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X市之後,“五一”節假期結束。
第二天一早,百合就去局工會找丁一諾報道,正式上班了。丁一諾這次把百合安排到了一個大辦公室裏,和另外三個嫂子一起負責整個分公司的婦聯和殘聯工作,百合的工作主要是統計統計一些數據,總結總結一些活動情況,沒什麽壓力,但也夠繁瑣。
因為都是之前認識的同事,幾個女同誌也道聽途說過一點百合似乎跟年與江的關係似乎很不一般,加上百合自己對待工作認真不拖遝,對幾個嫂子也是熱情友好,幾天下來,四個女人關係處得特別融洽,辦公室裏常常發出爆笑的聲音,讓隔了三個辦公室的丁一諾聽見之後,既無奈又暗自得意:年大書記啊,這回把你的女人安排到氣氛如此熱鬧的辦公室裏,還怕她心情不好嗎?
充充實實地過了一周,周末這天,年與江親自開車帶她去了醫院。
王曉蕾術後傷口愈合得非常好,沒有發生任何感染或並發症,已經從無菌監護室轉到了普通VIP病房,還是由專業高護小馬24小時陪護,照顧著她的飲食起居。
年與江和百合推門走進王曉蕾病房的時候,她剛剛吃了早餐躺下,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兒子和準兒媳,激動得一邊忙掙紮著要坐起來,一邊因為高興有點不知所措地說:“你們來了......”
“阿姨,您快躺下,要多休息!”百合見狀,趕緊上前,和小馬一起扶著她靠在了床頭上。
小馬看了一眼從一進來就走向窗邊站定,不僅一句話不說,看到兩個女人有點吃力地扶起王阿姨卻仍無動於衷不過來幫一下忙的年與江,對百合無聲地笑了笑,指了指門外,識趣地離開了病房。
百合不敢去看王曉蕾左腿下麵那片空空的地方,她更不敢想象那被褥下麵是怎麽樣一個血淋林的悲慘狀況。可是看到王曉蕾臉上的淡然時,她也終於安心地舒了一口氣。
失去一條腿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但是比起能保住一條命來說,這也算是一個絕處逢生的辦法了吧!
“阿姨,您最近覺得怎麽樣?”百合坐下來,關切地問王曉蕾。
“很好,都很好。”王曉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的年與江,對百合說:“吃的也好,傷口恢複得也好,隻是有時候不習慣......會偶爾去摸一摸左腿......嗬嗬,人老了,記憶力總是不好。”
百合心裏一陣酸楚,忙牽強地笑了笑安慰她:“阿姨,您別擔心。與江已經跟我說了,等您這個傷口拆線徹底愈合之後,會給您安裝一個假肢,您不知道,現在的醫學科學界可強大了,我看了很多裝假肢的患者,適應之後行動自如,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假肢,到時候您也可以的,完全不會影響正常生活。”
“真的嗎?”王曉蕾雖然是在問百合,卻又把視線挪到了自己兒子的身上。
順著王曉蕾期盼的眼神望去,年與江仍對著窗戶負手而立,仿佛定在了那裏一樣,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哎,明明心裏早已經原諒了自己的媽媽,為什麽偏偏最後一步不願意踏出呢?
正在這時,百合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林薇打過來的,想必是項明那邊有消息了,就先按了靜音鍵,起身對王曉蕾說:“阿姨,我出去接個電話。”
“去吧,孩子。”
病房裏頃刻間隻剩下了母子倆,王曉蕾滿眼熱切地看著兒子,正欲開口,年與江轉過了身子,雙手插進褲兜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下周讓人送你去德國,國內現在安裝假肢的技術不如德國那邊成熟,德國的假肢質量也是全球領先的,你放心去吧,全程有人陪護。”
“還要出國嗎?”王曉蕾有點意外,眸子裏是顯而易見的猶豫,看著兒子臉上的神色,試探地問:“那......還能回來嗎?”
年與江心裏一震,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放在褲兜裏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他知道她這話裏的意思......當年父親出事之前,把自己改名換姓,將所有檔案資料都改成了江家的孩子,而把她,安排出了國。本打算不讓她回來的,沒想到她還是回來了。
他雖然一直不想原諒她,但是他又不想不承認,她回來過著清貧奔波的日子,不過是為了有機會多看自己幾眼。這麽多年,他一想起自己這個親手害死了父親的母親,他仍恨得咬牙切齒,可是......雖然他做了那麽多錯事,可是在自己這個兒子跟前,都還不能不算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就像以前小時候,每一次父親嚴厲地對他的時候,她總是護在他麵前,不僅如此,每每被父親批評了之後,她都會給他做他最喜歡的鬆鼠魚,把刺全部一顆顆仔細地挑出來才喂給他吃......
年與江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從童年那段糾結的回憶裏走出來。
“如果你不想回來那就直接留到那,如果想回來,我這裏也不差多養你一個人。百合已經給你收拾好了住的地方,想不想去,你自己做決定。”他最終還是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回來,回來......一定回來,我跟百合那丫頭說好了,到時候我給你們看孩子.......”王曉蕾難言內心的激動和驚喜,眼角的皺紋都帶著喜色,連連點頭。
正說著,年與江的手機響了,他直接接了起來。
“嗯......嗯......好......好,辛苦了,那就讓那邊跟這邊的公安聯係一下,剩下的事
就全部交給警察處理吧!雨霏那邊怎麽安排的?她回不回來......不回來?......那就隨她,讓人注意保護著她就行了。”
掛了電話,年與江平靜地對王曉蕾說:“你這幾天安心養著,去德國的事,我會讓人辦妥,我最近忙,百合也上班了,就不來看你了。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說完,大步向門口走去,正準備伸手拉門,百合推門走了進來,看見他,好奇地問:“怎麽了?這麽快要走了嗎?”
“嗯,有點事要去處理下,我先送你回去。”年與江點點頭,打開了門。
“那.....阿姨......我們才剛來......”
百合尷尬地看了一眼王曉蕾,王曉蕾卻和藹對她笑著揮了揮手:“沒事,孩子,你們去忙你們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哦,”確定王曉蕾臉上的笑確實發自內心的無恙,百合對她笑笑:“那您好好休息,改天我們再來看您。”
“好,好,開車回去慢點。”王曉蕾不舍地看著他們兩人,囑咐道。
“嗯,阿姨再見。”
走進電梯,年與江從光可鑒人的金屬麵板上看到百合嘴角含著笑,轉身好笑地問:“有什麽開心的事?”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百合見電梯沒人,雙手拉住年與江的胳膊,仰頭看著他嘻嘻笑道:“剛才薇薇打電話過來說,項明醒來了!”
“我知道啊。”年與江挑了挑眉,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
“啊?你知道了?”百合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眸子裏滿是失望,漸漸撅起小嘴,手也從他的胳膊上無力地垂了下來:“那你早就知道了也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啊!再說,我接到這個電話可是在你之後,可別冤枉我啊!”年與江一手攬過百合的肩膀,另一隻手晃了晃手裏的手機,“不過,還有一個好消息,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聽!”
“還有什麽好消息?”百合好奇地抬眸,蹙眉想了想,“是不是打傷項明的流氓抓到了?到底是不是張齊遠幹的?”
百合說完,才驚覺自己一時激動,把這個放在心裏有一段時間了的疑問脫口問了出來。
“張齊遠?”年與江皺了皺眉:“你怎麽比我還知道的早?”
“真的是他嗎?”百合這次倒是真的意外了,滿眼的不可思議。
“嗯!”年與江攬著百合走出電梯,邊走邊說:“那幾個人已經依次抓了回去,剛帶上銬子就供出了張齊遠。”
“果然是張齊遠!這個家夥怎麽這麽壞!!”百合不由地皺起了眉,問年與江:“那你怎麽打算處理?”
“現在不是我想怎麽處理,所有的人證物證都在公安局,用不著我怎麽處理,我隻等著在公司機關黨委交過來的文件上簽字就行了。”年與江淡淡地說。
“文件?”
“上次是免職,這次發生這樣刑事犯罪,我倒是想看看機關黨委是直接開除,還是想給他申請一個機會,開除個幹部身份!”年與江幽深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唇角泛起一抹冷冷的狠意。
“嗯......”百合點點頭:“張齊遠這樣的人,也隻能進監獄才能悔悟吧!”
“好在他們沒有真的把雨霏怎麽樣,但僅僅項明的事,這也夠那幾個年輕人在監獄裏過幾年了!”年與江幫百合打開車門,拍了拍她的腦袋:“這下你就別再操他們的心了!”
車子剛駛出醫院不久,年與江在一個便利店門前停下了車,問百合:“我去買點喝的,你喝什麽?”
“我不喝,你去吧。”
年與江下了車,百合百無聊賴地拿起旁邊的木糖醇,發現裏麵已經沒了,扭頭想喊他順便買一盒,卻見他早已經閃進了便利店。
百合拔下車鑰匙下了車,剛走到便利店門口,就看到年與江正在結賬,手裏拿的,是一盒杜蕾斯。
百合以為自己沒看清楚,先是一愣,心裏下意識地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看見了他手裏的東西,隻好轉身疾步回到了車裏。
他跟她在一起,從來沒用過這些避孕的東西,怎麽突然今天買這個呢?
年與江回到車裏,扔給百合一盒16粒裝的費列羅榛果威化巧克力,“出院後很少見你吃這玩意了,解解饞吧。”
“嘿嘿,謝謝哦。”
百合接過來,直接拆了封,剝了一顆給他遞到嘴邊,他卻皺著眉搖了搖頭,“你吃吧。”
“哼!”百合也沒強迫他,手縮回來直接把巧克力扔進自己嘴巴裏,邊嚼邊撇他一眼,“你是覺得這個解不了你的饞吧?我剛才好像看到你也買了能解饞的東西呢!”
“嗯?”年與江正要踩油門,聽她這麽一說,雙手撐在方向盤上,扭頭看著她,擰著眉問:“你是好像看到了,還是故意去看的?嗯?”
說完,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咬著牙,故意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來。
“拿出來吧,讓我看看什麽口味的。”百合拍掉他的手,伸出手掌,“我還是在超市收銀台掃過幾眼那個東西,還真的沒好好研究研究過呢!”
“什麽口味?你以為是你的巧克力呢!”年與江不理她,扭過頭發動了車子。
“喂......你買那個東西幹嘛啊?是要去約會小三還是小四啊!”百合扁扁嘴,佯裝食不知味地嚼著巧克力,滿臉吃醋的味道。
“哪是我買的?”年與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挪到她的巧克力上
,“買巧克力送的,買一送一。”
“買一送一?”百合有點哭笑不得,明明知道他是撒謊,還是忍不住“噗嗤”低頭笑出了聲,“我買了幾十年的巧克力了,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買巧克力還送**的啊!我看是買**送巧克力還差不多,這巧克力吃了可會是讓人興奮的!哼!哼!”
“是嗎?那你多吃點,多高興點。”
“誰說我不高興了?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麽買那個......反正......反正不是跟我用的。”百合低下頭嘟著嘴,玩笑開著開著,卻自己把自己開得真的有點不高興了。
可不是麽,他從來沒用過那東西。
不管自己現在的身體適合不適合劇烈的**運動,他那麽迫切地想要孩子,怎麽可能會用**呢?
年與江皺了皺眉,好笑地扭頭看了她一眼,“誰說跟你用了?我自己跟自己用,你現在又不讓我碰你,你還不讓我解決生理需求了嗎?”
“你......”
咦......想起來竟然有點惡心,百合沒有讓自己順著他的話聯想下去,忙合上巧克力的蓋子,再也沒了胃口。
“傻妞!”年與江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很快你就知道這個東西的作用了。”
百合沒有再說話,心裏卻不服氣地腹誹:哼,**還能有什麽作用?除了做個“攔精靈”,難道還真的買回去當氣球吹不成?
*
張齊遠辦公室。
機關黨委雖然早就宣布了張齊遠的免職文件,也確實削掉了他的經營管理權利,但是企業管理處的領導們也沒做一些落井下石的事,除了削了他在績效考核辦公室的行政權之外,暫時隻讓他做一些辦公室文字方麵的工作,也保留了他用了三四年的這個辦公室,科長的位置目前還是懸空。
張齊遠剛點燃一根煙,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是隔壁辦公室打來的。
“張科......齊遠,不好了,公安局的來了三個人到處長辦公室去了,我出來的時候聽說是來找你的,你沒事吧?”打電話來的是考核辦公室的副科長劉雲峰。
“公安的?”張齊遠眉頭一皺。
莫非是那幾個沒用的東西被抓到了,不是都已經去海南避風頭了嗎?怎麽還是沒逃出去......
張齊遠手裏握著電話正在犯疑,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王處長帶領著三個穿警服的同誌走了進來。
看著三名警察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威懾和嚴肅,張齊遠的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軟,握著的電話“啪”得一聲從手裏滑落,他一邊用顫抖的手把剛剛點燃的香煙在煙灰缸裏撚滅,一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牽強地笑了笑,“王處,這是?”
王處長微微蹙著眉,帶點痛惜地搖了搖頭,歎口氣說:“張齊遠,這三位是我們市公安局的同誌,有事來找你。”
“哦......請問,有什麽事嗎?”張齊遠故作鎮定地把詢問的眼神看向站在三個警察中間的一位看起來是領導樣子的警察。
“請問,你是張齊遠先生吧。”警察上前一步,麵色平靜,語氣威嚴十足。
“是我,我是張齊遠......”張齊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點點頭。
“你好,張齊遠。我們現在懷疑你跟一起惡意**兼故意傷人罪有關,請麻煩跟我們去一趟公安局吧。”警察同誌側了側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警察同誌,你們搞錯了吧.....你看我像動手打人的人嗎?至於**......我更不可能參加,我已經半年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了,這個你們可以問我們王處。”張齊遠鎮靜地狡辯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邊的王處長。
“齊遠,我們都相信你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的。但是既然警察同誌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是配合配合他們的工作,去一趟公安局錄一下口供吧,如果沒有證據,相信警察會還你一個公道的!去吧!”王處長平靜地說著,語氣裏卻帶著明顯的命令口氣。
“可是......”
“張齊遠同誌,還是麻煩跟我們走一趟吧!請不要讓我們用強製的手段帶你離開你的崗位。”
張齊遠正要說話,站在中間的警察語帶威脅地打斷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兩個同誌。
“那好吧,我跟你們去一趟,如果沒有證據,請麻煩立刻送我回來,並在我們領導麵前為我澄清!”
張齊遠知道自己逃不過了,眼下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先去看看警察手上掌握了一些什麽資料再說吧!
自己無非就是跟他們幾個通過電話,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號碼,打過去的款也不是自己親自辦的......他們能有什麽證據呢?
再說,他們連自己本人都沒見過,自己何懼呢?
想到這裏,張齊遠舒了一口氣,轉身堅定地對王處長說:“王處,您放心,我人正不怕影子斜,沒有做過的事就是沒有做過,任何人也不能栽贓給我。我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絕對不會再給我們企業管理處,不給我們整個新都丟人!”
“好,去吧!”王處長也沒多說,鼓勵加同情的眼神看了張齊遠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出了辦公室。
看著三名挺拔的警察背影前麵張齊遠那個高大俊秀的身影,王處長搖了搖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多麽有希望的一個小夥子啊,大好的前程就硬是毀在了自己不良的生活作風上!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