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英雄
“哈哈哈…….”一陣十分暢快的笑聲從醉仙樓的二樓一個雅間響起。
“柴兄這次可是一箭雙雕。”
“不隻雙雕,遲早會讓變成三雕……”柴令武額頭上的疤痕,襯的一張臉十分地陰狠。
“三雕?”坐在他對麵的中年秀士,有點不解地問道。
“嘿嘿”,柴令武神秘地冷笑,沒有回答中年秀士的問話。
“你沒看到蜀王的樣子,嘿嘿。”柴令武止不住笑意,“被抬進太極殿,那個慘樣,哈哈,我都有點不忍……”
“怎麽個慘法?”
“嘿嘿,瘦得皮包骨頭,跟鬼差不多。”
“難怪聽人說,聖上看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柴令武突然意識到什麽,深思一下,說道,“這小子雖然慘點,卻也因禍得福,聖上一向護短,不忍心降罪,還把他接到宮中調養去了……”
“莫不是故意裝成這樣?”青衣秀士說道,“我收到蜀王府的消息,說那個丫頭,一刻不停的把蜀王從虢州押了回來。”
“嗯看來小看了那丫頭,她莫不是故意把蜀王的慘樣讓聖上看到,打的便是‘悲情’的主意?”柴令武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丫頭的確不能小覷,聽說連虢州縣令都被她勸服了,寫了折子為蜀王求請。”
“勸服?她怎麽勸?”
“她讓蜀王親自到虢州縣衙給縣令倒歉,聽說還出了百萬錢給虢州百姓,說是蜀王向百姓請罪……”
“一百萬?”柴令武抽了一口冷氣,“這丫頭好大的口氣。蜀王那來這麽多錢?”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聽蜀王府的人說,蜀王開了個書行,似是十分賺錢。”
“書行?天下印書行?一個書行能賺多少錢?”柴令武不解地說道。
……
“這個月淨利一百一十六萬元,比上個月多了三十多萬。”
似是為了回答柴令這句話,同一時間,在醉仙樓對麵的宣陽坊,“天下印書行”的“辦公室”裏,傅漸正在向一個人匯報本月的盈利情況。傅漸滿麵欣喜,說話是用唱著的。
不過他唱著說話並非是因為高興,而是這樣說話才不結巴。這個法子是楊悅教給他的。讓傅漸代自己打理“印書行”的生意,傅漸雖然做起生意來是個好手,但說話實在費勁,楊悅偶爾想到在後世見過有些結巴唱起歌來反而不結巴,讓傅漸一試,果然如此。從此傅漸說話都是唱著說。
坐在傅漸對麵聽他匯報情悅的人,長像原本十分清秀,但一臉胡子亂篷篷的十分不相忖。不過仔細看了,總會發現些破綻。
“好,很好。這個油印的法子推廣起來到是極快。”
楊悅看著剛才從街頭走過時,被人塞到手中的“宣傳單”。胡亂翻了一下,有“劉記成衣行”、“西市腔”、“馬家玉器行”……等等,都是小廣告。這些廣告一半以上是在“天下印書行”印刷,一小部分是別的書行印刷,但“油墨”卻還是用的天下印書行的油墨。
“最近,韋待玠回來,對長安城這些日子的變化很是感慨,說想在東都也辦份新聞報紙。”傅漸唱道。
“很好。”楊悅笑著喝了一口茶,言道,“辦的越多,咱們的買賣越火。”
那個油印的技術是推廣了,但油墨的技術一直是“天下印書行”獨有之密。
“他想用‘天下書社’的名字。”
“天下書社?”楊悅笑了笑,“那也沒有什麽不好。就叫天下書社東都分社吧。”
“公子不在,裴炎、蘇味道兩人意見不統一,所以還沒有定下來。”
對於楊悅為什麽突然改了裝束,而且不在天下書社露麵,傅漸不知原因,但楊悅叮囑他保密,他便沒有向任何人說。並且感覺跟“總裁”關係比別人要近些,要不總裁怎麽隻見他,不見別人?
“嗯,抽空,我會給裴炎他們說。”楊悅微微皺眉,看來自己不出麵,許多事情還是沒法辦成。得想個辦法盡快向李世民申請塊“金魚符”,否則出入大內太不方便。
“金魚符”是出入大內的憑證。雖然叫做“金魚符”卻不是金製的,而是一種魚形的銅牌。楊悅仔細看過李愔的金魚符,上麵寫有名字、身份、還有一些花紋,一共兩片,一片放在宮門處,一片自帶。通常聖上賜“金魚符”的同時還會賜一個“金魚袋”,自帶的那片魚符便裝在這個“金魚袋”中。
一般隻有皇子、皇妃以及聖上親近的大臣才有。按正常的手續是:出入大內要出示半片魚符,與宮門保存的魚符合對,才能出入。但平日出入宮門的皇子、近臣,宮衛都認識,不必每次都核對,隻要配戴“金魚袋”即可。久而久之,到了宋代,幹脆“金魚袋”中的魚符都被省了,隻剩一個“金魚袋”,完全成了一種天子近臣的象征。
“不隻天下書社,咱們天下印書行也可以到東都開個分行。”楊悅說道。
“公子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正想要說這件事兒。”傅漸眉開眼笑地唱。
楊悅笑了笑,傅漸唱腔有點怪聲怪調,不過比起他結巴著說話,讓人著急好多了。想了想,又問道:“讓你準備的一百萬錢給虢州,送過去了沒有?”。
“送到蜀王府長史哪兒了,長史已派人送到了虢州。”
……
楊悅從印書行出來,並未注意到對麵的醉仙樓裏正好出來個柴令武。不過柴令武也並未認出她。因為楊悅一身武士打扮,腰跨橫刀,足穿皂靴,頭上卻戴了個大鬥笠,遮住大半個麵孔,麵上又有許多胡子,微微低頭,除非知道她是誰,否則沒人能認得出來。
從印書行出來,楊悅轉到平康坊衛公府中,換回女裝,輕妙掩麵,出了府門往皇宮走去。這種裝束如今在長安街頭到處都是,一點也不引人注目。
回到大內,一路由宮女引著去見楊貴妃。楊悅因為沒有金魚袋,進出宮門必須有人“監視”,十分不便。還要有合理的理由,比如她是貴妃弟子,要進宮晉見貴妃。
楊悅雖然並不想去鹹池殿,但也無可奈何。跟在宮女身後乖乖往鹹池殿走去。
這些天李愔一直住在殿中,楊悅住在凝雲閣武眉兒處,一次都不曾來看過他。
李愔是被抬進太極殿的。聽說李世民看到李愔那一刻,心酸地落下淚來,眾臣看了十分不忍。虢州的縣令,以及蜀王府長史的求請折子遞上來,便是彈劾蜀王的禦史柳範也沒有再堅持。李世民讓人把蜀王抬回大內鹹池殿,暫時住在宮中。至於如何懲處,等調養好身體再說。
見楊悅進來,趙王李福喊一聲“悅姊姊”,樂嗬嗬地迎了過來。楊悅親呢地捏捏他的臉蛋兒,看到李愔站在不遠處笑吟吟地看著她。楊悅放開李福,衝李愔點了點頭,到殿裏去見楊貴妃。
“愔兒這些天身體恢複了不少,精神好多了。”李世民也在鹹池殿中,正跟楊貴妃閑話。
楊悅行過禮,楊貴妃笑著拉她坐到自己身邊。
李世民看了看她,突然說道:“聽說愔兒是因為喜歡你,才會如此。”
楊悅一怔。楊貴妃在一旁笑道:“聖上已經知道了,愔兒當日冒犯你,隻是因為太喜歡你了。這些日子也是因為你才會這樣。”
楊悅苦笑一下,心道:“豈有此理,喜歡誰便要非禮誰?”
“如果你願意,朕想給你們賜婚。”李世民見楊悅沒有說話,接著說道。
“不要。”楊悅不由微怒。心中暗道:“這是什麽邏輯,你兒子喜歡不但可以非禮,而且還要逼著人家嫁給他?”
看到楊悅麵上的怒意,李世民微微一怔。楊悅上次為李愔求情,這次親自去傳詔招回李愔,讓他以為二人隻是一時在鬧別扭,其實私下裏有情。
楊貴妃也是一愕,想了想,笑道:“難道是因為恪兒?”
“恪兒?”李世民也怔住了,前些天吳王李恪“追求”楊悅的事情,在大內之中並非秘密,“你喜歡吳王?”
“老大,為什麽我就得不是喜歡李愔,便是喜歡李恪,非要嫁給你們的兒子。”楊悅心中大怒,“真是個沒有道理的時代。女人是你們隨意安排的東西麽?你以為是公產社會?女人是公物麽?難道這裏是紅色高棉,是一九一七的蘇維埃。”
“對不住,我也不想嫁給吳王。”楊悅強壓怒氣,冷言說道。
說了聲“告退”,便往殿外走去。
李世民見楊悅生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沒再說話。如果不是看到兒子太喜歡這個她,他也不會下決心成全兒子。
李愔站在廊下,正準備往殿裏去,見楊悅怒氣衝衝地從殿裏走出來,不明所以。忙追著她往外走。
楊悅心下氣苦,真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自己怎麽來到這麽個不講理的時代。一路跑出鹹池殿,不管是哪兒,隻想往人少的地方去。
走了些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又沿著北海池的北岸走去。回頭見李愔跟著自己,想起在這裏被李愔非禮,越想越怒,不由大哭起來。
李愔見到她哭,一時不知所措起來。剛才父皇說的話他都聽到了,見楊悅不肯嫁給自己,原本在意料之中,心頭卻也一暗。但見楊悅連吳王也不肯嫁,雖然感到奇怪,心中反暗暗有些高興。此時見楊悅氣哭,卻又不知為何。
楊悅哭了一會兒,見李愔站在身邊,不由怒道:“你們這些人,難道一向隻知道自己喜歡,想要什麽便要什麽,不管別人喜不喜歡,便要強行奪取,真是個強盜社會。”
“我,我,”李愔以為楊悅還在生自己的氣,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是一時糊塗,才……我不想強迫你,你放心,沒有人能強迫你。你不想嫁給我,我會給父皇說,父皇一定不會逼你……”
“強盜,強盜,強盜”楊悅怒罵道,頹然坐倒在路邊的假山石上,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夜色漸起,遠處的宮燈漸次亮起。
楊悅沒有移動,一直在輕聲抽泣。來到這個時代的孤立感,在這裏一齊爆發了出來。
李愔站在她一旁,默然不動。他從來沒見過楊悅哭,更沒想到她哭起來,會沒完沒了。第一次感到這個女孩兒的孤獨。他想將她攬到懷裏安慰她,卻不敢伸手。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下弦月的月亮升了起來,月光照在西海池邊十分明亮,在樹影的婆娑中,照在西海池邊的假山石上,照到坐在山石上兩個人的臉上。
楊悅早已停止了哭泣,卻懶得動。李愔陪在她身邊,也一動不曾動。
“那天我真是急糊塗了,才冒犯你,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
“別提了。我早忘記了,否則也懶得管你的事兒。”
“你肯到虢州去找我,我就知道你至少還當我是朋友……”
“這一切都是柴二的陰謀。”
“我知道。在城外你讓長史告訴我‘柴二在笑’,我已經想明白了。回來後,母親已仔細給我說了所有的事兒。”
“我隻是不想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我知道。不過,你別生父皇的氣。他隻是心疼自己的兒子而矣…….”
“嗯。”
楊悅此時已冷靜下來,她沒想到內宮與後世想的你死我活的場麵大不一樣,沒想到皇帝也是一個父親,會如此疼愛自己的兒子。
在她的印象裏,內宮之中一向父子親情都敵不過大位之爭,甚至敵不過一個女色爭鬥。李世民能做到這一點,讓她有點驚訝。李世民對她的心思,她也看到了,但他為了自己的兒子如此做,卻是她沒想到過的。看來自己一直以來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
……
遠處鍾鼓樓已打過四更一點的鍾聲。西海池北岸的假山石上,坐著的兩個人還在,姿勢也基本沒變。
“你不肯嫁我,是因為我有王妃。你要的愛是純碎的兩個人的愛,這我知道。”見楊悅已不再生氣,李愔禁不住問道,“可是吳王沒有王妃,你為什麽也不肯嫁給他?難道是怕我傷心?
楊悅搖頭道:“你我是朋友,我自然不希望你傷心。但是,沒有愛我不可能嫁給任何人。更不可能為了一個王妃的身份去嫁人。”
“沒有愛?”李愔又驚又喜的問道,“你為什麽不愛吳王?他,他很優秀……”
“也許他很優秀,但是不愛就是不愛。”
“那你心裏到底喜歡誰?是不是我?隻是因為我有王妃才不肯愛我?”李愔顫聲問道。
“愛你?”楊悅扭頭看了看李愔,想了想說道,“你我隻是朋友之情。”
“你那天把大羅神丹給我,讓我……”
“別提了。”楊悅打斷他,有些黯然,“或許有過一絲情感,我不能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我沒有喜歡到不顧一切想要嫁給你的地步。”
“……”李愔默然不語。
半晌,突然又問道:“能告訴我,你想愛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楊悅仰起頭望著月亮,陷入沉思,自己到底愛什麽樣的人?
李愔?他的確很不錯,不過也的確有許多地方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更沒有讓自己愛到發瘋的地步。如果真像李愔愛自己那樣,估計會不管獨孤美兒存不存在,也會把他搶過來……但是,相反,特別是在看到獨孤美兒跟李愔在一起的那一刻,那一縷情懷,一下被打跑了……
“我到底要愛什麽樣的人?”楊悅也不由捫心自問。
一夫多妻製下不對等的愛,怎麽可能讓一個現代人接受?楊悅想了想,又覺得有點好笑,這個時代根本沒有自己能愛上的人自己卻在這兒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實在是有點無聊。
搖了搖頭笑道:“隻怕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愛的人。”
“沒有?”李愔奇怪地望著她。
突然,想起《大話西遊》中“紫霞仙子”說過的話——“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的英雄,總有一天他會駕著五彩雲來娶我。”
楊悅笑了一聲,說道:“如果非要愛一個人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是個英雄”
“英雄?”李愔望向楊悅,看到楊悅抬頭望向明月,似是有些飄渺,又有幾分認真。
想了片刻,李愔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好,你會看到一個英雄。愛上一個英雄隻求你給我時間。”
……
幾天後,李愔身體完全恢複了。
李世民已開始暗中向幽州集結兵力,派江夏王到幽州練兵。
對李愔的懲處也終於落定,他被“貶”到江夏王的軍中做了一個都尉。
李世民一麵集結軍隊,一麵卻又應高麗之請派了一個使團到高麗出使。
這個使團,在楊悅看來應該叫“二”團,因為他們由“二”組成。所有的成員都是老2,是朝中大臣們的二公子,也是李世民的駙馬們。有房玄齡的次子,高陽公主的駙馬房二;平陽長公主的次子,巴陵公主的駙馬柴二;殷開山的次子,程知節次子,清河公主駙馬程二……
使團的目的當然是打煙霧彈。大唐的兵準備明年才進攻高麗。這個“二”團的任務是去高麗吃喝玩樂,隻要在年前回來即可。當然,這樣一支“二”團在高麗不會一無所獲,在後世,韓國有個清河房氏據稱是房二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