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先進技術

不過,楊悅顧不上理會這些事兒。這些日子她幾乎忙得分身乏術。每日都在蜀王府的西院度過。與眾人一起商議“天下詩社”的事兒。

既然存了讓詩社自負盈虧的心思,楊悅便想著由詩社自己出版發行詩刊。大家反對詩社與生意連在一起。楊悅便說服李愔另外成立“公司”——印書行,負責詩刊的印刷與發行。

雖然李愔一再表示詩社的費用不用楊悅操心,但見楊悅一再堅持。便依著她所說,收購了一家印書行,改頭換麵,叫做“天下印書行”。楊悅則不失精明的提出二人各占股一半。李愔大笑,依著她寫了文書,一個出資一個負責策劃,一人一半。

楊悅自己並未想過是要占李愔便宜。她有自己的打算,怎麽說她是後世來人。不會先進技術,但至少聽說過。“活字印刷術”在中學的語文課上學過,是宋人畢升發明,其精妙先進之處自不待言。即然來到唐代,順便進行點技術革新,也很有必要。“掌握了先進生產力”才能賺到更多的錢。這一點基本經濟常識中學政治課上能學到。在楊悅看來李愔與自己合作,不是自己占便宜,反而是李愔占了大便宜。

但是在眾人看來,出“頭腦”的楊悅實則是占了李愔一個大便宜。甚至連尉遲洪道都覺得楊悅是個“財迷”。

楊悅心中冷笑,一心想讓李愔看一看自己不是吃白飯的,見李愔說盤下印書行,便吵著去參觀。說自己有絕妙的方法可以降低印刷成本。

李愔雖然買了印書行,但對買賣不感興趣,隻是派下人處理。見楊悅對此有興致才會陪她去看,否則大概一輩子也不可能到“印刷作坊”裏去。

富嘉謨、裴炎等人不感興趣,在如今已是“天下詩社”社址的蜀王府西院,繼續商討詩社成立大會的具體安排,距離大會成立之日隻剩四天。

尉遲洪道向來跟李愔一起混,如今又對楊悅十分佩服,見二人去哪裏,自然也跟著去哪兒。

唐代印刷術延用隋朝以來的“雕版印刷”,而且還可以套色,印刷出來的書籍已十分精美。楊悅參觀完印書坊,裝模作樣的讚歎幾句,心中卻在竊喜,看來自己的“活字印刷術”要排上用場了。

當下將作坊裏負責印刷的師傅找來,把“活字印刷術”的概念向他講解一番。

沒想到老師傅卻連連搖頭:“公子所說的方法,我們也想過。刻字容易,但排版實在是太難。從幾千個活字裏找出要用的字,還不如立時雕刻一個快,太浪費時間。而且作坊裏的師傅們大多不識字,有樣照樣雕刻可以,但如果用活字排版,非得讀書人來作不可。讀書人誰又喜歡作這種生計。”

楊悅立時有點傻眼,沒想到如此先進的技術,卻原來如此不實用。想了想不甘心地說道:“找字這個問題好解決,隻要按一定規律將活字放好即可。但是雕版的師傅們都不識字麽?你們平日怎麽雕版?”

老師傅笑道:“雖然不識字,但有樣學樣,隻要寫出來的字,蒙在版上描出樣,我們照著雕就行了。再說,那些圖畫樣本用活字版沒法印出來,還得用雕版……”

“啊?原來如此。”楊悅心中不由大聲歎息。看了看李愔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嘴角帶著三分戲謔。想著自己來時一路上還在大吹特吹自己有頂頂好的方法改進技術,不由臉上一紅。偏偏李愔看到她的窘態,笑得太歡了。連尉遲洪道也在一旁哈哈大笑。

楊悅想了想不甘心地說道:“但是雕版印刷顯然有自己的弊病,萬一刻錯一個字,整篇就得重刻。豈不是浪費?”

老師傅搖頭笑道:“公子過慮了。師傅們技術都很嫻熟,不會出錯。”想了想又說道,“萬一出錯,到是可以用公子的法子,先將那個字摳下來,再用一個活字補上。”

楊悅這才找回點麵子。忙說“再好不過”,揮手讓老師傅下去。

李愔與尉遲洪道早已笑得喘不過氣來。楊悅瞪二人一眼,從作坊出來。心中鬱悶,看來曆史靠不住啊。活字印刷術貌似先進,卻原來如此。

“天下印書行”在東市的東麵,距離蜀王府不遠。從印書行出來,三人穿過宣陽坊向北走。楊悅因被二人笑,心中氣惱,自己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坊中巷裏本來就窄,楊悅又一麵走一麵走神兒,走到平康坊的十字巷口,竟然撞了人,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婢。手裏拿著一籃果子,斜刺裏出來,沒看到楊悅的馬,等看到閃避時,有點晚了,一下坐倒在地,籃子裏的果子撒了一地。

楊悅嚇了一跳,忙摞住馬,跳下來。看那小婢沒有跌傷,才放下心來。一麵幫她撿地上的果子,一麵說“對不住”。幸好果子用紙包住沒弄髒。

小婢那見過一個大男人,或者說一個騎馬的貴公子如此和藹。剛才她自己不注意,走得急,差點撞上馬,卻沒想到對方不住口的道歉。心中感激,待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楊悅,卻脫口叫道:“長安公子。”

楊悅看了看小婢並不認識她,不由暗自納悶。那小婢見楊悅發呆,卻也會意,莞爾笑道:“妾是綠籮娘子的婢女。公子不識得妾,但妾卻識得公子。我家娘子對公子可是傾慕已久……”

原來是綠籮娘子的婢女,對於綠籮娘子楊悅印象很深,特別是在芙蓉園見到她與江夏王在一起,是個十分大膽的娘子。楊悅不由笑道:“原來是她。你家娘子可好?”

小婢見楊悅記的綠籮娘子,彎眉一笑:“我家娘子常掂記著公子,公子如果有空,不如到我家去坐坐。”

楊悅心道,去招妓?還是免了吧,沒來由又會被綠籮娘子追著題詩。便說道:“我今日還有事兒,改日再去吧。代我向你家娘子問聲好。”

小婢卻也極懂人情世故,見楊悅推妥,自然不敢勉強。小婢自看到楊悅,驚喜之下隻顧著說話,一直坐在地上忘記起來。

楊悅已將地上的果子全部撿到了籃子裏,見她還不起來,笑道:“你還要坐會兒?”

小婢被她戲笑,臉上一紅,忙爬起來,沒想到起得急了,腳踠一扭又坐倒在地。這一次卻痛了個嗞牙咧嘴。楊悅看到,忙去扶她,小心問詢。

這個功夫,李愔與尉遲洪道一直在後麵看著楊悅與小婢。特別是楊悅幫小婢撿果子,尉遲洪道沒什麽想法,李愔卻看著看著,眼中露出一絲欣賞。待見那小婢受傷,李愔也跳下馬,幫小婢扭了扭腳踠,見沒傷到骨頭,向楊悅笑道:“別擔心,不嚴重。”

楊悅遲疑地道:“這個你也懂?沒傷到骨頭?”

李愔點頭笑道:“這點功夫不過是常識而已,放心吧。”

楊悅見他如此有信心,也放下心來。點頭向小婢說道:“你叫什麽名字,看來我不去拜訪你家娘子也得去了。”

小婢忙回道:“妾喚作阿玉,有勞公子了。”

楊悅將阿玉扶著上馬。正待上馬一起與小婢共乘,卻被李愔一把拉住,低聲說道:“傻瓜,你若當街與她共乘一騎,不把她羞死才怪。”

楊悅大奇,這才發現剛才自己抱阿玉上馬,阿玉早已羞得雙頰飛雲。想起自己是“男人”,不由啞然失笑。

卻聽李愔又說道:“你不如跟我共乘一騎。”

楊悅臉上一紅,見李愔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翹,帶著三分戲謔看著自己,啐他一口:“想得美。”

把阿玉的果籃撿起來,正要遞給阿玉拿著,自己牽馬而行。突然望著果籃裏用紙包著的果子發愣。

阿玉看到,善解人意的說道:“正想要請公子到坊中吃果子,不知公子可否賞臉。”

楊悅微微一笑,知道阿玉誤會,問道:“我隻是看這包果子的紙很特別,不知是什麽紙。”

李愔注意到楊悅的異樣,看了看笑道:“不過是普通的蠟紙,有什麽特別?大街上滿地都是。”

“蠟紙?”楊悅心中一陣狂喜。

“鐵筆、蠟紙”這在楊悅小的時候,是老師印卷子常用的東西。如果用蠟紙刻字,油印,即快捷又省錢,豈不是大大節省成本。唐代原來已有蠟紙,隻是不知與後代用的刻字蠟紙是否一樣,忙細問:“這種蠟紙能刻字麽?”

李愔搖頭,不知她要說什麽。

阿玉卻笑道:“能啊,姐妹們常用蠟紙刻花做樣,再用顏色印染到紙上,十分方便。”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悅哈哈大笑,興奮地抓住阿玉的手叫道,“太好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阿玉不知所措地被她抓住手,更加羞得滿臉通紅。

李愔看楊悅興奮卻不知她為何興奮。楊悅也不解釋,隻神秘地笑道:“到時你便知道了。這一次絕對是最最先進的技術。”

這時候尉遲洪道也看出點門道,向李愔哈哈問道:“長安公子是否看上這丫頭了,怎麽對她如此好。”

堂堂一個貴公子為一個小婢牽馬。在大唐時代,奴婢的地位連歌妓都不如,象楊悅這般不顧身份,為阿玉又撿東西又牽馬,當真是天下奇聞。

不過在楊悅看來再自然不過,首先她撞人在先,已有十分的歉意。其次,小婢受傷雖然並非她所撞,但也是因她而起,送她回去義不容辭。再說,即便不是她的原故,出於人道主義,送她回去也再平常不過。

聽了尉遲洪道的問話,李愔笑著回了句:“誰知道。”也不上馬,牽著馬與楊悅並肩走。尉遲洪道見二人都不騎馬,也牽著馬走。

三個錦衣公子,牽馬送一個婢女,簡直太駭人聽聞。這兒離教坊不遠,巷子裏不少人識得阿玉,早已指指點點,竊竊私議起來。不一會兒一巷子裏便站滿了人,出來看稀罕。阿玉坐在馬上即幸福又興奮,兩隻小臉早已變成了一塊紅布。

教坊在平康坊東南堣。沒走多遠,便到了教坊門口。楊悅三人牽著馬迎著眾人各種複雜的目光走過去,身後傳來嘖嘖歎聲。

教坊師父早得了消息,一齊攢在門口。聽阿玉講了經過,眾美妓早已對長安公子青眼有加,一齊向楊悅拋過媚眼來,閃了楊悅個目不睱接。

綠籮娘子過來相陪見禮。見到不隻是長安公子,還有蜀王殿下,另一個不認識但也是貴族少年。忙請到坊中雅室去坐。這裏楊悅卻也來過,當日花魁大賽之後,便是到這裏吃酒。叫做“怡香樓”。他們所坐的雅室還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做“綠水”。

綠籮娘子當日便十分衷情長安公子,見楊悅到來,更是十二分地殷勤。又約了幾個姐妹來陪三人吃酒。卻都是當日的花魁娘子,其中黃四娘、妖嬈娘子、窈窕娘子等人都在。隻有花魁之首羅素女娘子不在其內。

楊悅不由詫道:“羅素女娘子怎麽沒來。”

綠籮娘子笑道:“公子想要羅素女娘子隻怕今日不行。羅娘子到大內演奏去了。”

楊悅想起曾聽楊豫之說過,中了花魁的娘子便是外供奉,有機會到大內去表演。心道:不知道李世民這個愛才之人,見了羅素女這等才女作何感想,是否如蘇味道等獨具慧眼呢。

想著想著不由看著李愔低聲偷笑,發現李愔與李世民果然是父子,樣貌有許多相似之處,隻除了李愔沒有胡子外,基本上是一模一樣。如果非要說不一樣,便是李愔比李世民要俊美幾分,皮膚比李世民要好許多。楊貴妃凝脂白玉一般的皮膚,雖然沒有完全遺傳給李愔,但李愔白麵淨潔,李世民與之無法相比。想到自己將李愔比作一個“小白臉”,不由看著他偷樂。

李愔早看到楊悅不時看著自己偷笑,低聲問原由,楊悅卻不肯告訴他。待見到眾妓爭著坐到楊悅身邊,不住向楊悅勸酒,也低聲笑她:“看你怎麽收場。”

楊悅斜橫他一眼,不慌不忙,來者不拒,左摟右抱,好不風流。直看得李愔有點傻眼,一味看戲,反到忘記自己身邊還有美妓。尉遲洪道對女人一向並不上心,隻一味與李愔吃酒。房間裏歡聲笑語,卻是眾妓隻圍著楊悅一人在轉。

眾人正熱鬧間,卻聽有人叫道:“是誰這樣大膽,將我的綠籮娘子給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