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驚喜異常,雙手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小心翼翼的捏開孟順的嘴,在孟順的舌下,赫然發現了一卷極其細小的油紙卷。

那是專門用於信鴿通信的紙張,此刻,卻被孟順丟進了嘴裏。

若非情況萬分緊急,他肯定不會這麽幹。

也是天可憐見,這封信最終,還是送到了該送到的人麵前。

孟凡激動的取過一雙筷子,小心的從孟順的口腔中,將那卷小小的油紙卷取出。

清理了油紙卷上的口水,孟凡立刻就走到油燈旁邊,小心的展開那卷極其細小的紙張。

在紙卷正中,赫然寫著四個血字:“小心綠珠。”

看清了這四個字,孟凡雙手不由自主的一陣哆嗦,差點把紙卷都給弄掉在地上。

“綠珠?”孟凡萬萬沒想到,會從孟順這裏,聽到這個名字。

孟順為什麽會讓他小心綠珠,綠珠到底是什麽人?難道說,綠珠就是那個接近皇權的幕後黑手。

不可能,決對不可能!

孟順要告訴孟凡的這個至關重要的信息,著實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綠珠是胡安福從西市上幫他買來的。

此女身世清白,生得又花容月貌,喜歡他的人,能從長安城東門排到西門。

她怎麽可能會是臥底?

近些年的長安城,有錢人中,都流行三樣東西,一是昆侖奴,二是新羅婢,三便是天香樓的新菜和新酒。

孟凡自然也與時俱進,讓胡安福幫忙,購進了一大批新羅女婢,綠珠就是其中之一。

孟凡本來對所有女婢都是一視同仁。直到有一次酒後,在包廂內曖昧的燈光下,醉眼朦朧中忽然看見此女,一時驚為天人,才決定重用她。

後來更是很快發現了她的與眾不同,破格把她提拔到了天香樓的最高層,去侍候整個長安城最尊貴的客人們。

綠珠自然也不負眾望,成為了天香樓名符其實的活招牌,吸引來大量的狂風浪蝶,在天香樓中一擲千金。

孟凡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婢,會是一位別有用心之人。

紙條上的四個字,分明就是孟順的筆跡。

不可能是他人偽造。

可孟順到底想讓自己知道什麽呢?

孟凡想破腦袋,也沒辦法明白。

但是從這張紙條上,孟凡卻可以看出另外一個真相,那就是孟順當時一定十分慌亂,他一直都處於被人監視的狀態。

隻有在被迫服毒後的最後關頭,才拚盡全力,找到了一個機會,寫下了這張字條。

難道說,是綠珠把他吸引到興利坊,最終落入摩尼教的圈套中的嗎?

可綠珠在長安,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孟凡對綠珠寄於厚望,安排她培訓大批優秀的女婢。

如今想起來,這個決定無疑是在給自己挖坑。

還好孟順及時發現了這個漏洞。否則,不久的將來,自己的後果可想而知。

自己一心隻想著依靠綠珠,在長安組建情報係統,獲取長安城內的信息。

可萬萬沒想到,別人卻捷足先登,算計上了自己。

是誰會有這般本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下了這種事?

綠珠顯然不會是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她很可能也是幕後黑手的一枚棋子。

孟順提醒自己,表明他也知道的有限,也隻知道綠珠會對自己不利。

可是他當時到底看見了什麽?才會有此聯想到綠珠的呢?

他隻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座迷霧森林,四周黑影重重,荊棘遍地。

森林裏毫無出路,隻靠著遠處的一點點微光,在鼓舞著自己。

否則,他真想就此在長草中躺平,再也不起身來,任由那些妖魔鬼怪肆意狂舞。

把紙條湊近油燈,看著燃燒的火苗吞噬掉那四個血字,孟凡的眼底,重新煥發出一股不易覺察的鬥誌。

李唐即將覆滅,武朝即將興起。李氏皇族和勳貴舊臣的後代,即將遭到清洗。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未來的大勢將會倒向何方。

他不能裹足不前,更沒有退路。

若是從前,他隻是銅人原上的一個土財主的兒子,倒還罷了。

可如今,他已是一手創建了神機營的大唐功勳。更是軍糧的發明人,身兼幾重身份,手握重器。

這樣的人,武氏臨朝之日,會不會對他生出忌憚,似乎是一目了然之事。

他隻有步步向前,強大到足以擺脫這種束縛,才能在大唐實現真正的自由。

綠珠到底是什麽人,去問胡安福是絕對找不到正確答案的,孟凡心想。

綠珠背後的人,一定就是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

這人控製自己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

孟凡不禁要問自己一個問題,自己有什麽?

他有燧發槍的技術,有新菜和釀酒的技藝,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賺錢之道。還有潑天的財富。

這些東西,都是權力所急需之物。

燧發槍可以幫助他們鞏固自己的權利。

財富可以幫助他們擴大自己的權利。

而數不盡的賺錢技藝,則可以幫助他們持續獲得財富。

原來財富的身上,天生就寄生著權利。不管你承不承認,這二者在大唐都缺一不可。

缺少了財富,權力無法得到伸展。

缺少了權力,財富無法得到保障。

就像自己今天一樣。

自己至所以會落到如此地步,何嚐不是低估了權力的重要性。

一個對財富和力量癡迷的幕後黑手,他生得滿麵英武氣,幾年前還是一位中年將軍。

這個限製了範圍的選擇題,在長安也不是一個容易作答的問題。

那些開國功勳們,哪個臉上沒有些英武之氣,他們的年齡,普遍也都正處中年。

要在茫茫人海中,將他們篩選出來,無疑於大海撈針。

他總不能帶著楊焽這個前朝餘孽,去長安城裏蹲點,一個個的都看那些將官們的臉吧。

孟凡本來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可他現在才發現,從他開始有這個打算的時候,他就已經選錯了戰場。

戰場不在洛陽,洛陽充其量不過是一場局部戰役,而長安才是他真正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