讓院方給換病房了。”
“是麽?”年與江淡淡地蹙了蹙眉,“那就讓她去折騰吧,她以後出門你多照看著點就行。手術那邊安排的怎麽樣了?”
“已經跟喬治先生聯係好了,他說他是打算下個月回國來的,但是沒打算接診。後來不得已提到是給您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做手術,他便爽快地答應了。也已經跟這邊的醫院談妥了,喬治醫生就在這裏做手術。”
“嗯,好。看著老太太,別讓她亂跑,白星那邊先不要通知他,手術後通知他過來領人。”
“好的,明白。”
掛了小高的電話,年與江幽深的眸子微眯著燃了一根煙,撥通了百合的電話。
“在哪呢?”
“哦,我......”坐在出租車裏的百合接到年與江的電話一時間有點緊張,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我中午吃的太多了,就出來溜達溜達消消食。”
“是嗎?冷不冷?溜達到哪去了?我剛才打給張阿姨,她說你去看個朋友,也不坐小高的車......”
“哦......是啊,我來看看薇薇,她下午要忙的上班,我就早早回來了,我已經快到家了。”百合心裏直叫鬱悶,都忘記他還有好幾個“眼線”了。
“到家就好,你的身孕雖然快滿三個月了,還是小心點為好。回去休息吧,晚上等我回家一起吃飯。”
“嗯,知道啦!”
百合輕輕吐出一口氣,低頭看著手裏的那張銀行卡,心裏默默地說:反正是你的錢,也是你孩子的奶奶,就讓我代替你來照顧你媽媽吧。
夜,魅影酒吧。
張齊遠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冒著寒氣的眼神定定地看著桌上的手機,整個人身上散發著“請勿靠近”的危險信號。
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皮衣,一頭黑色長發的妖嬈女郎舉著酒杯慢慢靠近,坐在了他的對麵。
“帥哥,一起喝一杯吧?我也是一個人。”女人嫵媚地笑著徑自用自己的酒杯輕輕碰了碰張齊遠手裏握著的杯子,微微仰頭抿了一小口,眼神卻一直沒離開張齊遠那張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魅惑的俊臉。
張齊遠眼皮抬都沒抬,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女郎似乎很滿意,拿起桌上的酒瓶給張齊遠的杯子裏倒上酒,站起身走到他旁邊,飽滿的胸脯蹭在他的胳膊上,俯身在他耳邊曖昧地說:“不想請我跳支舞嗎?”
張齊遠握在酒杯上的手微微用力,猛地扭頭冷冷地看向女人,眸子裏的冷鷙厭惡讓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由地一愣,尷尬地正想起身離開,張齊遠忽然揚唇一笑,低聲說:“我對跳舞沒興趣,我喜歡直接上床。”
女人一聽,隨即羞澀地低頭笑了笑,抬手在張齊遠胸口處輕拍了一下,羞嗔道:“討厭,別這麽直接嘛!人家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張齊遠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幾乎把身體的所有重量都靠在了張齊遠身上的女人突然失重,腳下一歪,差點跌倒。忙扶著桌腳站穩,詫異地看向張齊遠。
“我說我喜歡上床,又沒說想跟你上!”張齊遠早已斂起了臉上的笑意,鄙夷地勾了勾唇:“你們家死人了嗎?穿了一身奔喪的衣服,離老子遠點,別把晦氣傳染給我!”
“你有病吧?”女人顯然沒想到會被戲弄,化著精致夜場妝容的臉上頓時氣得五官扭曲,傲挺的胸脯因為憤怒不停地上下起伏。
“對!同性戀算病嗎?如果你想當藥,那就讓老子爆了你吧!”張齊遠不屑地乜斜著眼睛看著氣呼呼的女人,邪惡地笑著說:“不想的話,趁早滾出老子的視線!老子見了女人就惡心!”
“你......”女人雖然碰了一鼻子灰,但看到張齊遠眸子裏折射出來的狠戾,還是不由地退後了一步,“神經病!”罵了一句之後,端起桌上自己的酒杯悻悻地離開了。
女人!上床是玩物,下床就是蛇蠍毒婦!
張齊遠拳頭緊握,恨不得衝出去打倒舞池裏那些隻會到處勾引人的肮髒女人們!
想他張齊遠從十七八歲就開始遊走在各種女人之間,從來隻有他玩女人負女人,從來沒有女人敢在他麵前耍花樣。
可如今,卻栽在了幾個被自己玩過的女人手裏!不僅失了職務,丟了顏麵,還讓他整個春節都不敢出門見人,簡直受到了此生以來極大的羞辱!
這口氣,他張齊遠要是能咽下去,不如詛咒自己死在那些爛女人的**!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桌上的手機響起,張齊遠瞄了一眼,很快接了起來,“怎麽樣?有消息了嗎”
“老大,你讓我們查的那個叫林薇的娘們終於有消息了。她現在確實不在原來的單位上班了,不過還在本市,最近正在找工作,住的地方也搬了家,現在住在紫薇花園,一個人。”電話裏,一個男人給張齊遠匯報著情況。
“紫薇花園?從城北跑到了城南,果然是不想讓我找到吧!”張齊遠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說。
“是的,就是城南的紫薇花園,12棟1202。怎麽樣,老大?這娘們這樣侮辱你,要不要哥們幾個去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不需要你們動手,這件事我必須親自處理!江雨霏那個死丫頭的蹤跡有沒有消息?”
“沒有!你提供的那幾個地方我們都去蹲點了,根本沒見過那女人!”
“嗯,那繼續盯著,有消息了第一時間告訴我,不要自作主張!”
“那是!不過老大,咱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都懷疑是這倆娘們害的你,你要是親自出馬不是要跟她們麵對麵交鋒嘛!我看,不如交給我們幾個算了,你就別動手了,她們想算賬也找不到誰幹的啊!”電話裏傳來男人囂張邪惡的笑聲。
“她們對我還有價值,等我不用的的時候自然不會讓肥水流到外人田裏,你們安心等著就行!”張齊遠掛了電話,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惡狠狠地想:既然你們如此對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