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十秒……
這幾個字, 像一記拳頭，狠狠捶了秦霜星一下。
他渾身一震，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捶散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但是……要做的。
他給榮鋒布置的任務, 榮鋒已經咬牙堅持著做完了。
所以……榮鋒交給他的任務……他也必須……
“……好……”
秦霜星感覺自己的牙齒都有點發軟。腦袋更是暈乎乎的，沉甸甸的。
抬不起來。
“……”
榮鋒並不作聲。
隻是忽然伸手，抬起了秦霜星的下巴。
“……！”秦霜星一驚, 像兔子受驚一般，下意識地想縮回自己的巢穴裏。
理智卻忽然提醒了他——不要逃。
不要逃, 不要躲。
勇敢一點……要做到的。要做到的！
他好勉強才強迫自己不要移開視線。
努力地抬起眼，迎上榮鋒的目光。
——榮鋒的眼睛很好看。
這樣的念頭，如同閃電劃破黑夜，雪亮地躍入秦霜星的腦海。
榮鋒的五官深邃，是那種走在人群裏也會被一眼注意到的濃顏係帥哥。麵部輪廓有種銳利感，堅毅果決，像一把隨時可以出竅的鋒銳利刃。
而那尖銳的強勢感, 卻又被他溫和的眼神所化解。
秦霜星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心髒被擊中。
忍不住地又想躲開。
“一秒。”榮鋒唇角一揚。
秦霜星：“……！”
才、才過去一秒嗎！
那、那就還有九秒鍾……九秒鍾……很快的！
秦霜星心髒砰砰直跳, 深呼吸，努力把視線重新挪回來。
榮鋒笑了。
弧度漂亮的嘴唇，唇角微微上揚。是一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秦霜星愈發緊張起來, 與此同時才忽然注意到——下巴上似乎有種陌生的溫熱。
是、是他的手指……
隻是一個輕輕的托舉動作, 不帶有任何強製意味。榮鋒仿佛隻是怕他沒力氣, 因而輕輕托著他的下巴。令他抬起頭與自己對視。
他隨時可以逃跑的。
像在考驗他的意誌力……
秦霜星心底又勇氣一股逃跑的欲望。
下巴上的溫熱感，極其陌生。秦霜星忍不住咬了下嘴唇，感覺到榮鋒指尖有一層厚厚的繭。粗粒, 卻柔軟。
溫柔地固定住他的臉。讓他無法逃脫。
“五秒。”榮鋒說。
已經五秒鍾了……
還有一半……馬上就會結束……
秦霜星感覺心髒已經快從胸膛裏跳出來了。
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榮鋒的臉上。清晰地看到他濃黑的眉毛, 細密的眼睫……榮鋒的睫毛原來也很長。
救火的時候會被大火燎到嗎？
秦霜星的思緒無法控製地飄遠。
“七秒。”榮鋒手上稍稍用力, 輕捏了下他的下巴。令他收回思緒。
“……！”秦霜星的小出神被撞破, 一時間有些心虛。
本能地又想挪開視線，卻感覺到下頜上的壓力。
此時此刻，確確實實，有一點點強製的意思了……
秦霜星感覺到他的手指，粗糲而溫暖。指尖的繭帶著溫和的力度，輕輕摩挲他的肌膚。
癢。
敏感的肌膚被他磨蹭著，絲絲癢意緩慢爬行。讓他擔心那裏是不是被他磨紅了。
喉嚨也莫名其妙地開始發幹。秦霜星隻覺得腦袋愈發混沌沉重。身體也沒有力氣，仿佛全身唯一的支點就是榮鋒的手指。軟綿綿地，忍不住地往下滑。
好、好怪……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榮鋒卻忽然視線一垂。目光落在他喉結上。
“……！”
秦霜星渾身一顫。
他、他在看我……
明明是“對視”，明明秦霜星自己也在凝望著對方。
但是……榮鋒此時的目光，毫無疑問地落在了他的喉結上。
癢。
那道目光如有實質，如同輕盈的羽毛，細細密密地刷過他的喉嚨。
秦霜星隻覺得喉嚨發癢，被他盯著的那處皮膚也發癢發熱。
忍不住，又想咽下口水。
卻又忽然想起——剛剛就是因為自己亂動，才會被他看那裏……
……嗚。
好怪。
好奇怪啊……
喉結而已……又不是什麽不能給人看的地方……為什麽這麽……這麽……
耳膜裏轟——轟——地響。
像是某種溫熱的潮水，一下一下，衝擊著耳膜。
秦霜星整個人都被撞擊得暈乎乎，腦袋完全沒法思考。
一時間隻覺得羞恥。仿佛內裏最隱秘的地方被迫暴露在外，在聚光燈下，被對方撚在手裏，仔細端詳，把玩。
……太奇怪了……
“八秒。”
榮鋒的目光，終於緩緩上移。
放過了秦霜星那脆弱的、顫抖著的喉嚨。
“……”秦霜星隻覺得快要坐不住了。
趁著榮鋒抬起眼，他悄悄挪了一下腿。調整姿勢，免得自己真的丟臉地滑落下去。
“九。”
倒計時加速。
榮鋒的聲線略發低沉。性感得猶如粗糲巨石，狠狠碾過他潮濕柔軟的耳膜。
熾熱的目光放過了他的喉嚨，緩緩上移。
卻沒有回到最初的位置。
而是中途停下。
停留在……某個濕濡柔軟的地方。
“……！”
秦霜星瞳孔微微收縮。
感覺到了。
如有實質，如同羽毛般的重量……
輕輕壓在他的嘴唇上。
為什麽……
秦霜星大腦一片濕軟。像一團被搗爛的漿糊。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他茫然地看著榮鋒，仿佛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是多麽天真又懵懂。
而那被自己豔紅的舌尖親自舔濕的嘴唇，看起來又有多麽的……
誘人。
“……十。”
最後一個數字，似乎來得格外緩慢。
榮鋒緩緩吐出那個字，像一聲低沉漫長的歎息。
秦霜星隻覺渾身一輕，有種解脫感。
然而下一秒——
下巴一緊。
男人英俊的麵容，快速地靠近。
秦霜星措不及防，隻覺得整個身子都軟了，被他撚在手裏，輕而易舉地貼近。
他、他要親我？！
他要親我嗎……？！
秦霜星微微睜大眼睛，瞳孔顫抖著，脆弱而無助。
混沌的大腦柔柔顫動，完全無法思考。懵懂茫然的神態如同另一種請，予取予求。在他緊張地忍不住又開始咽口水的那一刻，化作浮出水麵的渴望。
心髒狂跳。秦霜星慌亂地閉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失去視野的同時，其餘感官一瞬間同時放大。
他清楚感覺到榮鋒身上傳來的灼燙熱度，強而有力的男性氣息。
——掠奪。
像一隻瑟瑟發抖的柔弱兔子，快要被從天而降的雄鷹叼走了。
秦霜星的心率在那一刻幾乎飆升到極點。
然後——
嗡……
嗡……
嗡……
手機振動，伴隨著響亮的鈴聲，從很近很近的地方響起。
秦霜星渾身一震。
他感覺到榮鋒的身體，也是很明顯地一僵。
沉默。
詭異而尷尬的沉默。
榮鋒似乎在掙紮。托著他下頜他手指微微收緊，像是想要繼續完成那一個吻。
然而不斷振動發出響聲的手機實在是礙事。讓他們這初次品嚐的親密行為，變得浪漫全無。
更重要的是——
“你、你先接電話吧！！”
秦霜星忽然間清醒了。
他想起來了——他們還在飯店裏！！
他們還在飯店大堂裏啊！！！
秦霜星果斷推開了榮鋒，硬著頭皮，強撐鎮定道：“你先接電話！！！”
榮鋒：“……”
榮鋒無奈，隻好長歎一聲，把手機拿到耳邊，按下接聽鍵。
秦霜星心髒還在狂跳，呼吸急促，難以平息。
好不容易支棱了十秒鍾的腦袋，此刻又像掛滿了千斤重石。沉沉地埋頭下去。
根本沒有勇氣去看周圍人的反應。
遲來的社恐，在腦子裏瘋狂爆炸。
秦霜星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或者說……榮鋒瘋了！
他們怎麽會在飯店裏……在飯店大堂裏……
早知道就找個包廂了！在包廂裏的話……
“……！”
後知後覺，秦霜星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懊惱什麽，不由渾身發燙，呼吸又一次急促起來。
……話說回來。
他是習慣性地腦子發昏不知所措，會作出這種奇奇怪怪的反應也很正常。
榮鋒怎麽會……
也跟他一樣發昏？
一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猜想，在秦霜星心裏悄悄升起。
他忽然想起了剛剛他主動去牽榮鋒的手的時候，榮鋒“唰”地一下扭過頭去，也假裝在看路邊小金魚的樣子。
……他也，跟我一樣嗎？
笨笨的。
緊張到不知所措，隻知道把腦袋扭過去，好容易才忍住不逃跑。
卻不知道，這樣做的話，羞紅了的耳朵尖尖，還有臉頰，脖子，就全都一覽無餘地暴露出來。
全都清清楚楚地被身邊人看到了。
……好可愛哦。
秦霜星忍不住又去悄悄看他。
卻意外發現，榮鋒那張俊臉，表情越來越嚴肅。
眉毛也緊緊皺了起來。
秦霜星見狀心裏一沉，忍不住問：“是不是……”
話音未落，榮鋒就站了起來。快速地把手機收回口袋。
“我有點事……”榮鋒沉聲。
“你去吧！”秦霜星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他，同時飛快地從桌上抓了兩個點心，拿餐巾紙包著塞進他手裏，“你吃飽沒有？路上吃！”
“……”榮鋒愣了下。
低頭，視線落在手裏兩個點心上。
仿佛想起了什麽，他唇線一挑，不由莞爾。
秦霜星臉上一熱，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感到眼前一暗。
高大英俊的身形靠近。熾烈熱意，無聲翻湧。像滾燙的浪潮，強烈而溫柔地將他包裹，覆蓋。
榮鋒微微俯身，按著他的後腦勺，在他唇上留下輕輕一吻。
蜻蜓點水。
“我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他說。
“……”秦霜星呆呆地，還沒反應過來。
生理本能之下，他恍惚著抬起眼。卻隻看到男人揉了下他的頭發，然後轉身，快步離開飯店。
他還是……親了。
秦霜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身影。
榮鋒像一頭矯健的豹子，快步穿梭在擁擠吵嚷的人群裏。
逆著人流。
再一次，第無數次地，逆著人流。
從安寧喧囂的平凡街頭，奔向火光衝天的危險之地。
秦霜星的唇上還殘留著那淡淡的，溫熱的觸感。
蜻蜓點水，轉瞬即逝。
讓人本能地，想要挽留，想要抓住。
想要更多。
“……”
秦霜星低著頭，不自覺地摩挲著自己的唇瓣。
當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臉頰一下子燒得通紅。
他也是這才注意到——周圍人都在看他。
不是因為那個吻。
是因為榮鋒。
是因為突然抓起外套、狂奔出去的榮鋒。
周圍食客們都向這裏投來好奇的目光，似乎在疑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怎麽那個男人突然跑了。
那一刻——很奇異的。
一股溫暖的熱流，從秦霜星內心緩緩升起。
不是惶恐，不是不安。
不是當眾被所有人注視，社會性死亡所帶來的生理窒息。
是驕傲。
他感覺榮鋒是個英雄。
他的英雄，又受到召喚。
再一次地跑出去拯救世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