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獻俘
敵軍怎會派單槍匹馬來追?
突厥兵驚呆,驚得呆呆地望向隊列前的楊豫之,回不過神來,幾乎忘記整理隊列……
匪夷所思定有古怪所有人均如是想。
楊豫之站在敵軍之前,也早已愣住,怔怔地回望敵軍,反似是檢閱軍隊的將領。
一個唐兵檢閱幾千名突厥兵?
神哪,真會開玩笑
空氣中飄出怪異的味道,楊豫之張大眼睛與幾千名突厥兵相互對望。
那一刻,清冷的星空下,空氣也為之一凝……
有詐突厥兵的第二反應
快逃楊豫之的第二反應他再呆也知道螳臂當車的道理。何況他根本不是個呆人
然而何處去逃?
楊豫之悄然四下望去,見所在是一片相對寬闊之地,原來敵兵已狂奔退出了阿拉山穀。
兩側依然是山,不過地勢已相對平緩,不可能再有伏兵。
然而,上天總喜歡開玩笑,有人總喜歡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就在楊豫之與幾千名敵軍相互雙望之時。
一陣呼哨,兩側的山穀突然起動,馬蹄陣陣,衝出兩隊騎兵。
馬是天馬,兵是神兵。鮮甲怒馬,氣拔五嶽,勢動山河。
果然有詐
突厥兵再無心列隊,呼啦一聲早已撥馬而逃。沒有人顧得上去理會楊豫之。
楊豫之怪叫一聲,早已挺身衝上,衝在追兵的最前列,衝向敵軍。
兩支怒箭,一支逃兵。
怒箭所到之處,馬槊穿腸。
隻有楊豫之手中是一把陌刀。刀過之處,切瓜剁菜……
一路狂追,一路狂逃,大小截殺十幾場。直追出百餘裏地,才列隊收兵。
站在隊前,楊豫之依舊特立獨行
騎兵領隊竟然是郭孝恪郭都護自己。他看了看楊豫之手中的陌刀,詫異地道:“你是戰峰隊的步兵?”唐軍騎兵向來用馬槊,步兵才配備陌刀。
楊豫之茫然點頭。
“你怎會跟騎兵隊在一起?”郭孝恪奇道。
楊豫之茫然搖頭。
“剛才站在賊兵隊前的便是你?你叫什麽名字?”郭孝恪睜大雙眼,望著這個神奇的騎馬步兵。
“楊豫之。”楊豫之微微皺眉,終於開口。
“楊豫之,好……”郭孝恪突然住口,失聲詫道,“你就是楊豫之?”
他再次盯向這個神色間有些落寞的少年,雙眼微迷,有點不能相信地看著他。剛才站在眾敵兵前的少年,一口氣一直衝在最前麵的少年,這個麵色古銅,相貌英俊的少年,眉宇間似是有無限傷痛與寂聊的少年……他居然便是楊豫之
這個名字他已聽過多次,隻到此時方見。相見之時,卻如此震撼
許久,郭孝恪才想起自己與這少年,正站在隊前。
騎兵隊已集結完畢,正眼巴巴地望向他,等待命令。
“收兵。”郭孝恪簡短地說道,一對臥蠶眉擰在了一起。
千名騎兵,分作兩隊。交錯二十裏相互守望退兵。
楊豫之懶洋洋地跟在眾人身後,雙眼望向天空。
月亮早已落下,滿天盡是星鬥……
一場完美的伏擊。五千突厥兵,逃回去的不到千人。
交河城內一條南北大道,是這片飄浮在水麵上的柳葉的脈莖,將交河城分為東、西兩部分。都護府在東城的中部。最深處是一個四層的樓宇。如整個交河城一樣,都護府是由上向下雕刻而成,因而最高的高樓,也是高深的高樓。
雖然如此,走在府裏麵,卻沒有半點“地下”之感。一樣的亭台樓宇,一樣的曲廊池閣,一樣的花草庭院……比長安城中的任何一座王府,絕不遜色。
“三娘,你說的不錯,那小子果真是最勇敢……”阿月一陣風跑進白齊齊格的閨房,興奮的臉上放光,“我二哥說,如今營中都在傳說,他是個不怕死的神兵。竟然單搶匹馬去追幾千名賊兵……而且是他第一個鳧過河水,第一個衝上城頭,第一個衝進王宮,還親手捉了焉耆國主龍突騎支……”
這些,白齊齊格雖然早有耳聞,還是禁不住歡呼一聲,張大並不算大的眼睛,驚喜的大笑。
她失蹤的情郎,原來去了戰場,而且成為最勇敢的士兵,成為一個神話般的人物。
幾天來的陰靄一掃而光,憂鬱的白齊齊格又活潑起來。
然而,當她回過頭看到比格蒼白無力的臉已變成慘白,立時不由心頭一暗。
“比格……我……”白齊齊格期期艾艾,不安地望著比格,手足無措。
一時興奮,她竟忘記了比格姓龍,是龍突騎支的女兒。而如今龍突騎支已變成階下囚,就囚在了交河城內。
“這不怪你……他很好,你果然找到了最勇敢的情郎……”蒼白的龍比格,淚水也十分蒼白,無力地落下。
白齊齊格心中一痛,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說什麽好。
“我想見父王。”半晌,龍比格無力地說道。
“好,我去想辦法”白齊齊格點點頭,她能為朋友做的不多。
“不用了。”突然,門外走進一個人來,嗬嗬笑道,“我現在就帶她去見她的父王。”
白齊齊格回頭去看,來人乃是郭二郎郭待封。
他會幫龍比格?白齊齊格睜大雙眼,不敢相信。
“妹子不說,這個忙我也幫定了”郭待封拍手大笑。
突然,白齊齊格明白過來,已麵如死灰。
郭待封並非一個人來,他的身後還有四個鎮兵。
“你不能將她帶走”白齊齊格驚叫一聲,已撲了過去,護在龍比格身前,“比格是我的朋友,她來這兒做客,不是你們的俘虜”
“讓開她是龍突騎支的女兒”郭待封搖頭急道。
他到是沒想到抓一個探囊在手的俘虜會如此麻煩,難怪剛才他自請來抓比格,郭大郎與郭三郎臉上都有些古怪。郭待封有些後悔,早知如此,他也不來攬這個差使,得罪白齊齊格。
“不管她是誰,我隻知道,她是我的朋友。”白齊齊格又氣又怒,雙目圓睜。死死護住龍比格,憤然說道。
“這是父親的命令”郭待封大急,上前去拉白齊齊格。
白齊齊格無力的反抗,不過是徒勞。她唯有眼睜睜地看著龍比格被帶走……
那一刻,白齊齊格傷心欲絕,她怎麽也沒想到,找到了最勇敢的情郎,卻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楊師道隻會吟詩作賦,沒想到竟能養出這樣一個兒子……”書房中,郭孝恪慨歎。
“的確有點出人意料……”郭待詔有點尷尬地說道。
他站在父親的對麵,有點不安地偷眼看了看父親,他私自帶楊豫之去戰場,其中意思自然瞞不過父親。
見父親怔怔地望向窗外,郭待詔大氣不敢多出。
“你先下去吧。”半晌,郭孝恪揮了揮手說道。
見父親竟然沒有多加追究,郭待詔終於鬆了一口氣,忙恭身向外退去。
“以後莫要再打他的主意。”郭孝恪見兒子快要走到門口,突又說道。
“是。”郭待詔停了下來,恭聲答道。
“父親,是不是要賞他?”郭待詔看了看父親,又問道。
“賞?”郭孝恪沉吟片刻,“有功當然要賞,不過他私自追敵。功過相敵,不獎不罰。”
“是”郭待詔再次恭聲答道,語氣沒有變化,隻是眼神卻不由一暗。
他明著問賞,實則想問罰。軍前不聽號令乃是死罪,楊豫之擅自追敵,按軍令當立斬,郭孝恪這樣處理明顯是在袒護楊豫之。
然而城中的百姓顯然與他的想法恰好相反。
力擒焉耆國主,何等大功一人追敵,何等勇猛
一夜之間,楊豫之已成為神話,成了交河城街頭巷尾的神話。
楊豫之卻仍然還是楊豫之。躺在營房裏,沒有星星可數,百無聊賴。
不過,三天後,他有了新的任務——回京獻俘
京城長安,那個遙遠的地方。
楊豫之走在隊中,望向前方,沒有任何感慨,唯有緊鎖的眉頭。
郭待詔詫異的望向這個奇異的少年,百思不解。
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郭待詔明白父親的心意,父親特意讓楊豫之跟隊回京,自然是想未之以恩。第一他可以順便回家探親;第二沒準聖上聽了他的事,一時高興,會赦免了他的罪。
可為何他的神情中的落寞與寂寥,卻依然如故?
募然,驛道上出現一個身影,一個紅色的身影。
郭待詔不用看,已知道那是誰。這個火紅色的身影,他再熟悉不過,熟悉到曾在他的夢中無數次的出現。
“三娘,你來做什麽?”郭待詔明知故問。
自從知道龍比格要跟龍突騎支等人一起押到長安以來,白齊齊格麵上便沒有過笑容。
“大哥,我……隻要比格。”
郭待詔看到白齊齊格眼中的憂傷,心中不由一抽,這眼神竟然與那少年有幾分相似。
“不可能。”郭待詔不敢去看白齊齊格,望著向前行進的隊伍,悵然說道。
隊伍的正中是龍突騎支一家,包括她的妻妾兒女,足有幾十人。
郭待詔正是這支隊伍的領軍。
“少一個比格,遠在長安的聖上怎會知道?”白齊齊格繼續哀求。
郭待詔卻禁不住要笑出來:“傻妹子,有多少俘虜,早已報到長安,聖上怎麽不知?”
“那就當在路上丟了一個……”白齊齊格怔了怔,沉吟片刻又說道。
“丟?”郭待詔沒好氣地道,“聖上怪罪下來,別說我這個押解官,隻怕連帶父親也要受責。”
白齊齊格再次怔住,不再說話。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長安。”半晌,白齊齊格突又說道。
郭待詔本想勸她回去,卻又有點不舍,想了想,點頭道:“妹子想到長安逛逛,到也可以。不過,路上你要聽話。”
白齊齊格點點頭。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走在隊中的楊豫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