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千葉公主(1)
西天王見楊悅發呆,也走過去看。
那幅壁畫是嫁娶的組圖。前麵繪的是一個中原女子出嫁,突厥可汗迎親,還有一些中原女子在大漠生活的畫麵。最後那幅畫中又多出一個中原女子,原來的那個中原女子坐在突厥可汗的身邊,多出來的中原女子看上去十分年輕,站在二人麵前,似是正在述說什麽。
而楊悅目光盯向的正是站著的那位中原女子。
西天王笑道:“這女子看上去怎麽跟公主有幾份相像?”
“不是跟我相像,而是跟我認識的一個人有幾份相像。”楊悅笑道。一直以來,西天王跟她時常鬥嘴開玩笑,以為他又在說笑。
西天王卻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屬下不是說笑,她真的與公主有幾份相像。”
“那裏相像?”楊悅搖頭問道。
“公主,你看她的眉毛與額頭,不正是與公主一模一樣?”西天王說道。
“哈,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像。”楊悅轉了轉眼珠,突然笑道,“不過,要我說西天王跟她也有幾分相似。”
“怎會跟我相似?”西天王詫道。
“她長了一個鼻子兩隻眼睛,天王不也是一隻鼻子兩隻眼睛,這難道不是最大的相似?”楊悅哈哈大笑。
西天王也不由嗬嗬大笑。見她不信,隻好無奈地搖頭。
突然,西天王停了笑聲,說道:“屬下明白了,這位坐在可汗身邊的女子,定然是位和親的公主。難道是隋代和親突厥的義成公主?這座墓沒準是啟民可汗的墓。”
“不是。”一聲蒼白無力的歎息傳來。
不知什麽時候,龍比格已走到了二人身邊,眼光在楊悅與畫上站著的那位女子身上,不住轉換,正在仔細觀察,似是對西天王的話信以為真,以為楊悅跟那個女子果真有幾分相像。
楊悅與西天王轉過頭去,奇道:“不是義成公主,又會是誰?”
“坐著的這位是千金公主,站著的是千葉公主。”龍比格幽幽地說道,似是有無限心事。
“千金公主?”楊悅訝道,“千金公主是誰?千葉公主又是誰。”
西天王在一旁解釋道:“千金公主是北周的公主,也是和親到了突厥。看來這裏定然是沙缽略可汗的墓。”
龍比格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千金公主,宇文芳?”楊悅脫口說道。
龍比格眼中一亮,盯著楊悅,問道:“公主知道她?”
對於千金公主和親的真實曆史,楊悅雖不甚了解,但在後世看的小說中有不少提到過她。如果說“千金公主”,楊悅可能一時想不到是誰,但北周和親的公主宇文芳她卻知道。
“我隻知道她是北周武帝的公主,被選派到突厥和親,具體情況卻不知道了,聽說是個詩詞極佳的才女。”楊悅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
“據我所知,千金公主並非北周武帝之女,而是武帝之弟宇文招之女,因為和親才封為公主。”西天王在一旁糾正道。
“天王說得不錯,千金公主是北周武帝的侄女。帝王家何時又肯選派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和親。漢代的王昭君如是,千金公主如是,隋代的義成公主如是,便是大唐的文成公主也非唐王之女……”龍比格黯然說道,一時又有些發呆,似是有無限心事無處述說。
“不過,我到是聽說,這位千金公主對於隋文帝奪了北周帝業,一直耿耿於懷,時刻記著國恨家仇。”楊悅想起在小說中看到過宇文芳姐妹三人複仇的故事,不由笑道。
西天王點頭道:“這位千金公主的確也是女中豪傑,曾鼓動沙體略可汗舉兵南下,為北周複仇。可惜天不作美,戰敗了不說,又趕上了草原千年不遇的雪災,凍死牛羊無數。引起草原部族叛變。千金公主迫於無奈,不得不上書大隋,請改性為楊,做了楊堅義女,與大隋和好。隋文帝因此還派了當時還是晉王的煬帝,助沙缽略可汗平叛。”
國恨家仇不能得報,反要認賊作父,情何以堪。想來這位千金公主定然十分抑鬱
楊悅不由點頭歎道:“想來這位千金公主定是以大局為重,先助丈夫穩固勢力,冀以日後再戰。能有這種眼光與胸襟,作到這一點,實在稱得上是能屈能伸的女中丈夫。”
龍比格再次看向楊悅,眼圈突然一紅,定了定神,忽然說道:“請公主跟我到這邊來。”
楊悅與西天王對望一眼,跟在龍比格身後。
三人又回到剛才的方室。龍比格這次徑直走到眼放金光的狼頭前麵,將手伸到狼頭口中,左麵牆上打開一道門。
門內跟剛才沙缽略可汗的墓室一樣,十分巨大,不過並非圓型,而是長方型的大殿。殿中也沒有棺槨,不像墓室,更像是一個書房。各種玉玩器具,書畫紙硯應有盡有。不像死人所居,到像活人的住所。
甚至還有半展開的畫軸,似是沒有寫完一般。更顯眼的卻是一幅屏風。那屏風乃是用美玉做成,鑲嵌了琉璃金石,弦彩奪目,異常十分華麗。
龍比格並不多言,徑直走到一個類似神龕的地方,拜倒在地。不過,那神龕上並沒有神靈。隻有兩個圓乎乎的鐵罐子放在上麵。
楊悅突然想起龍比格剛才似乎也背了這樣一個東西,不知那裏麵放了什麽。
正詫異間,見龍比格緩緩站起身來,將身上背的鐵罐子小心地拿了下來,將鐵罐恭恭敬敬地放到那兩個鐵罐旁,三個鐵罐竟然一模一樣。
楊悅有點糊塗起來,難道那鐵罐裏麵裝的是千金公主的骨灰?可為何分成了三份?
龍比格再次緩緩拜倒,竟然輕輕地抽泣起來。
楊悅有心相勸,卻一頭霧水,不知如何勸起,便不去打擾她。
見西天王正站在玉屏風前,低聲沉吟。走過去,見那屏風上麵還寫著一首詩:“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榮華實難守,池台終自平。富貴今何在?空事寫丹青。杯酒恒無樂,弦歌詎有聲餘本皇家子,漂流入虜廷。一朝睹成敗,懷抱忽縱橫。古來共如此,非我獨申名。惟有明君曲,偏傷遠嫁情。”
楊悅細細念來,知道定是千金公主所作。感懷其身世心境,不由婉轉哀傷。
“‘一朝睹成敗,懷抱忽縱橫’,此句可見其所受‘內傷’之重。果真是少見的才女。”楊悅點頭讚歎。
西天王點頭道:“當年千金公主的生身父親,因為反對隋文帝而被殺,千金公主身懷血仇,迫於形勢,卻不得不拜文帝為義父。心中感傷可想而知。更況她本是一代才女,在虜廷難得知己。想來孤獨鬱悶難以譴懷,才會……”
“才會什麽?”楊悅見西天王說了半截,突然打住,不由好奇地問道。
西天王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那是有人故意陷害千金公主,千金公主雖在突厥,受的卻是中原文化,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兒來。我聽母親說過,那個姓安的不過是隋人的奸細。故意使離間計,都藍可汗才會……殺了她。”突然,龍比格接口,憤然說道。
她的雙眼通紅,牙齒緊咬住嘴唇,身體微微擅動,顯然是怒不可支。
“都藍可汗又是誰?他為何要殺千金公主?沙缽略可汗在作什麽,難道坐視千金公主被殺?”楊悅奇道。
西天王看了看龍比格,說道:“都藍可汗是沙缽略可汗的兒子,沙缽略可汗當時已死,千金公主從胡俗,嫁給了都藍可汗為可敦。千金可汗當時不過二十來歲,都藍可汗自然也十分喜歡她。隻是可惜……”
西天王搖頭說不下去。
龍比格卻憤然叫道:“可惜什麽?可惜北周已亡,千金公主再不是尊貴的公主。那個隋天子雖然認她為義女,可什麽時候真正信任過她。先是這個玉屏風,名義上隋天子似是好意,可實則用心叵測。他滅了陳國,卻將陳後主的玉屏風送給千金公主以自誇。就因為千金公主感懷心事,寫下這首詩,他得知後,便奪了她公主的封號。又多次派人來試探。先是派了個楊欽,後又是安遂家,這些隋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龍比格越說越怒:“千金公主一但沒了公主封號,在這大漠之中原也隻剩自生自滅。可是隋天子還是不放過她。另想出一條毒計,說要另嫁一位公主給都藍可汗,條件是先要將千金公主殺死……”
說到此,龍比格早已是盈盈淚下,幾乎哽咽地說不下去。
“都藍可汗這斯恁得太無情無義難道為了應娶一個新公主,當真殺了千金公主不成?”楊悅不由大怒。
情況十分明了,想來一個亡國公主,如何敵得上一個強大的隋國真正的公主。這個都藍可汗,定是想應娶隋朝的公主,才會殺了千金公主。隋天子出計,不過是一種政治手段而矣。而都藍殺妻卻當真是沒有半點情義可言。
見楊悅如此說,龍比格反而怔了一下,諾諾地說道:“都藍可汗十分寵愛千金公主,原本不會殺她,不過隋天子的計謀太過歹毒……”
楊悅搖頭道:“隋天子設計不過是慣用的政治手腕而矣,都藍可汗的選擇才是真正的無情無義”
龍比格咬了咬牙,說道:“都藍可汗原本舍不得殺千金公主,可是他聽了小人讒言,說千金公主與……人私通,憤怒之下才殺了千金公主。”
說到與人私通,龍比格越說聲音越小,過了片刻,突然又恨恨地說道,“那個安遂家定是隋人使得奸計,故意yin*……”
原來如此楊悅終於明白了。突然想起後世人似乎杜撰過相關的故事。還說那個安遂家原本姓長孫,本是奉旨yin*千金公主,沒想到真的愛上她……
“唉,千年的愛恨糾葛,如何說得清楚。”楊悅暗歎一聲,心中索然。
見龍比格臉上陰情不定,一會兒紅一會白,似是十分尷尬。便轉開話題說道:“想來這位千葉公主定是千金公主的妹子”
楊悅伸手一指,指向身邊一張畫卷上的少女。這個方室之中,有不少千葉公主的畫像。有的是一個人,有的是與千金公主一起……仔細看了,越看那千葉公主越跟武照相像。心中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