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純
楚離涯坐在屋頂上,手指攥著道袍上的衣帶不斷糾纏,周圍一朵小小的火蓮緩慢飄搖,整個屋子都好像籠罩在一片細微的紅色光芒裏。
“你撐開了結界,不讓別人看到麽?”
楚離涯對夏溪澤說出的話並未作出多大反應,而是悶悶的開口提起了別的事。
“自然。”
“你是青城過去的掌門啊,名望還那麽高,現在就算隻剩下了一縷殘識……又為何……”
“我在畫中待了許久,卻不是自閉視聽,如今的青城派,可不像你看起來的那般簡單,我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曉越好……”
又是一陣沉默,楚離涯提起一口氣,凝視著那朵火蓮沉聲道,“我願拜前輩為師,望前輩不吝賜教如何控製我體內那股殺伐之氣太過沉重的火靈,無論將來前景如何,實力強弱,都必將傾全力為師父完成心願。”
說完不顧瓦片棱角,直接跪於火蓮麵前,行足禮儀。
“不必拘於這些細微禮節之上,快些起來。”一股綿長純粹的勁道拖著楚離涯讓她起身,紅光映照在女孩的臉麵之上,蓋過了月光的清冷之色。
“前……師父,離涯來天倉山已有些時日,有諸多疑問,卻無法排解,想來師父閱曆較之我豐富許多……不知可否……”
“盡可開口,吾此時雖為一縷殘魂,解答些疑惑想還是能夠的。”
楚離涯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疑惑挨個排了一個順序,最後比較了一番,然後終於開口。
“師父,你方才說已經在我身邊呆了不少日子,應當是和浦前輩將這卷畫卷交予我的時候就已經在我身邊……那您應當見過那位名為袁深雨的孩子,我一直對他很好奇,見到他第一麵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又實在說不上來具體的。他給人的感知明明隻有練氣三級,可是好像真正的實力比玄修還要高強,這……又是為什麽?”
“那位飛霞山莊中遇上的麽?”夏溪澤聲音平淡的回答。“他是明純子。”
“……”
也許從剛才開始,楚離涯接受到的驚世駭俗的信息已經夠多,也不差上這一條……所以居然出了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沒有別的反應。
“你覺得不可思議?”
“……師父,你是說……清雨,他和你一樣……是一位靈素純子,而且還是十大靈素雙首之一的‘明’?”
“確實,他徹底由最為純淨的明靈素構成,氣海容積較之尋常修士不止千萬,罕見程度更超越我的‘火’,你想的一點也不錯,或許他給人的感知不過區區練氣三級,那是因為氣海容積太過龐大,表麵上的積累速度就要比平常人慢上很多,但是實質上……”
“也就是說,當時掌門的師兄元澈真人從青州將清雨帶來青城派,正是因為他明純子的身份?可……我也曾站在清雨附近過,他逸散出的氣息並非……”
“嗬嗬……對於一個靈素純子來說,他不過是個入門階段,應當是元澈師兄給了他某樣法寶教他掩藏明純子的身份,再加上他自己有心掩飾,深居簡出,作風低調,袁深雨的本質實力才鮮為人知。畢竟明純子這個身份實在是太過特別太過招搖,在他修為有成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見他此時或許已經是修為精深,可修仙界何其廣博,或許未來的袁深雨可以睥睨天下,但是現在的他比很多人,還是弱小太多了。袁深雨身上遮掩之術委實厲害,如果不是曾經同為靈素純子,對其特征有種心有靈通的熟悉,我大約也隻能以為袁深雨是個千年難遇的奇才。”
楚離涯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至於你說,第一次見到他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前塵舊夢,記憶投影,這便要問你自己了。還有一點,”夏溪澤這回聲音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但……還有一種隱約的感覺,這位明純子身上似乎還有一點十分特別的東西,隻是一種直覺,細節與具體,我卻再說不出來了。”
“……我明白了,還有,師父,我之前是沒有門路的雜修,並不懂得如何控製自身狂躁火靈,導致一度失控,甚至反噬自身心智清明,師父可有什麽法子緩解?”
“解惑自然是為之師道的本分,我先教你些簡單適用的調息心法口訣,你且記著……”
漫漫長夜,懸空孤月。
第二日從**起身的時候,楚離涯扶著自己的額頭,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怪誕的夢。
元澤……不是一個生在傳說中的人麽?而他昨晚竟然化成一縷殘魂,收下自己為弟子,說要教自己控製火靈之術以免墮入邪道,還告訴了自己袁深雨身上的秘密,原來清雨和那位夏溪澤一樣是一位靈素純子……甚至是更加強大而罕見的明純子。
那副畫卷被自己重新收入戒指之中了,師父說幽魂不可在外停留太久,尤其是還要消耗靈力製造隔絕外界的結界的情況下。
真的……好像做夢。
但是有一件事情並非是做夢——今日是和非城他們約好了動身前去雍州的日子,四人不可能像穆非城一開始從青州到梁州那樣徒步來往,玄修所修屬於武修中的劍仙一脈,早已通達禦氣飛劍之道,考慮到楚離涯和穆非城此時都不甚通傳送之術,所以由玄修的飛劍帶著幾人前往雍州。
楚離涯一身深紅便裝來到山門前的時候,玄修已經在那裏等著了,他還是一身玄色衣衫,比青城派服製要簡單樸素些,頭發用深色的繩子束起,比起平日的溫和倒多了些俠氣風範。
“師妹來的甚早,在下也不過剛剛到這裏而已,”玄修先打了個招呼,白淨的臉麵上,一雙墨玉眸子裏滿滿的笑意。
“玄修師兄見笑,非城和太師伯還沒有來麽?”
真是奇怪,穆非城那個人沒有賴床的習慣,大約是打獵打慣了,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今日怎麽反而比自己來的還遲?袁深雨的作息她倒是不清楚……但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會遲到的人。
玄修和楚離涯的等待並沒有太久,不一會兒另外兩個人也到了山門前,穆非城換了件普通常衣,倒沒把那一串叮叮當當掛在身上了,而是放回了離涯給他挑的戒指裏——大約是他那榆木腦袋也已經開竅了,自己的樣子實在和其他三人不協調,而袁深雨一身純白的便裝,除了腰間一塊冰玉佩飾,再無他物。
看到四人來齊,玄修解下腰間的沉夜劍,無數陰冷的幽藍光線爬滿整個劍身,秋水長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變長變寬變大,玄修將劍投擲於地,直到它擴張成了足有三張床大小。
“玄城和玄涯都未曾搭乘過飛劍,待一會兒若有任何不適盡管可以告知我,”玄修一邊掐著咒訣一邊領著三人走上劍身站穩,黑色的發絲隨風飛舞,指尖幽藍光芒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