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已經發生了嚴重的感染。
這種情況，如果在後世，自然是要深度清創之後，進行消毒處理後縫合。然後再以抗生素控製感染。
但在沒有發明抗生素的古代，人們是怎麽處理這種傷口的呢？
好在孟凡腦海中還有些印象，這種高度潰爛又複雜的感染傷，最好的清創辦法，就是利用蠅蛆啃噬的生物治療方法。
蛆蟲可以快速而有效的吃掉腐爛變質的軀體組織，但對好的組織卻秋毫無犯。
然後再將蛆蟲移除，對創口進行清洗消毒，縫合後施以藥物。
好在軍醫已經給李思摩解了毒，在經過幾番清洗之後，傷口附近的毒素也已經所剩無幾。
孟凡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軍醫，軍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蠅蛆也可以治病，如此汙穢之物，難道不會讓傷口再中什麽邪毒？”
“受到深度汙染的蛆蟲當然不合適，要用剛剛產出的仔蛆，最為合適。”
如今已近六月，天氣逐漸炎熱，蒼蠅倒是不缺。
想要抓到即將產仔的蒼蠅，也並非難事。
但這種方法簡直聳人聽聞，讓所有人幾乎都無法接受。
就連李世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附馬，此種方法，附馬是否驗證過它的可行性？蛆蟲治病，聞所求聞。若軍醫有其它辦法，依朕看來，還是不試的好。李思摩將軍身份貴重，若是被帳外的胡兵們得知了咱們用蛆蟲為他們的王爺治病，還不得翻了天了。咱們不得不考慮士卒們的情緒。”李世民有些猶豫的說道。
孟凡淡然一笑，說道：“陛下所慮周全，就依陛下。隻是李將軍傷口的腐肉已經到了非處理不可的程度，但外科清創，難度極高。在沒有麻藥的情形下，患者所要忍受的痛苦可想而知。微臣恐怕李將軍身體無法承受。如果用蠅蛆療法，痛苦相應會小很多。”
畢竟蠅蛆的啃噬，比刀子割肉要精準的多，也要柔軟的多。
蠅蛆是不會對人體健康的組織造成威脅的，古羅馬人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采用這種方法治療感染的傷口，治愈率極高。
“還是讓軍醫先替李將軍清創吧，朕召集李將軍麾下的將領們，問問他們的意見。畢竟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李將軍最終不治，朕恐怕這些胡人們會對朕的附馬不利。這一點你有沒有考慮過？李將軍身份特殊，再等等吧。”
李世民心情沉重的拍了拍孟凡的肩膀。
孟凡如夢方醒，這才體會到陛下的深謀遠慮。
李世民並非危言聳聽，突厥舊部生性野蠻，對於自己未知的事物，統統都是簡單直白的心思加以懷疑。
如果他們的薩滿巫師告訴他們，可以用蠅蛆治病，他們一定會深信不疑。
就算最後治死了可汗，也隻能是可汗自己命該歸天。
可要是一個漢人采用了匪夷所思的方法，治死了他們的頭人。那他們非找人拚命不可。
李世民走出門外，不出所料，李思摩將軍的部下們，都跟到了病房外。
十幾個膀大腰圓，身形魁梧的突厥人環列在門口的空地上。
見天可汗出來，都紛紛見禮。
“末將等參見天可汗。”
“天可汗，我王的傷勢如何？大夫怎麽說？”
“天可汗，我等可否進去探望王爺？”
……
阿史那思摩歸順大唐後，被李世民封為懷化郡王。因此，眾將才口稱王爺。
李世民心情沉重的抬眼看向這些胡將，說道：“李將軍傷口已被邪毒所染，軍醫束手無策。襄國公提意用蠅蛆療法，可助李將軍清創。隻是，此種方法太過匪夷所思，朕不敢擅專，特來詢問各位的意見。你們都是追隨李將軍出生入死的兄弟。李將軍雖是你們的王爺，卻如同你們的父兄。父兄受創，子弟恨不能以身替之。所以，你們是最為關心李將軍的親人。朕現在要你們一個答複，同意蠅蛆療法，朕便讓附馬都尉立刻執行。如果不同意，就隻好由軍醫進行簡單的清創。將軍的生死，便隻能交由上天來安排了。”
“蠅蛆療法，你等可曾聽過？”
“聞所未聞啦。”
“是啊，豈有用蛆蟲給人治病的，這位襄國公聽說從前隻是個廚子。”
“不可對襄國公無禮，他可是陛下的乘龍快婿。”
“襄國公一向手段高明，若非真有把握，怎會提出此等方案？”
“你們最愛喝的留客住，就是這位國公釀造的。”
……
眾將七嘴八舌，病房前一時嘈雜不堪。
人群之中，隻有一位胡兵老卒麵色鐵青，一臉震驚。
隻見他忽然站出來，欲言又止，一幅猶豫不決的樣子。
李世民眼明心亮，一眼瞧見這老卒的異樣 ，指著他問道：“你是何人？你有話要說？”
老卒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驚惶的說道：“啟稟天可汗，我乃李將軍麾下無名小卒，我想說，我就曾經被蛆啃食，傷口卻好了。”
“什麽，你被蛆啃過傷口。”
“是的，小人不敢蒙騙天可汗及諸位將軍。從前，在追隨老可汗攻打烏桓時，小人的小腿中箭，傷口潰爛。當時正值盛夏季節，蚊蠅遍野外。不久，小人腐爛的傷口就招來的大量蚊蠅，長出了蛆蟲。”
老卒說著挽起了自己的袍子，提起褲腳。
罩袍底下，**的小腿上果然有一道扭曲白嫩的疤痕。
從疤痕的大小和形狀，可以看得出來，當年那道傷口是多麽的猙獰可怖。
“當時小人心裏十分恐慌，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就想將蠅蛆除掉。但魯忽兒告訴小人，蠅蛆能夠助我早日康複。小人信了他，最後傷口果然沒再繼續腐爛。那些蠅蛆吃完了腐肉之後，就會自行脫落。然後傷口結痂，不久就大有好轉，竟比其它人更快康複。小人也將此事告訴過很多兄弟，奈何他們都把這當成故事，沒人肯信。”
“魯忽兒是誰？”李思摩麾下的將軍們問道。
老卒道：“他同小人一樣，是個老兵，前年死了，老死在軍營裏。”
“這麽說，沒人能夠證明你說的話嘍？”有人質疑道。
“將軍，見過小人腿上那些蠅蛆的，十有八九都死了。但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將軍。”
“朕相信他，你們呢？”李世民眼神堅定的看向階下眾將。
李思摩麾下的諸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不約而同的點頭同意。
“他是王爺麾下的百戰老卒，我相信他。”
“他是咱們突厥人，突厥人對自己的頭領是不會說謊的。”
“天可汗，就請讓襄國公為王爺醫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