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行為心理學上認為,一個新的習慣養成並得以鞏固至少需要21天,即著名的“21天效應”。那麽,放棄一段感情、忘記一個人究竟又需要多久?44天,在這段已經足夠養成兩個習慣的時間裏,那個一直想要忘記的人卻頻頻出現在夢中,有增無減。
21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卻斷不了一份思念,足夠烙下一段記憶卻不夠忘掉一個人。
網上曾經流傳過這麽一句話,一個人夢到另一個人是因為對方在想你。
真不知道還掛上了“研究表明”這個大帽子的理論究竟是怎麽研究出來的,也不知道做這個研究的人是否夢到過毛爺爺,當這人發現自己被他老人家在另一個世界惦記著的時候,真的還能睡得著?
狠狠搓了搓臉,劉正奇開始羨慕起最近在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的《失戀33天》裏的主角來,至少,她走出來了,還僅用了33天。
2011年11月11日,這座北方的城市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同樣都是雲彩生的娃,百分之九十的人會在下雨的時候撒腿就跑,而百分之九十的人會在下雪的時候停下腳步,其區別恐怕並不在於誰比誰白,而是,前者,輕而易舉的就能穿透了人們光鮮亮麗的那層外殼;後者,幫你在那烏七八糟的外殼上再鍍一層冰清玉潔的膜。
剛打完兩個噴嚏,劉正奇的手機就響了,抽了抽鼻子,看也沒看他就接了起來。
“你怎麽不死了算了!”
“你怎麽不用洋文罵?”移開話機揉了揉耳朵,劉正奇久違的露出了一口白牙。
“用洋文罵你聽得懂麽?”蔣兵的聲音裏帶著不忿。
“就是因為聽不懂才讓你用麽。”劉正奇嬉笑著又看了一下時間,這時候的印第安納應該還是淩晨,他沒想到自己剛把聯係方式給發到了q上,對方就打來了電話,聽著話音兒,裏麵還帶著起床時所特有的重鼻音,顯然是剛從睡夢中被吵醒就直接撥了過來。
“**,今天我不把你罵到腦萎縮我就白打這通電話了!”
蔣兵也真是氣壞了,原本以為劉正奇也就隻是躲著衛虎而已,誰想還真玩上了神隱。一個多月愣是就沒跟任何人聯係,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背個殼兒掉下水道裏當“忍者神龜”去了呢!
聽著蔣兵在那裏訓他訓的那叫一個朗朗上口繪聲繪色,劉正奇開始懷疑這人其實就是太久沒說漢語,憋著了,借此機會進行進行語言訓練!要不是提醒對方注意國際長途話費,恐怕等自己掛了電話,花都開了。
“你跟聶哥都挺好的?”
“挺好啊,話費太貴,我們一般都視頻,雖然網速慢的我都把蘋果吃完了才聽見他嘮叨我怎麽不打皮兒……”
聽著蔣兵之前說話的語氣,劉正奇總覺得對方有什麽事兒在瞞著自己,起初還以為那倆人又鬧矛盾了,可聽著一提到他男人那侃侃而談的興奮勁兒,就泛酸了,自己這不找虐麽,人倆明顯蜜月期還沒過呢!
“行了,你就別在那兒跟我曬幸福了。我問你,你真沒什麽事兒瞞著我?”看了看不斷加碼的通話時間,劉正奇在心裏開始替蔣兵默哀起來,也不知道美利堅有沒有泡麵賣。
“呃,”似乎在猶豫著什麽,蔣兵沉默了一下,突然神秘兮兮地說,“真沒什麽事兒,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實驗室丟了一個星期的那隻死耗子找著了……然後,那隻大胖貓又沒了。”
“尼瑪,滾!”
劉正奇深吸了一口氣,刺骨的寒氣割裂氣管狠狠紮進肺泡,從心裏涼得他打了個冷顫,心情才稍微平靜了下來。對於蔣兵明顯的搪塞,他有些感激,自己究竟想知道些什麽,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有些人、有些事,聽不聽還有什麽用?自嘲地笑了笑,他活動了一下肩膀。
或者是由於整個世界都染成了同一個色調讓人的心也跟著安寧,抑或是什麽雪片的這種那種作用吸收了聲波,總之,下雪的時候你會發現整個世界都跟著安靜了,就連踩踏積雪所發出的“咯吱”聲聽起來都異常的舒服,讓人不禁想要拋開世界,放縱一下。
四周看了一圈,趁人不注意,劉正奇把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挪到路旁停放的一輛奧迪旁邊,伸出手指,在那已經被積雪蓋住的前擋玻璃上戳出了兩坨便便:左一個右一個,正正地擋在駕座的中央。
攥著凍得冰涼的手指,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他才覺得心情終於舒暢了。
“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劉正奇從來都不信,不過這回好像還真不是那麽回事兒。
他就納了悶了,怎麽什麽倒黴事兒都讓自己趕上了?不就是畫了倆懶羊羊,光畫腦袋沒畫身子麽,至於遭受這麽嚴重的打擊報複麽?
剛走出去沒兩步,一個結結實實的大雪球就砸他後腦勺上了。一邊忍受著腦袋上火燒火燎的痛感,一邊縮著脖把冰涼的殘雪從脖領子裏往外倒,劉正奇就差罵爹了。呲牙咧嘴地回頭尋找罪魁禍首,卻見幾個八5九歲左右的男孩兒嬉鬧著跑開了。摸了摸隱隱發疼的腦殼,打濕後又迅速凍成一坨的發茬,他自認倒黴地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啪”,又一團雪球砸到了他身上,這團比較散,剛一粘到衣服就碎裂開了,顯然跟剛才不是一個人。
哎,這還沒完了?劉正奇氣得轉身就想理論理論,告訴這幫孩子打鬧的時候被傷及無辜,可這嘴還沒等張開,就聽得“啪啪啪”,一個個雪球鋪天蓋地的朝他襲來,短短幾秒鍾的時間,一座極其逼真的人形雪雕就此誕生了。
“哎,我說你們幾個……”看著已經笑得在雪地裏滾成一團的幾個孩子,劉正奇隻能在空中揮著拳頭幹瞪眼,忍著也不是,還手也不是:一個大老爺們他總不能真上去給孩子幾拳吧,人說了,欺負小孩兒你算什麽能耐?!可是,也不能就因為穿件綠衣服就一致向我開炮啊,還真把自己當憤怒的小鳥了?!那你們也得穿得鮮豔點兒啊!
也不去管衣服裏進了多少雪,劉正奇撒開腿,一把抱住了跑得最慢個子最小的那個男孩兒,衝著跑遠的那幾個威脅道:“我手裏有人質,你們再不乖乖回來我就把人領火星去了!”
蹲下身,劉正奇把孩子圈在臂間,佯裝生氣地質問自己這場無妄之災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個小孩兒也就五六歲的樣子,在他身上扭了半天,看著實在無法掙脫了,才放棄地扁了扁嘴道:“有個人說了,誰打中了,誰就有冰糖葫蘆吃!”
操,誰這麽缺德!劉正奇心裏罵了一句,繼續虎著臉,嚇唬道:“那你告訴哥哥,那個‘有人‘是誰?”
小男孩又扁了扁嘴,似乎對“哥哥”這個稱呼很不滿意。咬了咬手指,發現同伴還沒過來,便梗了梗脖子,脆生生地嚷道:“逗你玩兒!”
劉正奇是又好氣又好笑,好好地京腔京韻的一句話,愣是被他說出了一股“苞米碴子”味兒:現在這孩子,學東西都精分得很,想當年,他還傻不愣登地“我就不告訴你我叫劉正奇”呢!
劉正奇轉了轉眼珠,決定換個方式,便輕輕軟下了聲音,哄騙了起來。
“那你告訴哥哥,要請你們吃冰糖葫蘆的那個人,在哪兒呢?”
連帶著跑回來的那些孩子,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抬手指向了他——尼瑪!
挨了揍,又搭進去了七八根冰糖葫蘆,劉正奇也沒問出來這個折騰自己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北方的冬天天色本來暗得就早,經他們這麽一鬧騰,他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懶得自己做飯,他從樓下小飯館要了一斤餃子就提溜著晃晃悠悠地往家走。一邊走還一邊低頭尋思著今天的這堆倒黴事兒,全然沒有注意到蹲在花壇底下那個重重的黑影。
停電了?一直走到自家的四樓,劉正奇的腳底板都快跺麻了,這感應燈卻一個都沒亮。正慢慢摸索著鎖眼兒,他就聽到樓梯上有很重的腳步聲慢慢走了上來,他也沒太在意,繼續捅著門鎖——奇怪,今天這鎖怎麽就是擰不動呢?
脖子後麵突然刮起一陣涼風,等到劉正奇意識到事情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電光火石之間,他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猛然摜到了後牆上,腦袋也直接磕在電表箱的鐵門上,發出了重重的“咚”的一聲。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劉正奇下意識的抬手,把手中拎的餃子掄了出去,隨著塑料袋撞擊硬物後爆破的聲音響過,他手裏一輕,手心裏僅剩下半截塑料繩還攥著了,而樓道裏霎時間彌漫起一股濃濃的韭菜味兒。
“搶……”第一個字兒的頭音兒剛剛發出了,劉正奇就覺得什麽東西突然壓在了嘴上,很濕、很滑、很暖,甚至還能清晰地感覺到氣息的流動,他後麵所有的聲音都被封在了裏麵。
腦子裏嗡的一下,劉正奇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連全身各處火辣辣的疼痛都忘記了——尼瑪,這不是劫財,是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