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淇水遺風醉前因

淇水風皇朝大約要追溯到五十多萬年前。

當時也是魔族的一個繁榮鼎盛期,淇水風魔皇帶領著上億魔族軍隊在聖樹上界結界打開的機會勢如破竹的直闖天宮,淇水風魔皇手持風華雪天槍禦駕親征,魔將軍身上穿著的黃金鎧甲比太陽還要閃耀,一排一排銳利明亮刀劍,巨大的弩弓車床在雲端之上推行,而駕馭著風站在天穹上的淇水風魔皇身著尊嚴光明鎧甲,披著深花別年裘,一圈一圈紫色的電光圍繞著他的腳步緩緩擴散開來,手中的長槍對著天光舉起,眉宇間銳光迸發,仿佛天地都在他的腳下顫抖。

最值得稱道的是,淇水風魔皇對抗天宮的時候,天宮是有一名督元者的——青木參天弩就是在那個時代被鍛造出來,天宮的督元者是一名金木督元者,金木督元者在督元者中本來就不算是進攻型,雖然實力也是無可爭議的強大,但是那位督元者轉生的神祗還是避免不了督元者短壽的詛咒——力量越強死的越快,隨著靈力不斷覺醒,神兵鑄造而成,靈素不斷集中於他身體,他的身體也開始逐漸崩潰,在神魔聖戰的前期,青木參天弩的持有者曾經重創淇水風的軍隊,但是因為過度的透支和消耗,衝破了壓抑靈力保命的封印,所以在戰爭的前期便愴然隕落——在神界最強的戰力金木督元者去世之後,魔族的軍隊幾乎就再也沒有遭到什麽有效的抵抗——五界的力量總是此消彼長,荒古界的繁盛便意味著天宮處在低穀期,所以這一次天宮的損失極其慘重。金碧輝煌的宮殿遭到洗劫,大量仙神遭到屠戮,最後聖樹結界到了期限,淇水風魔皇帶領魔族軍隊撤回荒古界。但是帶回的財富資源以及榮譽,也是天宮的鮮血和恥辱。

淇水風魔皇逝世之後荒古界勢力逐漸走了下坡路,於是在十萬年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撲,荒古界遭到了十萬年前天宮的命運,就是這樣,在刀光劍影和鮮血橫流中。神魔之間的積怨越來越沉重深厚,十萬年一次,可能勢均力敵,可能此消彼長,可能是兩敗俱傷,但是無論如何卻是逃不過的劫難。

望川天穹偶爾會讀一些荒古界的曆史,看看那些立下偉業的偉大皇帝,看到他們帶著魔族耀武揚威的軍隊和神族的勢力廝殺然後滿載而歸,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那是魔族的榮耀。留守在荒古界的老人孩子會熱淚盈眶的迎接英雄們的歸來……望川天穹自信自己的實力以及自己統帥下荒古界的實力,鐵血熾熱,撕開聖樹結界那一邊輕雲薄霧的天宮應當是很容易的事情吧?想到這裏黃金瞳的顏色都陰沉的暗了一下,誰知道裏麵浸透了多少血腥的意味。

偶爾望川天穹會坐到葬華星宮最高的山峰頂的巨岩上,俯瞰著下方荒古界廣大的腹地,臉上的表情很少有波瀾。但是心中總有流雲一樣的心事飄過。

自己已經活了六萬多年了,確實也不算年輕了。

童年時代家族的天才劍客,家族嫡子未來的妻子人選之一,少年時代遠走妖界殺死自己的威脅者,苦心修煉,鑄成恒冥鎮芒劍,一劍殺死先代噬靈魔皇登上荒古界頂峰的皇位,滿門抄斬自己的家族,鞏固自己的鐵血統治,新婚之夜砍下了自己新婚夫婿的腦袋。從此血腥的手段和殘酷的性格傳遍荒古,青年時代,將荒古界的實力一步一步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七千年前,前往人間追殺混沌督元者。拿出荒古界聖物十彩琉璃光為混沌督元者續命,然後準備了在無上聖地開啟聖樹結界提前開啟聖戰的計劃,結果被女媧轉世喻明紗和人魔混血變異體林落楓阻止,蘇冥雨身死,聖物破碎。

回想自己的一生,是很少有人能夠達到的高度和波瀾起伏,望川天穹在想自己到底是否曾經擁有過年少輕狂的歲月,或許年少輕狂這個詞實在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因為她一輩子都很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並無後悔,也……幾乎沒有遺憾。

遺憾,什麽是遺憾呢?望川天穹想過很多遍,如果當年蘇冥雨沒有死於林落楓和喻明紗之手,聖樹結界被很順利的打開,自己的夙願得以完成……但是兩名督元者共同存在於世的時間太長,聖樹受到影響,那麽自己肯定也是……

所以,也就不算遺憾了吧。

拋卻最強督元者的閃耀光環,蘇冥雨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人,光從精神強韌來說他甚至不如實力遠遠比他差的後輩袁深雨,他的家族古老神秘,侍奉神祗,但是卻又忍不住渴望神祗的權利去背棄自己的神,他是家族的長劍利刃,但是從來沒有感受過家族中人之間溫暖的感情,心靈相通的孿生姐姐一出生就分別三十多年,最後又是因為姐姐而死,唯一一個意外就是望川天穹,唯一願意也有能力幫助他活下去的人,所以他也就毫不猶豫的點燃自己的來回報,即使是兩個督元者,打開聖樹結界都是非常冒險的一件事,尤其是對蘇冥雨來說,望川天穹至少沒有靈力失控身體崩潰的風險,而蘇冥雨生命的延續完全仰仗十彩琉璃光帶來的靈素平衡,一旦在打開結界的過程中不小心破壞了這個平衡,那麽一切就會回到最初的困境。

望川天穹和蘇冥雨,一個太簡單,一個太複雜,在同一個時代以相同的身份出現,是彼此唯一的同類和家鄉,但是又注定不可能共存,遺憾或者不悔,悲傷或者欣慰,一切的一切都埋葬在了當年的無上聖地裏,如今荒古界的天空依舊電閃雷鳴,紫雲霧氣,人間已是滄海桑田,幾度輪回。

“望川姐,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世上好像隻有我一個人。”

白色長袍的少年雙手緩緩擱在望川天穹的肩膀上緩緩收緊,這實在是一個膽大的動作,因為任何靠近魔皇脖子動作的人基本無一生還,這是一個很有威脅的姿勢和位置,但是這次望川天穹倒是沒有拔出劍把對方的腦袋砍下來,而是一聲不吭的任由他擁抱著自己的肩膀。

“……沒事,我還在。”

望川天穹當時對蘇冥雨這麽說,你不會是一個人,因為這個世上,我還在。

她確實也是這麽認為的,直到在不能幻影移動的無上聖地邊緣瘋狂的奔跑,石頭鑄造的階梯一截一截的坍塌,白色的雲從身邊奔騰而過……轟隆隆的倒塌聲讓他,血色刺眼的石壁……還有靠在牆壁上的蘇冥雨,胸口凝固的血洞,灑的到處都是幹涸的血斑斑駁駁……

來晚啦……

望川天穹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到的。

之前她一直這麽對自己這麽說,直到這一天的降臨。

“陛下。”

袁深雨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把她從過去的回憶裏拉了出來,陛下?也是,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了……那個私密的稱呼也確實也不需要第二個人知道。

“有什麽事情嗎?”

“我布置追星陣預測天象並且進行了卜問,”袁深雨答道,“……最近可能要出事。”

“嗯?”

“但是地點並不是在荒古界,而是……下潛陰位,”袁深雨的手指輕輕在半空虛無的劃了一下,點點星光便從他的指尖漏了出來,他自從來到荒古界之後望川天穹一直幫助他維持身上的靈力封印來換取更長的壽命,所以他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微乎其微,盡管如此,他還是個超一流的強者,督元者的力量本來就沒辦法用常識衡量。

“桫欏林麽?”望川天穹對桫欏林還算熟悉,桫欏林是荒古界的下屬陰麵,那是妖族繁衍生息的地方,和人間相互對應,此消彼長,類似於神魔兩界之間的關係,“具體情況是什麽?我才去鏡宮不久,也得到了一些對未來的預測,而且我們的結論不就是可能有一個人可能要回來?”

“沒錯,就是那件事。”袁深雨點頭,“巨大的火海包圍了金色的森林,裏麵濃煙滾滾,天上驚雷霹靂——星象上預測的是一場災難,而這場災難的地點不是在人間不是在天宮也不是在荒古,而是在桫欏林……如果真的和林落楓有關,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和妖界有聯係的……”

說實在的,望川天穹從心底上沒有太把林落楓多當成一個致命的威脅——就算那個惡鬼從地獄爬回來了,帶著近萬年的怨恨,應該還不是自己的對手,督元者之外沒有對手,望川天穹對這一點很清楚,但是袁深雨又說過蘇冥雨遺存的意識似乎對林落楓非常警惕。

“荒古和桫欏林不能直接互通,”望川天穹說道,“六維星際裏有一個叫做玄水幻的東西可以洞悉五界動向,但是隻能看看不能直接介入,如果隻是想知道桫欏林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倒是可以拿來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