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相比起朱曉月, 許則說完後,倒是很愜然地挑了下眉,接著就轉頭很隨便對雪芽道:“幫個忙。”
“……?”
雪芽聞言一愣, “什、什麽?”
“是這樣的。”青年站直了身體,咳嗽兩聲, 清了清嗓子後, 表情也變得正經,鄭重其事道:“剛剛我騙了你, 首先作為一個品格優良的千裏夢三好玩家, 我當然是不會亂殺人的,所以, 像你看到的那樣,這不是還有人活著嗎……”
雪芽聽得懵,自動過濾掉“品格優良”幾個不太正確的詞語後, 提煉一下, 他看了看麵前的兩人, 忽地有了不好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小聲問:“其他人呢?”
青年撓頭邊想邊說:“被貓抓死……誒不對, 應該是被咬死了。”
“……”這、這有什麽不同嗎!
雪芽聽了, 差點就要暈倒了。
雖然早就有了猜測,畢竟A級副本自然不可能是一帆風順, 相反, 危機四伏才是常態, 但雪芽著實是沒想到隊伍裏的另外兩人,包括一個A級玩家竟然就那麽輕易的死在了剛開局。
看出雪芽的不安, 青年道:“正常來說, 是不會死那麽快的, 我們在前麵木屋穿的服裝,其實分別對應不同的關卡。”
他粗略解釋了一句,沒細說,因為在他看來沒什麽必要——
“能走到最後就好了。”
沒有勝利者會去在意過程。
青年換了話題,接道:“其次,還是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雪芽目光一側。
清晨好時光,光線透亮,就連這一處似乎無人在意,被人遺忘的角落,也斜斜的倒了好些金白色的光影,恰好可以讓雪芽看清女生臉上表情微動的變化。
“你們是不是之前就認識了?……她沒有和你說過她的身份嗎?”許則言語緩緩,他像是沒看到女生麵上越漸難看的神色,自顧道:“那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曉月會長?”
“雪芽聽過曉月公會嗎?好像還和你們公會比賽過。”青年轉過頭道:“和黃昏公會一樣是三大公會之一呢。”
怪異的氛圍中,雪芽在微怔過後,小聲回應說:“聽過……”
他記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了。
在不知道哪一場的公會比賽完,雪芽坐在前列比賽人員專屬的位置上緊張又拘謹的**著小腿,等他等待著的某個人終於從台上走下來後,雪芽才如蒙大赦的鬆了口氣,
一下子抱緊剛比賽完身上還散著熱氣的男人,額頭在對方的腰身上不說話地蹭了蹭後,雪芽聽到了從自己頭頂上方響起一聲輕笑,那人問他:“等的很久嗎……怕不怕?”
然後還說:“下次在家裏等我就好,這裏太吵了。”
雪芽的手指原本在暗暗地卷著對方的衣角,聽到話後,他沒有說話,隻把臉頰下貼著的黑色布料往上撩了一點。
然後他再用指尖去戳男人衣服底下皮肉緊實的肌裏……頂上的人一垂眼就可以看到從男生黑發下延出的一小彎柔軟的弧度。
過了好一會兒,雪芽鼓著的腮才泄了點氣。
“……我想看比賽不行嗎?”雪芽低著聲音,不太開心地說:“又沒有看你。”
細長跟蔥段似的的指節折了一下,滑進腰腹凹陷下去的一處,雪芽抬眼,對上了頭上人看下來的眼。
耀眼的照明燈在廣闊無比的賽場頂上環繞一周,雪芽看到那雙眸子裏嵌著碎星似的光,星星很多,卻隻有一個自己。
“好吧,騙你的。”雪芽彎彎眼睛,嘴角又很好哄的抿出微小的笑意來,軟著嗓音哄人道:“你好帥,我就是來看你的。”
被誇的人沒什麽反應,仿佛已經習慣了雪芽甜言蜜語,有了極強的免疫力,一張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隻薄薄的眼皮下斂,眼尾彎挑起,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幽沉得像一潭深水。
越過英挺的鼻梁,目光下移,雪芽看到了男人覆著一層熱汗的脖頸上的喉結滾了滾。
沒多久,對方就笑起來了。
“哦,”他說,“你最漂亮。”
周遭人聲鼎沸,對方開口時又刻意壓低了音量,簡單的一句話落在雪芽耳裏時就猶如竊竊私語般親密,很輕易就叫麵皮子薄的男生熱了耳根,他剛想再說什麽,視線不經意的一個落點使他怔鬆住。
戴著黑色兜帽,穿著密不透風寬大長袍的高挑身影,從男人剛剛走來的比賽台上走下,空**的袍子隨著那個身影搖晃,漆黑一片的背後有一輪銀月閃爍。
雪芽看著那個身影走遠,問:“你剛剛是在和他比賽嗎?”
得到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回應後,雪芽想了一下又問:“那你贏了嗎?”
“贏了啊。”對方說。
雪芽直起身子,看到懸掛在台前的巨大顯示屏上果然跳出上一場剛結束的比賽情況,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陳明生”三個字被標紅,那是勝利的特殊標識,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又看到旁邊落敗的黑色字體,念了出來:“曉月公會,朱曉月……”
是女孩子的名字。
那一輪引人注意的銀月再次浮現,眼前的女生和那個披著黑袍的身影緩慢的重合在一起,以及記憶中,飄晃的黑色身影在即將消失在視野中時,雪芽以為是自己錯覺的回眸。
“挺厲害的,”抱著雪芽的男人麵上笑道。
但從他的語氣中,雪芽沒感覺到一絲笑意。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男人緩緩道:“你看到她記得跑遠點。”
雪芽沒聽懂,他不知道為什麽男人會不在,想了想後,他問了後麵一個問題:“因為她是壞人嗎?”
“不是啊。”陳明生否認說。
在雪芽疑惑不解的目光裏,男人一根手指繞上細軟的發絲,不停的撥動,就這樣過了幾秒後,雪芽才聽到他悠悠道:“因為她是好人。”
……
“許則。”
忍耐的女聲打斷青年幸災樂禍的話,幾句話下來,朱曉月的神色已經很不好了,青年看了雖沒有多怕的意思,但也見好就收。
“算了,言歸正傳。”
他把人捂著嘴巴拖到這裏,還美名其曰說合作,一副好商量的樣子對雪芽道:“事成之後,通關完,我們的積分多分給你一點……A級副本的積分很高,夠你升一級了。”
雪芽連自己的等級都不會去記得,那麽就更加不會去在意青年口裏所謂的積分,隻是迫於形勢,又或者是好奇,他沒有第一時間去否認對方的提議,而是問:“什麽事?”
青年說:“我們找到通關的方法了。”
“你見過那個帶著兔子頭的人了吧?……”說完,青年又很快改正了自己的話,他壓了點眼皮,半哄誘地問:“是他帶你走的?”
雪芽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就想明白許則說的是誰,他不知道怎麽說,就垂眼模棱兩可道:“嗯……”
青年沒問雪芽怎麽就被人拐走,他隻道:“我們也遇到他了。”
“我們離開紅房子後,繞了點路,沒走旁邊的道,穿過稻田就看到新的任務點,”他微微停頓,然後道:“——一座白房子。”
和極致的紅不同,曠野間的白在特殊的環境間更令人覺得詭譎 。
雪芽輕眨了下眼。
“有兩個男人在外麵站著等我們,他們很熱情地迎接我們,用美食招待了我們——這不對勁。”
“當然,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隨便吃副本裏的食物。”青年肯定道。
“……”
雪芽抿了抿嘴巴。
“越高等級越是,危險往往藏在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的事物中……果然不出我們所料,到晚上休息時,出事了。”
青年難得正經起來,他邊回想起那個晚上的場景,邊敘述道:“我們先假裝入睡,等到半夜就聽到房間外麵傳來腳步聲,有人打開了我們的房門,走了進來。”
銳利的刀斧在夜色中被人蓄力著舉起,寒光在上麵一閃而過——
“我們匯合後,就在那座房子裏躲藏起來,伺機而動……好不容易解決掉追在後麵的兩個人,以為終於可以歇一口氣的時候,我們聽到了琴聲。”
後麵的事誰都很難記清,因為實在太混亂了。
看似彬彬有禮的來人,夜晚中曲調優柔的琴聲,共同拉開那晚更為血腥的帷幕。
對危險感知極為敏感的兩人,在看到那個本不應出現在這裏的身影時,心中頓時就生出無與倫比的危機感。
事情結果也果然和他們想象中的相差無二。
在經曆短暫的交手後,青年當機立斷,他幹脆利落的撿起掉落在一邊的斧頭,眼也不眨對著被對方抓住的部位下手,以砍斷一隻手臂作為代價,兩人倉皇的逃出了那裏。
雪芽聽著,視線不由自主地就往青年兩邊好端端的手上看。
“我的能力是‘再生’。”注意到男生探究疑惑的目光,許則歎了一口氣,“隻要心髒還能跳,就算斷了半截身子我也能好的啦……”
離開白房子後,沿著日出相反的方向,他們沒有一刻停止的趕路,在途中,盡管還是有幾處阻礙,但和那晚生死一線相比,已經算是極好的情況了。
“我從沒見過那麽肥的毛毛蟲,張個嘴巴完,裏麵都是密密麻麻的牙齒,嘖。”青年想都不願意回想,他略過道,“再後麵,係統就又說要趕緊去參加舞會,我們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就又上路了……好在,在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兩個小撲克牌,打暈扒了個衣服才溜進來了。”
聽起來還挺自豪的。
雪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雖然他感覺青年很粗魯不好,但卻因為自身也難保的緣故,所以等許則一通話說下來,抱著胸站在一邊偏要雪芽作出評價時,對此他隻能很憋屈的舉起一隻手,豎了一根大拇指,很不熟練的幹巴巴誇人道:“好、好厲害哦。”
說完,他還很快低了下頭,生怕許則興致上來多問一句什麽,誰厲害,哪裏厲害?
雪芽昏昏腦袋地想,那樣還不如把自己也打暈倒吧。
反正他是一句也編不出來了。
幸好對方沒問。
青年對於雪芽的誇讚顯然是極為滿意的。
他點頭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