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向著李恪與鬆讚幹布盈盈一禮,柔聲說道:“婢子綠珠見過二位貴客,我家主人請貴客登樓相見!”

李恪起身笑道:“附馬都尉的動作還真快,小王與讚普上去會會他如何?”

鬆讚幹布欣然起身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在綠珠的引領下,向大廳深處走去。

鬆讚幹布見滿堂的客人都魂不守舍,眼珠子都一眨不眨的盯著前麵的美人,對天香樓更是刮目相看。

一個貼身侍女都有如此傾國傾城之貌,附馬夫人長樂公主豈非更是神仙中人?

可惜這位公主已經讓孟凡捷足先登,還不知天可汗會將哪位公主賜給他為妻。

“這美人兒可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不知要多少錢帛,方能一親芳澤啊?”大廳裏,有第一次見到綠珠的食客大放厥詞。

長安本地的食客們聽不下去了,有人笑道:“多少錢帛?你就是有潑天的家資,也是白搭。”

“連她的芳名你都不知?可見是頭一遭來長安吧。這位可是比長安任何一位花魁都要有名的娘子,喚作綠珠。”

“她可是天香樓的活招牌。雖隻是個侍女,卻迷得整個長安城的公子哥們神魂顛倒。你就是想見上她一麵,都困難重重。”

“哦,某天生就不畏艱險,你倒是說說,都有哪些困難?”先前發言的那位客人不服氣的問道。

有人笑道:“你有權嗎?至少得是個國公府出來的。你有錢嗎?至少在長安城能叫得響名號。”

“乖乖,能有這出生身價的,整個長安怕不是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外地食客連連漬舌。

本地食客得意道:“也沒你說的那般少,長安乃是天子腳下,光是國公就有二三十位。家資巨萬顯名於外者,少說也有百來號人物。”

外地食客道:“難道沒錢沒權連見她一麵都不成?公子們出多少,某拚了身家想必也少不了她的,怎麽就困難重重?”

“你以為光有錢權,就能一親芳澤?那可真是大錯特錯了。這位綠珠姑娘早就有言在先,想要登樓求見者,沒有錢權亦可,隻要有才華也行。若隻是有財有權,沒有才華,也是萬萬不能的。”

外地食客悵然道:“原來如此,看來,某今生怕不是沒這個機會了。”

“哈哈哈哈,”廳內一陣哄堂大笑。

外地食客不覺羞紅了臉,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趕緊坐了下來。

鄰桌一位衣著華麗的老者笑道:“客人不必羞愧,見過綠珠姑娘的人,沒幾個聽了前番那些話,不失魂落魄的。”

那人聽了這話,心裏方才好受些,拱手道:“慚愧,慚愧,多謝老丈寬慰。”

老者繼續道:“客人已經算是好的,你沒看見,那邊伸長了脖子,呆頭鵝一般的幾個少年嗎?”

那人順著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幾個浪**子弟,伸著頭注視著綠珠姑娘消失的方向,整個人都僵住了,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他們長年在此吟詩作賦,就是想贏得綠珠姑娘的青睞,能夠登樓與姑娘相會。若是偶爾有人得此殊榮,他就算是在長安的文人圈子裏站穩腳跟了。”

食客們正自議論紛紛,綠珠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大廳一角的邊門。

這道門直通整棟大樓的人工電梯。

幾人來到人工電梯門口,綠珠拉響銀鈴。

梯門在一陣輕微的機括聲之後,緩緩升起。

鬆讚幹布注視著眼前這有如牢籠般的鬥室,充滿了好奇心。

“貴客請進。”大門打開,綠珠展臂相邀。

李恪見鬆讚幹布有些緊張,笑而不語,默默的率先抬腳進到電梯間內。

鬆讚幹布這才緊隨其後,也走了進去。

綠珠最後一個進來,轉身拉響電梯間內的消息索。

人工電梯在一陣輕微的顫抖之後,緩緩沿著主軸向著樓頂爬升。

天香樓逐層的建築結構,依次展現在鬆讚幹布的視野中,使得他仿佛置身於一頭機械巨獸的肚腹中。

鬆讚幹布第一次領略到大唐巧奪天工的建築技藝,內心充滿了豔羨之情。

相比於天香樓內的富麗堂皇,方便舒適。他在邏些的宮室好比土階茅屋,真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吐蕃國都城邏些,大唐人又稱其為匹播城,全城所有的建築幾乎全都是土木結構。

夯土為牆,椽木為頂,上蓋茅草以為萌庇。城外的牧民們,更是連土屋都沒有,都是住在用牛羊皮搭成的氈帳裏。

即使是讚普的皇宮也是土夯的,隻是屋頂不同罷了。

並非吐蕃國缺少建築材料,實在是因為吐蕃工匠技不如人,隻會建造簡單的土木結構的建築罷了。

鬆讚幹布正有些出神,視野中突然潑灑進大片絢麗的陽光,使得他本能的伸手遮擋住眼睛。

與此同時,人工電梯也咚得一聲到達頂點,停止了運轉。

人工梯柵欄緩緩升起,一片絢麗的陽光下,一座古色古香的空中庭院,赫然展現在鬆讚幹布眼前,使得他一瞬間恍如置身於天上瑤台。

庭院正中,一座小型噴泉奪造化之功,噴起一線水柱。

噴泉正中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雕像。

其下的池水中,荷花含苞待放,團團荷葉猶如玉盞浮於水麵。

此情此景,就像置身於畫中仙境。

噴泉後方一片小小園林,掩映著一座精致小巧的三層閣樓。

那樓雖不高,卻八角玲瓏,精巧絕倫,體現了極高了建築技藝。

每層樓的廊簷下,都懸掛著一張匾額,由上往下依次書寫著天地人三個大字,正是聞名遐邇的天道樓。

鬆讚幹布隻覺得自己眼睛都不夠用了。

今天一天的所見,已然超過了他過去二十多年見聞的總和,不由得他不感到震動。

“大唐的工匠果然匠心獨運,能夠有如此機巧心思。本讚普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讚普若是喜歡,自己也可以修建一座這樣的宮殿。”李恪笑道。

鬆讚幹布暗自點頭,心中已動了求取大唐工匠,回吐蕃為其建造宮室的心思。

三人來到三才樓前,附馬都尉孟凡已經早他們一步,站在人字樓的台階下,附手相迎。

在他身後,還站著一位年輕俊美的少年,正是三陳之一的陳秋雨。

孟凡迎上前來,拱手道:“兄長大駕光臨,小店蓬蓽生輝。”

鬆讚幹布還禮道:“數月不見,孟兄風采依舊。”

“兄長龍精虎猛,半月奔波,竟不見半點疲色,實在令小弟佩服。”

舉凡能力出眾者都有一幅好身板。何況鬆讚幹布還是一位馬上英雄,更是生得壯碩健美。一身古銅色的皮膚,頗有點附和後世人的審美風格,讓孟凡很是羨慕。

“哈哈哈哈……”

二人一番互吹,都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

想起數月前戰場對壘,鬆讚幹布佩服於孟凡的智計無雙。

孟凡同樣也佩服鬆讚幹布堅韌不拔的意誌和宏觀的戰略眼光。

英雄惜英雄!

若非孟凡比鬆讚幹布多了一千多年的見聞,還真不一定能識破鬆讚幹布當時的戰略布局。

兩人相視而笑,執手上了台階。蜀王李恪跟在身後,反倒像是個外人。

孟凡,鬆讚幹布和蜀王李恪,三人年紀相差無幾,算得上是同齡人。

三人進到天字樓的茶室中,分賓主坐定。

孟凡首先笑道:“兄長遠道而來,小弟無物為敬,這是小弟莊上新進的春茶,請兄長品嚐。”

鬆讚幹布跟著漢人老師南日及,也學習過一些漢人的茶道。

但剛才所見,孟凡烹茶的手法,卻和南日及教的大為不同。

這時接過茶來,就不免有些好奇,向杯中一看,更是大為驚訝。

杯子裏根本沒有紅棗、桂園、胡椒之類的東西。隻有根根直立於湯底的茶芽。

聞一聞,清香撲鼻。嚐一口,即不鹹,也不甜,清新淡雅,餘香滿口。果然與尋常茶道大不相同。

唐代盛行沫茶,是要把茶葉炒製後曬士,研成粉末備用。

飲茶之時,更是要將茶末用水煎服,像煎中藥一樣,還要加入紅棗,桂圓,胡椒,鹽或者糖。

所以當鬆讚幹布直接在茶中看到茶葉後,才會如此驚訝。

“如果飲茶,果然風味獨特。”鬆讚幹布由衷的讚歎。

孟凡笑道:“兄長若是喜歡,小弟這就派人給兄長送去幾斤。”

鬆讚幹布十分欣喜,連聲道謝。

“我此來,也給你帶了禮物,稍後叫人送到你府上去。”

孟凡微微一怔,笑道:“多蒙兄長掛念,等見過了陛下,小弟再請兄長過府一敘。”

“這個容易,我尋思求娶漢人公主禮節繁重,沒有十天半月不能全禮。正好能在長安呆上一段時日。”

孟凡道:“兄長所慮甚是,我這裏正有個得力助手,是我孟家的家生子。為人誠實可靠,我把他指派給兄長聽用。皇家求親的一應表禮花紅,繁文縟節,他都是親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