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鄒明一雙鷹眼,直直盯著李元宏。

李元宏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重重滲了出來。心裏七下八下,不知孟家到底發生了何事。

為何一夜之間,就連大理寺都盯上了孟家?

難道是孟賢侄出了什麽大事,惹惱了聖上?

聯想起前些天孟天和曾經來找過自己的那件事,多半是這孟賢侄冒天下之大不諱,找人去向陛下求了情。

陛下多半已怪罪下來,要尋孟家的晦氣。

說不準還要複查當年旌表門楣之事。若從中找出一星半點不合朝廷禮法之處,恐怕就連自己這個萬年縣的父母官,也會受到牽連,和孟家人一起受罰。

“下官抖膽問一句,不知大理寺查這孟家所為何事?可否見告?”李元宏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便誠惶誠恐的等著挨上官的駁斥。

鄒司直鷹眼如鏡,豈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隻得微笑著安撫李元宏道:“隻是上麵例行的巡查,抽到了這豐縣男,縣令大可不必驚慌。想當年封爵授匾,都有陛下的旨意,諒來也不會有什麽紕漏。”

“原來如此,多謝司直直言相告,下官再無憂慮。實不敢瞞司直,下官與這孟家交往甚深,少年時便與這豐縣男的父親孟天和在長安結識,彼此長相往來。當年這旌表門楣一事,也是親曆親為。不知司直要了解哪些情況,李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李元宏鬆了一口大氣,暫時放鬆了心情。

料想當年之事,一切都是名正言順,自己問心無愧,何必如此惶恐。這都是那張蘊古案鬧得,如今官員們一聽見審案就頭皮發麻,見到大理寺的人,更是惶惶不安。

鄒司直幹笑了一聲,說道:“那便再好不過,本官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這豐縣男生母的情況,不知李縣令可知,這位孟高氏的家族,原本是哪裏人?”

“下官曾聽那孟天和酒後談起過一兩回,說這位夫人原是長安人氏,好像還是個沒落世家之後。具體是哪一家,恕下官年歲漸長,這記憶也不勝從前了。若是鄒司直想弄清楚,也容易,明日下官便帶鄒司直,去見這位老友,親自向他詢問。”李元宏說道。

鄒司直皺眉微思,抬眼說道:“此事不宜刻意提及,恐讓李縣令與故友憑空生出嫌隙。隻要暗訪才好。”

“嘿,司直多慮了,我這位老友,嗜酒如命。偏偏其子豐縣男孟凡還是個開酒樓的。那留客住一碗下肚,保管你問什麽他答什麽,事後一覺醒來,全然都不記得了。”

“哈哈哈哈,看來令友也是性情中人,那便好辦了。明日由我作東,在灞城酒樓,請李縣令與令友一同吃酒,李縣令可一定要賞光啊。”鄒司直爽朗大笑。

李元宏擺手道:“唉,豈可讓鄒司直破費。再說你與那孟天和素不相識,以何理由請他前來?不如由下官作東,就說請老友一聚,他必定欣然前往。屆時咱們在旁敲側擊,我這老友最是健談,定會滔滔不絕,全都吐個幹淨。”

“如此甚好,星夜相擾,打攪了。明日午時,灞城酒樓再聚。”鄒司直起身辭別,急匆匆回去複命不提。

這邊鄒司直剛走,李元宏就急了。

雖然這大理寺司直說得明白,他前來不過是朝廷一般性的巡查。可他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

想那孟天和兄,整天吃喝玩樂,無所是事。能犯什麽事?這件事多半還應在孟賢侄身上。

自己與孟家相交多年,上次孟天和求告,讓他幫忙周旋其兄殺人的官司,自己就沒幫上忙。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提前支會孟家一聲,也好叫孟家有個準備。

萬一是對孟家不利的舉動,孟家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以如今孟賢侄在朝野結交的勢力,或許還有轉機也說不定。

他趕緊叫來一個家仆,與他細細的耳語了幾句,叫他連夜前往孟家酒樓報信。

外麵已到了宵禁時分,好在縣衙在自己掌握之中,出去不難。平康坊的宵禁又名存實亡,朝廷為了繁榮長安城的商業,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時候,雖然整個長安大部分地區一片黑暗,但平康坊還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那家仆出了萬年縣治所在的宣陽坊,就沿著黑不溜秋的坊牆牆根,飛快的向隔壁的平康坊跑去。

萬年縣衙所在的宣陽坊,就在平康坊的南邊。中間隻隔著一條街道。

不過一刻鍾,家仆已經跑到了孟家酒樓的門首。

這家仆曾經來過孟家,知道孟家酒樓後麵的工坊不管白天黑夜,都是輪流轉著開工的。

轉到屋後,果見院子裏燈火通明。

家仆用門的拍擊後門。不一會兒,就有孟家人打開了門上的瞭望孔,在裏麵問道:“你是誰?為何這麽早就來了,取貨是寅時三刻,你來早了。”

“好叫大哥得知,小的是萬年知縣李太爺家的家仆,找你們家主有要事,快快讓我進去。”

裏麵的孟三聽見回話,趕緊說道:“快開門,放他進來,我去後院叫家主起來。”

“唉。”看守後門的應了一聲,便打開了厚重的包鐵木門,將李元宏的家仆放了進來。

不一會兒,孟三回來說道:“你隨我來。”

那家仆便跟著孟三一道,進了後院。

此時,孟凡已經披衣坐在客廳裏,一臉的倦容。

仆人進來,便躬身作揖道:“小的李七,是李知縣家的家生子。太爺叫小的告訴爵爺,今晚大理寺司直突然造訪縣衙,詢問爵爺的身世,是乎對爵爺的生母格外關注。太爺不知何故,擔心與爵爺身上有礙,因此叫小的連夜趕來通知爵爺,望爵爺早作準備。”

“你辛苦了。替我多謝你家太爺。就說孟凡他日定當登門拜謝。孟三,去給他拿一百錢來。”孟凡微笑著說道。

“多謝爵爺,小的便不打擾了。”李七高興的跟著孟三去了。

看著二人消失在院門處,孟凡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心中疑雲頓起。

“是誰要查我孟家?難道是陛下的心思又有所鬆動,懷疑我給他的建議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