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故人相見
臘月二十日,洛陽城街頭開始懸掛起紅燈籠。洛陽宮更是處處都是紅燈彩綢。
宮內宮外,朝野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再過兩天,便是李世民的生辰。整個洛陽城已提前歡騰起來。
古代皇帝的生辰是當作節日來度過。然而,李世民在位之時,卻一直並不特別重視。特別是他準備親征高麗在即,李世民一再告誡沿途花費用度一切從簡。
戰征便是在古代也是個花錢的事情。李世民對此深有體會。對於生辰,李世民更是特意下詔,不必大肆慶祝。
盡管如此,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會聚到洛陽。外蕃、朝臣、親王、公主,能來的不能來都派人前來祝壽。
走在洛陽城的大街小巷,隨處都能感受到這份熱鬧。人們笑談議論紛紛著這個份多年不見的特別熱鬧……
連幾十歲的老人都禁不住露出缺牙少齒的嘴,喜笑顏開得述說著:
“洛陽城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想當年,隋煬帝居住在東都時……”
“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小夥子。”
…….
誇富似是人們的通病,無論古今。即使不富,誇見識過別人如何富有,似乎也是一種“榮光”。這個時候,人們反而忘記了煬帝的奢侈。
既然皇帝過生日,楊悅也不免要送上一份禮。便帶著盧照鄰一同去逛市場。
天下書社在南城承義坊,西臨入苑,距離皇城雖不算遠,但已屬外城西南部,相對於整個洛陽城,偏隅一角。無論南市,還是北市都距離甚遠。在厚載門附近剛開了一個西市,到是很近。
怎奈盧照鄰十分不滿意那裏,說那兒人少,賣的也少,硬拉著楊悅往南市去。
去了南市,人山人海,根本擠不進去。盧照鄰又吵著去北市,北市也一個德性。皇帝壽辰,又是春節將近,無論朝野都是閑人,吃完喝完,沒事亂逛街。
“大家都瘋了,沒事兒亂逛街。”盧照鄰見市場如此亂法,根本擠不進去,不由氣極。
即使能進去,以楊悅身份也不可能去擠,雖然她身著男裝,但必竟不是男子。何況,聖上原本有詔令,五品以上官員不準到市場上去,有失體統。
楊悅到是沒想那麽多,在她看來,這個場景比起後世擠公交車、春運火車,要的鬆快了不知多少。
隻是在古代久了,也這“男女授受不親”之理,在古人與現代人眼中的距離尺度標準不一樣。若真擠來擠去買,隻怕被人,爆出奇談,弄不好還會被禦史參上一本,隻好作罷。
見盧照鄰氣得哇哇大叫,楊悅卻哈哈大笑是啊,我看你的確像個瘋了,沒事兒到處亂逛。”
“要瘋也是跟你先瘋,別忘了我是陪你來逛。”盧照鄰小臉一揚,回敬道。
“我叫你去西市,可沒讓你來這兒。我沒怪你讓我白來一趟,你反到有理。”楊悅最喜歡跟盧照鄰逗樂,見他生氣,笑得更加開心。
盧照鄰十分掃興,衝楊悅大翻白眼,竟然撥轉馬頭,手中馬鞭一揮,拍馬回轉。
楊悅也不急著追他,跟在後麵,二人一前一後,一路往南城去。
從中橋過洛水時,卻見橋頭也全是人。不由詫異。
走到近前,才中橋竟然被封鎖,說是有位公主正要通過。
達官貴人出行一般都有人清道護行。若是在大街上,街道寬大,百姓行走兩旁,官員走正中各不妨礙。隻有雙方都是官員,才會有交叉。到時候要比的是官職大小,官職小的自然要讓官職大的。
隻是在這橋上,橋麵本來就窄,若清道之人不知收斂,不免將整個橋都占滿了,他人隻能在橋頭等候。
楊悅無奈地笑笑,再次感覺到這是個貴族的特權時代。其實不隻這個時代,便是在後世,不也有“任務車”之類的“斷道”現象。
楊悅忙喊住盧照鄰,在橋頭停了下來。站在人群裏,卻聽到身邊的百姓在竊竊議論:
“是哪位公主路過?”
“當然是隋國公主。”
“是那個捐了許多‘唐晷’的隋國公主?”
“當然。公主一直住在天下書社東都分社,我還見到過。”
…….
楊悅不由暗暗叫冤,這個“隋國公主”可是向來不行使這個特權。
待見到對麵有幾騎大搖大擺地走,定睛看時竟然是高陽公主與巴陵公主,以及他們的附馬房遺愛、柴令武等人。
這才想起柴令武、房遺愛等一眾出使高麗的“二”團,已回轉了來,未到長安,直接到洛陽“報到”。而高陽公主與巴陵公主等人定是借著祝壽之名,到洛陽與諸位駙馬相聚。
也難怪百姓們誤會。隋國公主在洛陽城中多時,百姓自然早有耳聞。高陽等人剛來,百姓如何會知。
楊悅心中更是大叫“奇冤”。
見沒來由白白擔了這個“惡名”,不由來氣,當下帶了盧照鄰也大搖大擺地走上橋頭。
衛士看到,忙追出言嗬斥。
楊悅向盧照鄰遞個顏色,盧照鄰心領神會,高聲叫道隋國公主過橋,人在此,敢不讓路。”
高陽公主等人聽到喧嘩,抬頭望,不由暗暗皺眉,見果是楊悅路過。忙止住衛士,不情不願地上前與楊悅見禮。
如今楊悅早已今非昔比。她這個“隋國公主”乃是國賓,身份超然。又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眾人自然不敢得罪。
見他們行禮,楊悅反覺無趣,與眾人淡淡見過禮,各自下橋而去。
想到,楊悅不由感慨萬千。一路慨歎,與盧照鄰繼續向西。
走到尚善坊附近,盧照鄰突然撲閃撲閃大眼睛,不肯前行。
楊悅會意地笑道要不咱們到翠雲樓吃飯去?”
盧照鄰歡呼一聲,搶先向翠雲樓衝去。
楊悅這才明白,這家夥要求到南市、北市,而不去西市,大概早已存了逛累了到翠雲樓吃飯的心思。不由搖頭暗笑。
盧照鄰雖然人小鬼大,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天下書社的飯菜不見得不好,在酒樓吃飯不過圖個新鮮罷了。
翠雲樓的夥計到是好記性,見到楊悅與盧照鄰,竟然還記得。笑嘻嘻地跟著二人到了樓上,盧照鄰徑直走到原來坐過的桌邊。
那夥計卻請楊悅二人到其他空位去做,笑著說道小客官,實在對不住,這個位子已有人包了。”
“人包了我的位子?”盧照鄰咕噥著,不情願跟著楊悅坐到另一邊去,仿佛那地兒真是他的一般。
夥計滿臉笑著道小的也不知她是何人,隻是那女子十分奇怪,每天都會來這兒,卻又不是來吃飯,隻喝盞茶便走。”
“奇怪女子?”楊悅心中一動,來了興趣,笑道,“那人可是穿了一身黑色衣衫?”
夥計笑著點了點頭猜得一點不,她的確穿了一身黑衣。頭上還裹了黑巾,連喝茶都不曾解下來過。”
難道真的是“阿難弟子”?楊悅心頭大動,急忙問道她一般時候會來?”
“這個時辰也早該來了。”夥計有點詫異地說道,“今日沒來呢?”
“她都是一個人來麽?”楊悅又問道。
夥計點了點頭,笑道認識她?”
見楊悅搖頭,又說道對了。上次在這兒遇到的那位也常來這兒。”
雪人?楊悅心中更是一震,難道阿難弟子來此真的是為那位“雪人”?
急忙又問道那位與那黑衣女子是否相識?”
夥計搖了搖頭笑道這個小的並不清楚。要說相識,但他二人從來沒有說過話。要說不相識,那黑衣女子總是與那位前後腳一起來。等那位走,她便也走。”
跟蹤?阿難弟子為跟蹤“雪人”?楊悅心中暗奇。
那夥計見楊悅發呆,又笑道的那位還曾向小的打探過的消息,問是否再來過這裏。”
“哦。”楊悅心不在焉地應道。
盧照鄰早已不耐煩,叫夥計快點菜。
夥計一麵笑著點菜,一麵指了指旁邊一個雅室,又道剛才小的看到的來了。喏,還是在那個雅室。”
“哦?沒想到又遇到他。”楊悅見說“雪人”也在此,便向盧照鄰點點頭,去雅室走去。
楊悅也不客氣,徑直推門而入,想開個玩笑,嚇那“雪人”一跳。
然而沒嚇到雪人,反而是楊悅一呆。
門內沒有“雪人”,反而有另外四個人。
那四人分別是滕王李元嬰、越王李貞、紀王李慎,還有蔣王李惲。
四人見到楊悅,不由一聲歡呼。
“你怎我等在這裏?”
“剛才還到天下書社東都分社去找公主…”
“傅漸說不知公主去了哪裏。原來也在這兒。”
……
滕王、越王、紀王三人見到楊悅,立時七嘴八舌地叫道。唯有蔣王隻看了楊悅一眼,沒有。
“本公主能掐會算,一算便知你們在這個吃酒,所以來了。”楊悅見到三人,心中也十分高興。她見李貞身著白裘,想那夥計定是認了人。
三人聽了,一陣大笑。
“看來你等是來為聖上祝壽的。”楊悅笑道,“聖上不是下詔各地親王不必親自來祝壽麽?你等怎敢不聽,不怕被聖上罵?”
“聖上那是給那些‘之官’的親王下得詔令,似我們這等閑人不來祝壽,隻怕反而要被聖上罵。”滕王笑嘻嘻地回道。
楊悅滕王所說不。
中國的地方行政,最初是周代的分封諸候王,到了秦時開始郡縣製,到了漢時,卻是郡縣與分封並行。
這郡縣與分封到是各有利弊,楊悅先前曾就此跟李世民等人辯論過。
郡縣有利用中央集權,而分封卻也不是全無益處。分封諸候,雖然有所謂的“八王之亂”。但也有重危室之功。漢高祖死後,呂後掌權,幸有諸候王扶持,皇權才又回到劉氏手中。
李世民將親征高麗,詔令諸親王不得擅自離國,一來禁止諸親王有異動,二來也有守疆保中之責。
滕王等人雖有封地,卻沒有“之官”,還是閑人。因此有此一說。
“聽你的意思,到像是對聖上將你召回京師十分不滿?”滕王因為揮霍過度,被李世民招回京師,楊悅嘿嘿一笑,大有擠兌之意。
滕王搖頭笑道如今讓本王去蕃地我也不願意。我這個天下畫社的社長,當得多光彩……”
“本王能打包票。滕王現在早已樂不思蕃,如今你趕他出京師他也不會肯。”越王截住話頭,擠眉弄眼的大笑道。
“哦?”楊悅見了,大有趣味,去看滕王,見滕王滿眼生輝,津津發亮,麵上微紅去推越王。不由拍手笑道,“難道滕王終於贏得黃四娘子青睞?”
“一點沒。”紀王與越王齊聲大笑。
“公主真是神人,這也能猜到。”滕王詫異地叫道。
……
眾人說說笑笑,唯有蔣王坐在一邊,冷眼觀看,不笑不語。
楊悅不由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想起先前對他的推側,心中有些別扭。
又見他看也不看,神色之間十分冷淡,與先前在長安之時,眼神模樣已大不相同,心下不由暗暗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