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多慮了,朕不激這小子一下,他又怎肯老老實實的道出心中實情?何況咱們的長樂一直視他為愛侶,非他不嫁。若沒有一件為難的事,又怎麽能讓襄侯找到台階,答應娶咱們麗質。”李世民笑道。
長孫皇後聞言,掙紮著坐直了身子,說道:“你是說襄侯心裏其實是願意娶咱們麗質的?”
“世上哪個男人能夠拒絕麗質這樣千嬌百媚的公主?以朕之見,襄侯同樣也沒辦法拒絕。隻是他礙於對崔家女子的情麵,一時無法接受罷了。朕就是要讓他知道,不接受長樂,他孟家就隻有死路一條。”李世民大手一揮,仿佛已經看到了孟凡的那張苦瓜臉。
長孫皇後嗔怒的瞧了李世民一眼,心裏一暖,不覺又要掉下淚來。
不管是太子李承乾的婚事,還是長樂公主與襄侯的婚事。這些全都是陛下對自己的一片深情,想要做給自己看的。
陛下深知自己時日無多,因此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將各個兒女的終生大事逐一安排,也好讓自己離開時少些牽掛。
陛下是不會傷害襄侯的,而襄侯的為難之處,她心裏也跟明鏡侯的。
奈何長樂公主隻喜歡襄侯一人,若此生不能嫁給襄侯,長樂定然要鬱鬱終生。
長孫無垢不再說什麽,揮手讓宮女為自己撤去了造枕,身子轉向裏間,說道:“陛下,臣妾有些乏了,不能再陪陛下說話,陛下就請自便吧。”
李世民心裏會意,輕輕的拍了拍皇後的手背,說道:“觀音婢,那你好生歇息,朕這便回去了。”
李世民知道,皇後不表態,就等於同意了自己的辦法。皇後相來謹小慎微,說話做事不肯逾越雷池半步。
今天為了長樂公主的終生幸福,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李世民做出了一件不大光彩的事。
當晚,就有小黃門拜謁襄侯府,送來了陛下的聖旨。
聖旨中的內容,大體是這樣的。
宿衛皇宮的禁軍十六衛,從此後又增加了一衛,名為神機營。
聖旨封孟凡為神機營第一任統兵將軍,號為神機將軍。
神機將軍的品階,和各衛大將軍齊名,都為朝廷正三品武官,位高權重。
如今神機營已經擴編到了四千人,在十六衛中的地位,儼然已不可小覷。
燧發步槍一旦集結成陣,就是當今世界的陸戰之王,隻要不是攻城作戰,往往百用百靈。
孟凡得到神機營,可以說在關中地區,已然可以如入無人之境。
聖旨中還說到,叫新上任的神機營將軍,帶領三千槍兵,追隨征西大軍,前往征伐高昌。
孟凡的高興勁還沒過去,就被當頭潑了一瓢冷水,成了什麽征西軍副將。
陛下前腳才問了他,關於征西主帥侯君集的事,後腳就把他送到了侯君集手裏。
孟凡當然知道,李世民的心裏到底在打著什麽算盤,他這是在逼自己吐出發生在洛陽的那些事情的實情。
姑且不論西征高昌的艱險程度,光是自己落在侯君集手中,就可能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他已經掌握了侯君集謀反的罪症,侯君集還能有什麽理由,讓他繼續活下去呢?
“不行,我絕不能隨軍前往高昌。”
自從接下了聖旨,孟凡就如同霜打的笳子,全身的精氣神一下子全沒了。
可陛下聖旨已下,木已成舟,聖意不可能再有轉圜?除非自己去求一個人。
想起當年的那個承諾,也許這時候,就是最好的兌現時機了。
孟凡一身素衣,隻身來到長樂門,出示了長孫無垢當年交給他的玉牌。
侍衛立刻就恭敬的請他上車,送往承慶殿。
一路來到長孫皇後的病榻前,當看見皇後娘娘消瘦的臉頰,孟凡卻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宮女要叫醒沉睡的皇後娘娘,孟凡卻伸手製止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顯然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剛剛還清醒的叫宮女們請他進來,轉眼就又陷入了昏迷。
孟凡的心忽然就軟了,不忍再去打擾這樣一個可憐可敬的女人。
他輕輕的站起身來,對一旁的宮女輕聲說道:“不要告訴娘娘我來過,微臣這就告辭了。”
對著病榻上的長孫皇後深深一躬,孟凡正要轉身離開,長孫皇後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是襄侯來了嗎?”一場沙啞的嗓音之後,緊跟著一連串的咳嗽。
孟凡連忙上前去,躬身說道:“正是微臣。”
“既然來了,話也沒說一句,怎麽就急著離開?本宮時日無多了,也該向你們這些故人道別的時候了。”長孫無垢哀歎一聲,動情的說道。
“娘娘福澤深厚,定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孟凡違心的說了一句,心中感慨萬千。
長孫皇後淺笑了一句,說道:“襄侯什麽時候也學會說謊了?來人啦,為襄侯賜座。”
孟凡臉上不覺一紅,抬眼看向皇後,又覺得皇後娘娘若有所指。
宮女端來一張繡凳,孟凡疑慮不定的坐下。
心中莫名一動,忽然全都明白了。
這個掙紮在死亡線上的女人,什麽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比自己清楚。
“娘娘當年對臣有一個承諾。微臣此來,就是要請求娘娘兌現當年的那個承諾。”
“很好,這才是當年那個豐縣男。本宮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在你踏入宮門的同時,本宮已派內侍,以陛下的名義,為襄侯賜婚。恐怕這時候,負責傳旨的小黃門,已經到襄侯府上了。”長孫皇後抬頭看了孟凡一眼。
孟凡驀然一驚,坐繡凳了站了起來,吃驚的看向長孫皇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微臣是來求皇後娘娘,讓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讓微臣擔任西征軍副將。微臣身體羸弱,不堪遠征,隻想做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終老林泉。不願入朝為官……”
“這話你自己信嗎?”長孫皇後艱難的坐起來,靠在繡枕上,慈愛的看著孟凡,說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你既已卷入朝政之中,又豈能言退?”
“你身家巨萬,又憐貧恤老,在兩京素有人望。像你這樣的當世幹才,遊離於朝廷之外,絕非社稷之福。”
“陛下不會容忍你,群臣也不會任你肆意發展下去。你心裏十分清楚,你想做天下首富,就必須像呂不韋那樣,走政商一體的路子。否則,你隻不過是一隻養肥了的豬,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為今之計,你若想保全自己,就必須與陛下站在同一陣線。要與陛下站在一起,最牢固的聯盟,莫過於成為他的附馬。你看看,武德皇帝的附馬柴紹打過多少敗仗,兩朝天子卻從來沒有苛責於他。成為皇室貴戚,是像你這樣的人,得以善終的最好辦法。我相信,崔家的那個女娃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