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平原北部的冬日,滴水成冰。
人馬激行之後,口鼻都蒙上了厚厚的霧氣。
即使戴著貂皮帽子,身穿裘皮大氅,孟凡依然覺得,**在外的臉上如同針紮。
林間的河流都已結成了厚厚的冰層,人馬走在上麵,連個白印子都沒有留下。
冬獵的好處顯而易見。遠處闊葉林裏,樹木的葉子大都已落得幹幹淨淨。
人馬的視線都極為良好。
雖然冬日裏有虎狼之患,饑餓會促使它們變得更加瘋狂。
但是這裏並不是密林深處,一向有人煙來往。大型猛獸非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向這裏來的。
莊戶上的向導在莊園外麵的路口接住了大隊人馬,就引領著大家朝莊園深處奔去。
野外清新的空氣,讓孟凡精神大振。如此激烈的活動,也激發了他體內蓬勃的朝氣。
三叔崔民德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上前來問道:“侄婿是乎很少出門遊獵?”
孟凡在馬上答道:“不瞞三叔,小婿從未打過獵,今天還是第一回。”
崔民德聞言,心中暗暗驚喜,臉上笑道:“那今日侄婿可一定要玩得盡興。”
馬隊前麵,崔浩文聞聽此言,在馬上回過頭來,眼神陰鷙的瞅了孟凡一眼。
在這刺骨的寒風中,迎上這樣陰鷙的眼神,不由得讓孟順心裏一驚。
孟凡卻隻當沒看見,目光穿過車隊,停留在馬隊前麵一望無際的闊葉林。
這條不太寬敞的林間土路,漸行漸窄。終於在林子深處變得極為模糊,幾乎瞧不出道路的輪廓。
向導這才停下來,拱手對崔民德說道:“東家,地方到了,這林子裏,麋鹿,獐子,野豬,都是有的。前麵土坡那頭,有間茅草屋,裏麵存著現成的柴火,鍋灶也是現成的。”
孟凡等人順著向導手指的方向,果然見林子裏不遠處,有個小土坡,坡後露出一個低矮的茅屋頂。
“好了,吳三,你帶他們去準備,我們自行去打獵便是。”崔民德吩咐道。
眾人歡呼起來,八叔叫道:“林子很深,列位最好兩三人同行,以免迷了路徑。孟賢侄,你第一回來,對這裏不太熟識,可千萬別太深入啊。”
孟凡正要回話,卻聽崔浩文在不遠處冷聲道:“像他這種小白臉,還是跟下人們老老實實呆在茅屋裏比較合適。小心呆會被虎狼嚇破了膽。”
“哈哈哈。”一群紈絝們圍在崔浩文左右,笑得前仰後合。
那些人裏除了崔家的幾個隨從,便都是崔浩文的狐朋狗友,也是這城裏有名的幾個紈絝。
孟從虎聞言,嘩啦一聲,抽出隨身短劍,就要教訓教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孟凡伸手攔住了他,笑意盈盈的說道:“誰是小白臉,呆會一看獵物便知,話可別說的太滿。”
“喲,小白臉生氣啦。敢跟本公子賭獵物。你拿何物來賭?”崔浩文趾高氣揚的說道。
孟凡笑道:“就拿你們最想得到的新菜和釀酒的技術如何?”
“一言即出,駟馬難追。今日就讓你看看,本公子的能耐。我們之中各出一人,跟隨對方的馬隊,隻有你我二人獵到的獵物才算數。為保證公平,我們都隻帶兩個人。崔興,你跟他們去,給我瞪大眼睛瞧清楚了,那個傻大黑粗的家夥打到的獵物可不算。”崔浩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挑釁似的指著孟從虎。
孟從虎橫眉冷對,恨不得上前去,一掌拍死這狗東西。
不過,他一向在言語上甚是木訥,不願意多費口舌,直氣得牙關緊咬。
孟凡不以為然,盯著正要撥馬而去的崔浩文道:“慢著,你是乎忘了點什麽,現在就想走嗎?”
幾夥正要進到林子裏的人,都圍在左右,沒有離開。
此刻聽到這裏,八叔忍不住發話道:“是啊,浩文。人家拿新菜和釀酒的技藝跟你賭,你拿什麽呀?總不能你兩手空空,跟人家賭吧。”
這話一下把崔浩文給問得愣住了,他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輸。
剛才在路上,他爹崔民德已經替他摸過孟凡的底細。姓孟的這小子,這還是第一次出來打獵。
他崔浩文可是從小玩到大,架鷹鬥狗,走馬遊獵,可謂最拿手的本事。絕對不會輸給這麽個第一次出來打獵的小白臉?
此刻忽然問起來,他才發現,自己還真沒有可以拿得上台麵的賭注。
什麽樣的賭注可以跟孟家的那兩樣技術對等?恐怕就隻有崔家的那幾間生藥鋪子了。
“奶奶不是說過嘛,要拿我三房的鋪子,給婷婷作嫁妝。若是你勝了,那些鋪子就歸婷婷了。”崔浩文大言不慚的說道。
孟凡不由得大笑起來,笑得眼淚差點沒出來。
崔浩文怒道:“小白臉,你笑什麽?”
“笑話,你算老幾。那些鋪子可都是整個崔家的。你一個黃毛小子,做得了主?”孟凡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
“你。”崔浩文一時語塞,求助似的看向自己老爹。
孟凡說得沒錯,那幾間鋪子,現在還是崔家共同的產業。
他們三房隻不過代為打理。過手的銀子雖然可以截流一部分,以供三房揮霍。可要把鋪子轉手,他們還沒那個權利。
崔民德臉上掛不住了。所謂富貴險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雖然那些鋪子他不能轉手,可他能放棄它們,成全崔婷婷。
此刻當著這麽多同宗的麵,他能收回自己兒子說的大話嗎?不能。
崔民德一咬牙,狠聲說道:“他不能做主,我能。你三叔的話你總該相信吧?三叔把話撂在這兒,這場賭局如果你勝了,三叔去跟老太太說,把那些鋪子,全數過到婷婷名下。三房絕不反悔。”
“好,爽快。諸位叔伯們給孟某做個見證如何?”孟凡在馬上拱手笑道。
八叔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論遠近親疏,他們肯定向著崔家三房多一些。
可孟凡也不是外人,何況人家拿出的賭注,可比三房闊氣多了。
若是三房這回贏了呢,日後少不得還要靠三房接濟。可若是三房輸了,今後可就一無所有。
這個崔家的女婿,富甲一方,手底下又多技藝,倒是不難給他們找個營生。
大家左右為難之際,隻聽崔民德道:“我三房言出必行,老八,你們在擔心什麽?這白撿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你放心,即使是我們輸了,肥水也沒流外人田嘛。婷婷也還是我崔家的女兒。”
“那倒也是,我說諸位也別在猶豫了,咱們就做了這個中人如何?”八叔環視一周。
一眾崔家人這才紛紛點頭。
八叔撥馬上前,走到孟凡與崔浩文中間的空地上,說道:“那好,我老八和這裏所有人,就都做了這個見證。兩位賢侄聽好了。咱們就以日中為限,還來這裏集合。誰打得獵物多,誰就取勝。”
說完,他嗆啷一聲,拔出隨身佩劍,一把插在了堅硬的地麵上。劍身嗡嗡直響,筆直的立在了道路正中。
依那道斜斜的劍影估算,此刻應該在辰時,距離日中還有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