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昭慶殿。

楊淑妃手握著從宮外傳來的紙條,心神不寧。

大內總管太監王德剛剛才親自傳來口諭,皇帝要她監理後宮諸事,不必往甘露殿謝恩。

總管太監才剛剛離開,就有人給他送來了一個木匣。

送木匣的人到底是誰,就連他這個昭慶殿主人也不知道。

當他打開木匣之時,才發現裏麵是一瓶香水。

香水下麵,有一張紙條,原來是襄國公向其發來的求救信。

信中言辭急切,看來襄國公是真的到了生死攸關之際了。

陛下最近一連串的動作,讓前朝後宮人人自危。

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倒黴蛋。

韋妃已經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價,雖然貴妃之位猶存,卻也從此宣告退出未來大唐的權力中樞。

韋氏一門的衰落是可以想見的。

前朝後宮原本就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今自己被陛下委任監理後宮,這種時候,如何能替襄國公發聲?

就連太子都無能為力,自己又能有什麽辦法?

此時,除非襄國公能自承錯誤,以求得到陛下的諒解。

畢竟都是一家人,陛下還是極有可能會為自己的女兒考慮,留襄國公一條活路。

若張亮在洛陽真的查出什麽證據,屆時襄國公必死無疑。

怎麽才能讓襄國公見到陛下呢?

陛下誰也不見,就見太子和自己都進不了甘露殿。

隻有幾個十六衛將官,和神機營副統領薛仁貴能夠進到殿中。

聽說陛下已經讓薛仁貴改變了神機營的駐地,並讓其全權接管了城外的兩個工廠。

襄國公已然被完全架空,孟家人的生死,此刻全在陛下一念之間。

能想得到的門路,似乎就隻有薛仁貴一人。

他若能舍命替襄國公帶句話進去,也許陛下能夠格外開恩。

自己和太子借助襄國公之力,才有了今天,處境已經十分尷尬。

陛下之所以沒有怪罪當年的欺君之罪,是因為他已經別無選擇,能饒恕自己母子,已經是法外開恩。

這種時候如果自己和太子再為襄國公求情,襄國公則必死無疑。

陛下會懷疑自己和太子已經被襄國公控製,或者將來自己和太子都無法駕馭襄國公。

“來人啦,去傳太子來,就說本宮得了件好東西,叫他來看看。”

“諾。”小順子一溜就朝東宮去了。

不過一刻鍾,就見太子風風火火的進了昭慶殿。

“兒臣給母妃請安。”

“我兒不必多禮,你們都退下吧。”楊妃屏退左右,拉太子坐在了榻上。

伸手把木盒遞了上來。

太子眉宇間心事重重,也正為襄國公的安然擔憂。

正不知如何是好,卻接到了母妃的邀請。

正想過來跟母妃商量商量對策。

這時打開木盒,看到裏麵的字條,頓時臉色大變。

“母妃,這可……”

不等太子把話說完,楊妃忽然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同時打開香水瓶子,手指沾著香水,在麵前的朵案上寫道:“隔牆有耳!”

太子李恪直覺腦後一陣涼風,也沾了香水說道:“這香水倒還罷了,裝香水的琉璃瓶更勝一籌。”

一邊說著,也伸手在案上寫道:“母妃有何良策?”

楊妃敷衍了幾句,寫道:“不知薛仁貴與襄國公關係若何。”

李恪寫道:“生死之關,兄弟之誼,有師生有實,無師生之名。”

楊妃寫道:“他可肯為襄國公舍身忘死?”

李恪大驚,瞪大了雙眼,寫道:“母妃莫非要,兵變!”

看著那個變字漸漸揮發,在幾案上消失。楊妃搖了搖頭,寫道:“非也,隻是要他傳句話給陛下,讓襄國公有機會麵見陛下,自承罪過。”

“自承罪過?襄國公與國有功,有何罪過?”

“那就告病還鄉,辭去所有職務,退出長安,做一個富貴閑人。”

“先生本就是富貴閑人,是父皇再三拔擢,才使其成就今日之功。如今無罪而加誅,恐有害賢之名。兒當極力為先生辯白。”李恪一臉正色,目光堅定的看著母親。

楊妃麵有急色,搖頭寫道:“你若開口,隻會勢得其反。你我能有今日,皆是先生之功。陛下懷疑先生,也正因為他智計無雙,能夠左右皇儲之位。”

楊妃還沒寫完,李恪就全懂了。

可就算薛仁貴冒死進諫,萬一父皇龍顏大怒,連薛仁貴一起辦了,自己豈不是痛失一臂?

先生曾說過,李績之後,大唐唯薛仁貴一人堪為帥才。

楊妃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又寫道:“陛下必不殺薛仁貴,薛仁貴將帥之才,與國有大功,又是武將出生,在朝中並無根基。此人是輔佐未來天子的不二之選 。若殺此人,是動搖國本。襄國公則不然,他才智超群,極有可能對我母子構成威脅,若借陛下之手,能使其罷官丟爵,也不失為一件幸事。我母子最多保住他性命,其它的卻也無能為力了。”

李恪重重歎息一聲,起身說道:“多謝母妃厚贈,兒臣還有些政務未曾處理,這就回宮去了。”

楊妃麵帶笑意,輕輕的在盒子上拍了兩下,勸太子慎重行事。

親自送自己兒子出了殿門,朝東宮的方向去了。

“父皇必不殺薛仁貴,卻為何一定要殺先生呢?就因為先生娶了崔家的女兒嗎?先生還娶了皇妹呢。那可是父皇的親生女兒,難道,父皇就不怕皇妹會有所怨懟?最是無情帝王家,看來也隻能如母妃所言。”

李恪心事重重的回了東宮,就算要見薛仁貴,也不能由自己親自去。否則,就如同自己去父皇麵前求告一般無二了。

李恪遂親自手書一封,悄悄的派人送出了東宮。

神機營駐地中,薛仁貴接過東宮小黃門送來的手書後,頓時臉色大變。

他一直有所懷疑,皇帝讓他變更神機營駐地的直正意圖,是準備對襄國公有所行動。

看來這一切猜測全都是真的。

襄國公對他有知遇之恩,若非襄國公一力向太子舉薦自己,自己是不可能這麽快就進行陛下的視線,也不可能在東征中有這麽好的機會,得以立下蓋世奇功。

“來人,牽我的馬來!”

薛仁貴翻身上馬,佩帶著皇帝禦賜腰牌,直往太極宮而來。

就算丟掉這一生的榮華富貴,就算為此觸犯龍顏。

他也不能知恩不報,也絕不做荼害先生的幫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