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重逢
這個奴隸市場比楚離涯想象的還要龐大。
她和葉初途在到處都是魔族的地盤上不敢太過輕舉妄動,隻能依靠雙腳緩慢前行,順便觀察一下此處的具體狀況。在葉初途的法術催動下,兩人都是在暗琉璃的庇護之下隱身前行的,根據葉初途說,魔族的靈力絕非人族可比,就算是個魔族奴隸,人間的隱蔽仙術都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所以想要無聲無息的過去不添麻煩,隻能借助暗琉璃了。
楚離涯跟在葉初途後麵,目光掃過四周,看到無數個粗大木柱圍成的籠子裏,一個一個形容枯槁,背後攜帶者一對血色蝠翼的魔族蜷縮在籠子裏,後背的脊梁骨上被鐵鏈穿過,黑色的血早就凝固了,這是呆在籠子裏奴隸的模樣,還有在籠子外麵,正在被割去翅膀的血意魔族,奴隸販子手中握著特製的長刀,明晃晃的像是凝固的閃電,一點一點將血意魔族奴隸的翅膀切割下來,然後迅速用一團藍光術法止血,血意魔族的翅膀是力量的象征,之所以割掉他們的翅膀正是為了讓他們更加馴服聽話,不再去追求反抗之類的錯誤行為。
鼻尖飄過陣陣血腥味,連風裏都好像渲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楚離涯聞著不屬於人類血液的味道,眼前的場景並非是異族入侵時候同仇敵愾的奮鬥反抗,而是同族之間三六九等的壓迫侵害,隻能說,大約比外族進犯更加寒心。
“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規矩和活法,”好像能看出楚離涯心思似的,葉初途不緊不慢的說道,“血意魔族是天生低賤的魔族,隻能成為魔族最底層的奴隸,就像是白魔族是天生的貴族一樣,魔族是完全按照力量說話的種族,要怪也隻能怪血意魔族自己實在太過弱小。到頭來隻能被別人當做奴隸驅使。”
“可是血意魔族比起人族和妖族都已經算是非常強大的存在了。”
楚離涯這話說的完全沒錯,她能感覺到周圍就算是最弱小的長著翅膀的魔族,力量比起自己都高出一截不止,這就是種族天賦的差異,不服不行。
葉初途這下沒說話了,似笑非笑的看了楚離涯一眼。
楚離涯也突然反應過來,葉初途的意思太明顯了。
既然同族之內都是靠力量說話,相對沒有力量的血意魔族都被當做塵埃一樣踐踏,那麽更加弱小的種族在葉初途的眼裏……
在魔族其他人的眼裏……
楚離涯被噎了一下的說不出話,因為她也是一個力量的信奉者。如果她反駁了葉初途關於種族的定論。那麽就是在打過去的自己的臉。
但是過去的自己的信念也有一個前提——她是人。所以她要站在人的立場保護其他更加弱小的人,所以她完全有立場去反駁一切對人不利的話。
但是她不是人,不但不是人,連活物都算不上。隻是荒古界的一個……器物。
火琉璃沒有生命,葉初途這麽認為,靈陵大約也是這麽認為的,畢竟到最後還心心念念著她的璃劫,曾經將她心血毀於一旦的炎珠……也就是火琉璃……她根本不記得她曾經的朋友楚離涯。
“……我記得你說要去問這裏到底是荒古界是哪裏,而不是一直隱形的這樣直接走過去。”楚離涯輕微的搖頭,將那些思緒暫時拋了出去,向葉初途問道。
“會去問的,但是總要準備準備。就像你說的,用一具人類的軀殼去問路,就算我說我是沉夜問休,是若幹年前夜之星最出色的成員,也沒有人相信是不?”葉初途不急不躁手捧暗琉璃。好像恢複了那個深不可測的夜魔,他是個很擅長收斂自己情緒的人,失態這種事情在他身上很少出現,即使出現了也能很快被他自己調整過來。
楚離涯沒想到袁深雨和林落楓鬼魂力量的相互碰撞居然真的讓黑陵結界發生動**,而且正好把他和葉初途扔到了荒古界,但是袁深雨到哪裏去了?而且……原來荒古界,是這個樣子啊……
荒古界是有奇跡的督元者墮天河魔皇坐鎮的地方,而且這位不用擔心自己身體崩潰壽命堪憂的督元者一直刻意的將自己的力量不斷釋放維持一個荒古界的靈素平衡,讓荒古界一直保持著各種靈素都相對不短缺的一個世界——這是出自於沉夜問休之口,但是還是有一點很奇怪,楚離涯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明暗靈素居然也十分充沛,袁深雨明明還活著,也沒有取得蘇冥雨逸散在葬身之地的力量,那荒古界的明暗雙靈素的來源是哪裏……?
葉初途的腳步停在了一群人的旁邊,楚離涯也停了下來,站在一群人最顯眼位置的男人長著金黃的長發和漂亮的藍眼睛,身上穿著深紫色的套裝,一排整齊的金鈕扣閃閃發光,脖子上有著考究的黑色領結和軟紗花邊,腰帶上精光水亮的寶石仿佛玻璃杯裏的紅酒那樣誘人,他麵帶微笑,表情溫和,似乎和旁邊的人說著什麽,他身上臉上也很幹淨整潔,和周圍哭號的氛圍汙髒的環境完全不相契合,但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說話的申請怡然自得,好像在參加一場典雅盛大的聚會。
“……他們在說什麽?”楚離涯聽不懂魔族的語言,隻能看向旁邊的葉初途,但是這家夥在人間混跡了幾千年,到底能不能聽得懂魔族話了?
葉初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凝眉注目的看著那行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那個男人是這個奴隸市場的主辦人,他是一個幻念魔族,是本地相當有名望的一個樂師,家產豐厚,所以也做奴隸生意,和他談價錢要買進一大批奴隸的人來自於……亂夜,”
“那是什麽?”
“我家。”
“……”不等楚離涯說點別的,葉初途很貼心的補充道,“在稱為陛下的夜之星成員之前,我是亂夜世家的嫡係長子,至於亂夜是什麽……是荒古界地位僅次於皇族的大貴族之一。”
“……荒古界的製度似乎很多和人間一點都不一樣。”
“確實完全不一樣。”葉初途微笑著看著北邊的方向,麵容清淡如水,“雖說皇族是荒古界最高貴的一支血脈,但是如今皇族隻有一個人,就是墮天河陛下,荒古界的皇位原則上並不世襲,殺死舊的王就是新的王,隻有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站在荒古界的最高點,但是遺傳這種東西還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魔皇的子女一般都會是下一任最強者。”
“你們的陛下……有子嗣嗎?”
楚離涯心想如果有的話那可熱鬧了,督元者是聖樹之子,那督元者的後代會是什麽樣的東西?可是之前的督元者個個都是短命鬼能多活幾年才是正經,怎麽會有閑工夫去生孩子,但是望川天穹是個例外,她的壽命千萬年計數,又是一界皇帝,有子嗣後代好像也挺正常的……
“陛下連配偶也無,哪來的子嗣。”葉初途笑笑,然後搖頭。
楚離涯也就不猜測這位女皇陛下的心思了,指著那群討價還價的奴隸販子道,“既然是你家族的人那就好辦了,直接現身去問路?”
“不行。”葉初途還是否定,“那是亂夜家族的人是沒錯,可是問題是十萬年間我回家的次數一隻手能數的過來,看過我臉的後輩隻有一個——更何況我現在的臉還變了。”
“……”
“但是可以跟上去,因為他們剛才談話中我聽到他要帶著這些奴隸回王都,雖然我不太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但是一旦回到王都什麽都好辦了。”
“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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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黑色大門在自己身後緩緩關上,袁深雨沒有任何不安,隻是覺得腳下像是突然懸空,每走出一步,很多早已逝去的東西像是無數幻影在眼前匆匆奔跑而過。
高大的背影佇立在黑色大殿的中央,袁深雨盯著那個背影,耳邊莫名的有風呼嘯而過,就是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別的。
“……”
那個身影……
“……望川……我叫……雨……”
“……皇帝?……”
“……我希望……的話……就好了……”
一些奇怪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響起,潮水般的記憶碎片不斷衝撞著袁深雨理智的大門,綠發的少年影像在眼前閃現,表情是從未見過的殘酷狠決。
袁深雨的頭腦突然就變得很亂,而且意識紛雜的像是突然有了兩個靈魂相互爭搶互不相讓,如果不是周圍的氛圍太過冷靜肅殺讓人不得不肅然起敬,而且袁深雨又急於去尋求一些答案,袁深雨簡直想要蹲下身捂住腦袋,他的步子很有些艱難,但是終究還是走到了那道身影的附近。
“你……”
望川天穹緩緩轉過身來,回首之間,那一瞬間時光倒流,時間錯亂。
終於……再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