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抓賊(4)
楊悅不解,向下看去。
原來荊王見嬈娘果是呂秀才的娘子,心中懊悔。便向任都尉連連大使眼色。任都尉會意,趁呂秀才注意力全在嬈娘身上,已悄聲上前,舉起刀來。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楊悅是已算到,沒什麽驚異。
然而,便在此時,羅**突然目光如炬,盯向荊王,唱道:“昆侖山上一輪月,照入西海王母邊。”
又衝荊王“嘰哩咕噥”的一陣叫嚷。楊悅一句都沒聽懂,但見荊王與任都尉卻是臉色陡然大變。
楊悅疑慮陡起,回頭去看“毛筆胡子”。正待相問,“毛筆胡子”卻先已擺手止住她,示意她不要出聲。
荊王霍然站起身來,臉色十分難看。走到呂秀才與嬈娘身邊,咬牙說道:“既然嬈娘是呂秀才之妻,本王成全你們,從今天起嬈娘跟呂秀才去吧。”
說話之時臉色淒然,轉過頭去卻是滿麵怒容,徑直向殿外走去。
楊悅不由納悶,荊王顯然並無“成人之美”的意思,那羅**不知給荊王說了些什麽,竟然能逼著荊王將嬈娘送給呂秀才。
呂秀才聞言大喜,拉起嬈娘便要向荊王扣頭謝恩。
卻見嬈娘突然站起身來,退後三步,淒然大笑數聲,眼神淒苦,說道:“好,好,好,王爺做的好。”一掉轉頭竟然向書案上一頭撞了過去。
殿中諸人齊聲驚呼。
呂秀才更是搶步上前,一把抱住嬈娘,十分不解地問道:“月娥妹子,你要做什麽?”
荊王也十分納悶,轉過身來,不解地望向嬈娘。
嬈娘掙開呂秀才,眼淚已簌簌而下:“表兄雖然與月娥自小訂親,可月娥到荊王府上已有十年,蒙荊王垂愛,心心相印,怎可再嫁表兄。如今之計,唯有一死……”
眾人見到美人梨花帶雨,早已心疼不已。荊王更沒想到嬈娘對自己如此情深,呆立當場,竟然一時無語。
呂秀才坐在一旁,大聲哭道:“吾本來見到月娥妹子,便已心滿意足。見到妹子生活的很好,更是心事已了。荊王如此重義,吾豈能奪人之愛。月娥妹子莫要再尋死,自此以後,妹子與秀才的婚約解除,妹子好生侍候王爺。吾去也……”
一邊說一邊從懷中陶出一張“婚書”,當下撕了個粉碎。麵色悲淒,腳下踉蹌,向殿門外走去。
變故疊起,殿中諸人均是愣愣如呆瓜一般。
反到是荊王第一個回過神來,又驚又喜,一陣大笑。
待見呂秀才走過身邊,忙拉住他,殷切地說道:“表兄大恩,本王不敢相忘。還請表兄留步,聽本王一言。”
他本來見呂秀才武功高強,早已生出招攬之意。此時見呂秀才甘心讓美,心中大喜,立時便想將此人招在帳下。心中暗道:“此人對嬈娘如此情深,隻要有嬈娘在我手中,不怕他不乖乖聽話。”因而一臉的感激泣零,以王爺之尊,不惜俯身就低,竟然稱他為“表兄”。
呂秀才詫道:“不知王爺還有何吩咐。”
“不知表兄此去,要到哪裏?”
呂秀才淒然說道:“天下之大,難道便無呂某容身之地?”
荊王見狀,已知他實際沒有容身之所,更加殷勤至意:“表兄若不嫌棄,莫如就在我府上安身。本王正要好好感謝表兄一番美意。”
楊悅聽了不由雙眼上翻,搖頭暗道:這荊王是傻還是聰明,留下一對藕斷絲連的男女,不怕生出些奸情麽?後世這種電視劇情節不少啊……
呂秀才卻連連搖頭說道:“呂某自小父母雙亡,得姑母姑丈養大,又將妹子許給呂某。此等恩情無以為報。如今妹子有真心喜愛之人,便是姑母姑丈泉下有知,也定會心喜……今日呂某成全妹子與王爺,不過是呂某回報姑母姑丈恩情之萬一,怎敢言謝。”
荊王聽了更是心喜,拉住呂秀才,執意不放,口中說道:“無論如何,表兄也要留下。一來嬈娘有個親人相伴,二來本王府上也正缺少表兄這種人才。”
嬈娘也在一旁泣道:“月娥與表兄自小情同兄妹。表兄成全之德,怎能不報。但請表兄能留在府上,好讓妹子回報一二。”
荊王一口一個“表兄”,呂秀才不由動容,早已感動的一塌糊塗。又聽嬈娘如此說,沉吟半晌,終於說道:“荊王殿下仁義無雙,呂某感佩不已。隻要荊王對我這個妹子好,呂某願意追隨荊王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荊王聞言大喜,忙請呂秀才上座,拉了嬈娘一齊以兄禮視之。
眾人見皆大歡喜,齊聲籲了一口氣。又見荊王對這個呂秀才十二分的禮遇,紛紛上前道賀。
唯有羅**在一旁冷漠不言。
荊王看到,暗暗向任都尉使個眼色。
任都尉不知在羅**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羅**狠狠地瞪了嬈娘一眼,竟然對荊王不理不采,也不辭行,便徑直走出殿去。
眾人重新依禮坐下。呂秀才與嬈娘自此以兄妹相稱,敘了些別後情境。跟荊王一起,三人相談甚歡,竟然是其樂融融。當真讓頭頂的楊悅看得有些傻眼。
荊王對呂秀才絲毫不吝溢美之辭,大加讚賞。呂秀才對荊王也是肝腦塗地,一時賓主皆歡。
楊悅心中暗暗好笑:“這呂秀才真個大有癡呆氣。落迫半生,隻為找到表妹作妻子。找到了卻又送給別人。送給別人就送了吧,聽了幾句好話,又要給那人作牛當馬……”
“毛筆胡子”也在笑,不過他的笑容之中卻夾雜著一絲古怪。
呂秀才突然說道:“蒙王爺抬愛,呂某感激不盡。呂某雖然沒有別得本事,但抓賊的本事還是有些。今日,呂某便請為王爺抓個毛賊……”
“賊”字未落。呂秀才已輕身掠出殿外。
“毛筆胡子”叫一聲“不好”。已拉起楊悅,掉頭跳下殿頂……
待到呂秀才跳上殿頂去追,早已失了二人蹤影。
殿前眾衛士跟著爬上房頂,看到的隻是兩支竹管插在葦席上麵,一時麵麵相覷。
原來楊悅在房頂爬得久了,有些累,不免輕輕移動,弄出些聲響來。一般武士或許聽不到,那呂秀才學的是輕身功夫,卻早已聽到。虧他忍耐得住,直到被荊王“禮遇”,為表忠心,才肯說出來。
剛才若不是他要放大話,先說出來要抓賊。如果悄悄上來,隻怕楊悅與毛筆胡子立時便無處可遁。
荊王從衛士手中借過兩支竹管,勃然大怒。不知那兩個“毛賊”何時到此,也不知他們聽了些什麽,心下大驚。
哨聲響起,全府戒嚴。
楊悅被“毛筆胡子”拉著,左躲右藏,卻已藏不住身。不久,便被衛士發現,追了過來。而且越集越多。二人來不急跑回後院,便直接往最近處的府牆跑去。
“毛筆胡子”邊跑卻還有閑說道:“公主別忘記欠老漢四百文錢。”
楊悅嘿嘿笑道:“等有命出了王府再說吧。咱們的‘買賣’可是以安全出府才算數。”
“毛筆胡子”見楊悅臨危卻不知害怕,精光的小眼閃過一絲欣賞,嗬嗬一笑:“這有何難。公主先走,我來引開衛士。”
楊悅剛要說:“我先走能走到哪裏,那高牆我可跳不出去。”已覺被一股大力拋起,像是扔東西一樣,被輕飄飄地扔出了高牆。
二人原本距離荊王府牆還有二三十步,萬沒想到毛筆胡子竟然如此大力。
“毛筆胡子”用力將楊悅拋出去,卻不得不暫時停下腳來。隻停一頓之間,眾衛士已追了上來,將毛筆胡子團團圍住。
當前的便是那個“任都尉”,橫刀在胸,高聲喝道:“什麽人,如此大膽,膽敢夜闖王府。”
“毛筆胡子”轉過頭時,已不知從何處拿出麵罩罩在臉上,隻留兩隻小眼睛,精光有神。並不答話,徑直向“任都尉”衝過去。
任都尉慌忙將手中腰刀一橫,砍了過去。沒成想那“毛筆胡子”卻是虛晃一招,已向他的右麵方向衝去。
迎麵的衛士見“飛賊”來勢凶猛,嚇得將頭一縮。
毛筆胡子嘿嘿一笑,竟然還有閑開個玩笑,在那衛士頭上輕輕彈了一個指蹦。縱身一躍,並不飛向高牆,反向內院跑去。
任都尉兵分兩路,招呼一路人馬追出府門去攔截楊悅,自己帶衛士追著毛筆胡子向內院去。
追著追著,沒想到幾個縱躍起落之後,竟然失了那“毛筆胡子”的蹤影……
楊悅被毛筆胡子拋出府去,輕飄飄的下墜,原本沒有任何問題。不成想剛好有一輛馬車經過。楊悅恰好被摔到馬車的轎頂上。眼見轎頂不平,落到上麵,定然將她掛傷。
卻不知從何處飛出一隻馬鞭,將她卷了起來,平平穩穩地放到了地上。
楊悅一呆,見原來是趕車的馬夫。心下感激,正要上前行禮。
卻聽到馬車裏傳出一個聲音:“惲兒,怎麽會事兒?”
“娘,沒什麽。隻是有個人差點跌到。”趕車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
楊悅不由大為詫異。她從馬車上落下,看得清清楚楚,認得此馬車乃是厭翟車。朱絲絡網,白銅飾犢,乃是一品夫人以及王妃、公主所乘之車。楊悅自己也有一輛,隻是她一向喜好騎馬,隻在大典之時用過。
楊悅心下暗想:此車華貴,車內自然是貴夫人,怎會沒有專門的車把勢,反而讓自家兒子來趕車?
正想間,見到荊王府中已有衛士追了出來。
楊悅此時到也不用害怕,隻要出了荊王府門,她便可抵賴,誰管得著她在哪兒走路?大不了亮明公主身份。隻是這樣一來,未免生出嫌隙,要與這個荊王撕破臉皮。
略一沉吟之時,衛士已向這邊走來。趕車少年看到,輕聲低呼:“上車。”
楊悅稍一猶豫,低頭鑽入車中。
車子裏麵已有一個人,但黑洞洞看不清麵目。楊悅剛才聽過聲音,知道是個中年女子。便不在意,說聲“抱歉”,擠了進去。心中卻在暗暗猜側這母子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