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狹路相逢
眾人在牛肉村添酒回燈重開宴,自家院落裏別有一番安逸寧靜的氛圍,馬淩和火穎就近回家休息去了,佘小青也打了輛車回去了,隻剩下男人們繼續喝酒。
闞萬林已經喝得醉醺醺,借著酒勁說:“羅漢,你不是爺們,剛才大夥兒都動手,就你不敢動,你還好意思說是當兵的。”
“他們再壞,也是老百姓,而我是軍人,怎麽可以對自己國家的老百姓動手。”羅漢解釋道。
“說人話。”劉漢東插言。
“好吧,我手重,怕打死人。”羅漢兩手一攤,說了實話。
“這還差不多。”這個答案符合闞萬林的預期,他舉起酒瓶,“幹!”
羅漢興致盎然,給他們講了個故事:“我剛從軍校畢業那會兒,正是身體素質巔峰的時候,見誰都想比一比,幹一架,有一回執行任務路過一個鄉鎮,和路邊打台球的起了衝突,我一個人,他們八個人,我沒帶槍,手無寸鐵,他們都拿著台球杆,還有彈簧刀。”
闞萬林聽的入神,山炮輕笑,他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不過角色要轉換一下,他應該是拿台球杆的地痞一方。
“我用三十秒解決了戰鬥,全都是一招放倒,其中一個人受傷太重,死了,還有兩個留下終生殘疾的,其餘也都傷得很重,起碼三個月下不了床。”羅漢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所受的訓練就隻為一件事,殺人,如果需要用第二招,就是成績不及格,我殺人是條件反射的動作,無數次嚴酷訓練後的效果,一般老百姓,哪怕是身體素質不錯的,經常打群架的,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後來呢?”闞萬林眨巴著眼睛問。
“在警察趕到之前我就跑了,因為我總不能把警察也打死,再後來,有個叔叔出麵幫忙,查出那是一個劣跡斑斑的流氓團夥,死的那個有先天性心髒病,總之把事情擺平了就是,我也挨了處分,中尉軍銜晚了一年才拿到,從此不再和地方上的人動手。”
闞萬林很高興,他最喜歡聽這樣的故事,伸手去抄酒瓶,卻摸了個空,箱子裏全是空瓶子了。
山炮又去搬酒,可是今天送貨的沒來,店裏最後一箱啤酒也喝完了,隻剩下一些白酒,而且是廉價貨色,平日裏出苦力的民工最喜歡的那種,三五塊錢一瓶,連外包裝紙盒子都沒有。
下酒菜也吃完了,山炮媳婦打著哈欠給他們抓了一盤煮毛豆,帶殼花生,暗地裏踢了老公一腳,瞪了他兩眼,又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山炮不為所動,很牛逼的擺擺手讓媳婦滾一邊去。
喝著烈酒,說著酒話,闞萬林和山炮也各自吹噓著自己的光輝曆史,雖然他們的經曆在羅漢聽來就是小兒科,但陸軍中校還是表示了敬意,多次舉杯致敬,兩瓶白酒又幹完了,這回是徹底沒酒了。
沒酒了就吃菜,羅漢把花生毛豆分成四份,各人端起麵前的小盆猛吃,吃完了菜,又開始吃菜湯底子,毛豆殼,總之麵前的所有一切都要幹掉。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闞萬林和山炮還在地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劉漢東一骨碌爬起來,發現羅漢已經不知去向,不過他的哈雷摩托並未開走,依然靜靜停在門口,正在狐疑,就見羅漢拎著一袋子肉包子走過來,神采奕奕,毫無宿醉的樣子。
“吃包子。”羅漢說。
“你酒量真好。”劉漢東讚歎道,“大概是體內有一種能分解酒精的酶吧,不然喝那麽多,不會沒反應,我這會兒頭都是暈的。”
羅漢得意的一笑:“我沒那種特殊體質,不過後勤部門研製的藥物可以幫助我快速分解酒精,下次給你一盒,酒桌上也能千杯不倒。”
“無恥,作弊。”劉漢東笑道。
羅漢開始吃包子,一口一個,胃口很好,他正色道:“欠你一場酒算是還了,不過還欠你一個大人情,我爸的遺骸是你幫著尋回來了,我們羅家欠你的。”
劉漢東說:“別欠不欠的,羅大爺是國家的英雄,我做點貢獻也是應該的,撇開公的不說,就私交而論,也是該做的,我爸以前和你爸可是一起玩大的發小。”
羅漢嘴巴張的老大:“還有這事兒?”
“可不麽。”劉漢東說道,“我爺爺是五十年代的江北軍分區副司令,你爺爺是繼任者,兩家住一塊兒。”
羅漢一拍腦袋:“是有這麽回事,鬧半天咱是世交啊,就憑這個,中午也得再喝一場。”
可是到了中午,酒卻喝不成了,因為劉漢東接了一個電話,是宋欣欣打來的,告訴他耿支隊受了重傷。
劉漢東立刻沒了喝酒的心思,耿支隊對他來說亦師亦友,雖然不經常聯係,但屬於永遠不會忘記,一個電話天涯海角都能趕回來的人,他問羅漢,願不願意跟自己到醫院去看人,羅漢欣然同意。
武警近江總醫院,骨科病房,劉漢東看到了渾身上下纏滿繃帶,胳膊打了石膏的耿直,人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正在吃午飯,他自己動不了手,隻能讓媳婦一勺一勺的喂。
“小劉來了,坐。”耿直聲音有些低沉,這回大傷元氣,不過豪氣不減,“誰告訴你的,這點小事算什麽,想動我,他們還欠點火候。”
老耿的媳婦氣的拿手指點他的腦袋:“三斤的鴨子二斤半的嘴,就知道吹!你死了我們娘倆怎麽辦,你要是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帶著耿楚涵改嫁,讓別人睡你的老婆,打你的孩子,花你的撫恤金!”
耿直立刻偃旗息鼓,“我知錯了,下次一定注意。”
“你知道個屁。”老耿媳婦氣哼哼的拎著保溫桶走了,也不和劉漢東打招呼,隻是斜了他一眼,說:“也是個拚命三郎。”
劉漢東苦笑,他太理解嫂子了,馬淩何嚐不是這樣,時刻為自己牽腸掛肚,愛的深才罵的狠。
嫂子走了,病房裏沒有其他人,耿直問:“帶煙了麽?”
劉漢東趕忙掏出煙來,點上,塞耿直嘴裏。
“憋壞了。”耿直叼著煙,從鼻子裏出氣,禁毒警察都是大煙槍,隻有靠尼古丁的刺激才能連續作戰,維持精力旺盛。
劉漢東問道:“老耿,咋回事,誰動的你?我幫你報仇去。”
耿直嘴裏咬著煙,口齒不清道:“不用你出馬,也不用刑警隊的幫忙,咱們是幹什麽的,整天和毒販子玩命,還怕這個?他們弄兩輛車撞我,差點就得逞了,不過我隨身帶著手榴彈,正準備他們同歸於盡,交警趕過來了,後麵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哎,那位朋友,我看你有點麵熟啊。”
站在後麵一直沒說話的羅漢笑了笑:“那您一定看錯了,我昨天才從北京過來,以前也不認識您。”
劉漢東介紹道:“朋友,羅漢,部隊上的。”
耿直哦了一聲,不再管他,繼續分析:“我估計是雲南幫幹的,上個月我差了他們上百斤的貨,還抓了兩個人,都得槍斃,他們視我為眼中釘,懸賞五百萬要我的命,不過這價錢賤了點,我的命不止這個價。”
劉漢東道:“老耿,以後你得注意點,不能一個人出去,起碼三個人以上,也好有個照應,車裏得放重武器,最起碼79微衝得裝備一支吧,還有,這醫院怎麽沒設警衛,萬一毒販子又來刺殺你怎麽辦。”
耿直一笑:“外鬆內緊,你看不見而已,樓頂上狙擊槍都架上了,醫院門衛也換了自己人,隻要有異動,絕對跑不了。”說著,他包裹著石膏的左手忽然動了,掀開枕頭,露出漆黑的手槍柄來。
劉漢東恍然大悟,耿支隊的傷勢其實沒那麽重,故布疑兵,引人上鉤,如果毒販子膽敢到醫院來下手,必然有來無回。
嫂子刷碗回來了,聞到滿屋的煙味,不滿的看了劉漢東一眼。
“那啥,我還有點事,先走。”劉漢東很識相,趕緊告辭,臨走前將一個塞了一千塊錢的信封放在茶幾上。
劉漢東和羅漢出了病房,走到電梯旁按了向下鍵,目視電梯樓層指示燈一步步下降,忽然嫂子追了過來,手裏拿著信封,大喊道:“小劉,來就來,怎麽弄這個,快拿回去。”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不鏽鋼門緩緩打開,裏麵站著六個人,都是挺拔彪悍的年輕男子,緊身T恤下是緊繃繃的肌肉,他們正旁若無人的大聲談笑著。
羅漢按著電梯,讓劉漢東去和嫂子糾纏。
“嫂子,來的匆忙沒來得及買東西,一點心意,拿著吧。”
“不行,你耿哥是工傷,全額報銷的,不用這個。”
“和報銷無關,就是兄弟的一點意思。”
“你不拿走,嫂子生氣了。”
兩人互相推讓,電梯裏的人不耐煩了:“他媽的,到底走不走!”
羅漢賠禮道歉:“對不住,請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這時候劉漢東終於拗不住嫂子,敗下陣來,將信封收回,和羅漢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裏空間本來就不大,容納八條大漢,已經有壓抑之感,劉漢東不認識這幾個家夥,但是油然而生一種厭惡感,因為從他們身上可以感覺到政法機關害群之馬的氣息,囂張跋扈,有恃無恐,訓練有素,背景深厚。
來的是地下飛辦的精兵強將們,他們剛在樓上探望過眼睛灼傷進行複查的雲東,沒想到下樓的時候遇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劉漢東。
這些人並沒有和劉漢東打過照麵,但是他們從資料裏無數次的了解過劉漢東,知道這個人是黑總最為忌憚的人,也是地下飛辦的主要打擊目標之一。
年輕人總是氣盛,六個家夥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準備在電梯裏突然發難,把劉漢東給料理了。
劉漢東是何等敏銳的第六感,早已察覺濃濃的敵意,暗地裏肌肉繃緊,全麵戒備。
他和羅漢站在電梯中間,有腹背受敵之虞,不過兩人極有默契,很自然的組成了背靠背的陣容。
逼仄的電梯裏,氣氛極度緊張,火藥味濃重,仿佛一顆火星就能引爆。
忽然羅漢開口了:“電梯裏有攝像頭,要不換個地方,我一個人就把你們全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