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三女煞臉色大變:“你的迫躡術愈來愈高明,一時大意,被你……你死吧!”

驀地風生八步,一股淡淡青煙湧出、擴散,隨風向碧瑤小瑩刮去。

數道淡虹,則射向神針織女。

二女煞的左琵琶骨近膏盲穴附近,斜貫著一枚雙鋒針,幸好是斜貴在肉中,不然將貫入內腑。

這一針雖則僅傷了肌肉,但也影響真力的進發,禦發的法刀斷絕力源,失去擊中碧瑤的機會。

二女煞痛得臉色發青,無法揮劍拚搏了,靠在一株大樹上。吃力地伸手到後麵撥雙鋒針。

神針織女襲擊三女煞的針被擊落,大吃一驚,從背後偷襲應該百發百中,竟然被三女煞用劍擊飛,知道不妙,不等反擊的數道談虹射到,伏地斜滾、竄出、貼樹幹滾滑,藏身在第三株樹幹下。

有兩道淡紅折向遭襲,但皆被樹幹擋落。

碧瑤與小瑩也不笨,早知妖女會巫術,看到異象便知不妙,趨吉避凶躲避第一,不等青煙刮到,不約而同飛退三丈,再折向急竄。

三女煞太貪心,分襲左右兩側的人,結果同時落空,枉費心機。

“二姐……”三女煞放棄追襲,扶住了二女煞:“我來取針,不要緊吧?針是斜穿的。”

“不要管我,快捉住她們……”二女煞大叫。

機會稍縱即逝,三女已逃出三四十步外。

遠出裏外,三人不得不停下來調息,短期間全力飛逃,精力耗損至巨。

“厲害,這些女匪真不易對付。”碧瑤不住喘息,香汗淋漓:“徐姐,謝謝你啦!隻有偷襲暗算,才能擺平她們。麵對麵交手,妖術可怕,我們毫無機會。”

“你們不要亂跑好不好?都是你們誤事。”神針織女坐在樹下調息:“我好不容易查出她們的藏匿處,想在她們那裏等候那個牛郎,被你們一鬧,那惡賊不會來了。”

“我們不久前發現這裏有人藏匿,不敢太接近偵查,還不知藏匿的是什麽人,沒料到兩個妖女反而盯在後麵,真的好險。”小瑩餘悸猶在,不住拭汗:“徐姐,我們如果待在這裏,又聾又瞎豈不任人宰割?偏偏楊二哥餿主意甚多,堅持先穩定他那些城狐社鼠,待在城裏等賊上門,自然消息也不靈通。你還不是出來亂跑?我們已經夠衰了,不要再埋怨了好不好?你盯住妖女多久了?”

“她們離開這裏,我就跟在她們後麵,以為她們去見那個惡賊牛郎,卻料錯了。她們見飛虎那些人,不知有何圖謀。飛虎那些人不屑與一社一會的人同行,她們也不與一社一會的人走在一起,沒有會麵的理由,可惜沒能抓住她們問口供。”

“誰也休想抓住她們。”小瑩搖頭苦笑:“不但她們那一身零碎防不勝防,武功也極為出色。看來,隻有楊二哥才能對付她們。不能再逗留了,我們進城去找楊二哥,他恐怕不知道這一帶的情勢,得提醒他注意。這些人如果向他襲擊,片刻便可進城行凶突襲。”

“走吧!去找楊二哥。”碧瑤說:“徐姐,牛郎那些人坐鎮上奎村,遠得很呢!你在這裏找那惡賊,一南一北白費工夫。”

“我總覺得那惡賊,不會在上奎村坐鎮,一定自命不凡,在這一帶神出鬼沒,等候時機向你家的旭園突襲,所以在這一帶等他。”神針織女同意進城,領先動身:“那惡賊怕死穿了護身甲,我成功的機會不多。”

“放棄吧!徐姐。”碧瑤誠懇地說:“楊二哥一定可以對付他,不容許他們在徐州建山門,斷絕他北進的路,他不可能逐步向北擴張,不可能重臨順德到你家行凶。”

“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你口口聲聲說不可能,倒是信心十足,以為楊二哥真能勾銷他北進的大計?”神針織女的口氣,分明對楊明缺乏信心。

“一定可以。”碧瑤卻信心十足。

“你對楊二哥了解多少?”

“這……我感到慚愧。”碧瑤臉一紅:“從小我就對他有好感,他有一股特殊的氣質吸引著我。如何特殊,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反正……白衣神兵圍城,十四歲以上的男丁都編伍出戰。他與他大哥表現得最為勇敢出色,夜間出城偷營劫寨更是勇冠三軍,是本城大名鼎鼎的勇士。他兄弟倆的弓馬出類拔蘋,突圍貫陣銳不可當。這種兵陣戰技,武林人士並不重視,衝鋒陷陣兵馬如潮,勇氣是被逼出來的。所以,我家的人,都不知道他會武林技擊術,經過這次災難,我……我想,我從小喜歡他,終於獲得超乎意外的回報,我已了無遺憾。”

“我知道那是一個鐵打的人,一個令人莫測高深的怪物。”小瑩也發表對楊明的看法:

“九州會主唆使雙頭蛇,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我和我爺爺把他救出,以為他無藥可救了。

他居然輕易放過雙眼蛇,也放過女皇蜂。碧瑤妹,如果你喜歡他,最好設法阻止他外出闖道。像他這種愛與恨情緒都不強烈的人,闖不出什麽局麵來的,而且存活率不高,所以幾乎死在雙頭蛇的地牢內。”

“男兒誌在四方。”碧瑤民目中有異樣的光采:“我不會勸阻他外出闖過,盡可能設法陪伴他邀遊天下,並肩攜手曆練人生,是否闖出局麵並不重要。”

“唷!你可真一廂情願呢!”神針織女打趣她:“你是他的鄰居。他敢帶你闖**四方邀遊天下?你老爹肯嗎?”

“我爹還鼓勵我到天下各地,走走增長見識呢!你神針織女的名頭,已經列入江湖新秀之林,甚至已高出四海牛郎了,誰不羨慕你呀?家父為盛名所累,不許女兒在外闖**,怕有辱門風,我們家這一代,默默無聞沒有一個獲得綽號,想起來實在不甘心。”

“我的綽號害苦了我,想扔都扔不掉。”神針織女臉上有哭笑不得的神情:“後悔已來不及了。日後你如果取綽號得特別小心,可不要像我一樣倒黴。我告訴你們有關黴運開始的經過……”

她擇要地將順德所發生的事故娓娓道來,重點在楊明取笑她牛郎織女天配的經過。

“天下事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偏偏就冒出這個惡賊四海牛郎。”神針織女最後說:

“這件事已成了江湖笑柄,很多江湖朋友認為我藉此抬高身價,實在令人氣結。所以,我與他之間,必須有一個去見閻王,不死不休。”

“這個牛郎簡直狗屎。”小瑩不屑地撇撇嘴:“怎能用天配做藉口迫害你?江湖上有不少以鳳做綽號的女人,有更多以龍做綽號的男人。龍鳳配被當作天配的頌辭。那麽,以龍為綽號的男人,見了以鳳為綽號的女人就名正言順,毫無理性地強擄為己有,豈不天下大亂?”

“我如果能宰了這條牛,就改名回家做閨女,不再做江湖女傑夢了,把神針織女的綽號忘掉。哦!小瑩姐,你沒打算用鳳做綽號吧?”

神針織女心情開朗了些,居然有心情打趣小瑩。

“怎麽會呢?那多俗氣。我可不想被以龍作綽號的臭男人纏住,更不想掂著劍去宰掉號稱龍的雜碎。”

“嘻嘻!碰上一個癲頭龍,不氣死你才怪。”碧瑤也加入調侃:“據我所知,淮安的大河好漢中,就有一個可怕的怪物,叫禿龍江勇,把他的水寨稱為鳳巢,搶到取名為鳳的女人,就往鳳巢送。”

正說得高興,前麵路右的灌木叢枝葉搖搖,接二連三鑽出九個勁裝男女。

“算定你們會走這條路返城,等個正著。”迎麵堵在路中的九州會主,英俊的麵龐流露出得意的獰笑:“你們是本會主進入旭園的保證。”

九比三,人多勢眾。

三女互相一打眼,碧瑤首先撤劍上前。

“你們是開山立門的英雄,想必有英雄氣概。”她無畏地用劍向對方一指:“有敢決鬥的英雄嗎?站出來亮號。如果沒有,九州會主,我向你單挑,不要讓我這晚輩失望。”

“小女人,你用大嗓門叫沒有用,不會有外人替你做見證,活著的人才算英雄。”九州會主嗓門更大,得意極了:“這一帶有你們的人活動,不能讓他們趕來救你,所以為免夜長夢多,必須盡快把你擒住。重要的是,論身分地位,你根本不配向本會主單挑。我這八個人是十大將的八將,他們如何擒你,那是他們的事,準備吧!小女人。上!”

十大將是振武社四海牛郎的心腹兼保鏢,九州會主好像還沒公布撐門麵的重要爪牙名號。

兩名大將往會主身邊一靠,表示要和會主對付碧瑤。

另六將左右一分,三比一大踏步上前列陣。

“真無恥。”碧瑤咬牙說,徐徐後退,與後麵兩女列出三才陣候敵。

三才陣可以協同合擊的力量,三比九不一定是輸家。

假使被衝散割裂,三比一分而切割,那就輸定了,她們寧可協同攻擊賭命。

“這可不是英雄決鬥,小女人,認命吧!哈哈哈……”

九州會主拔劍出鞘,左手也取出致命的兵刃神簫。

簫內有一枚可殺人於五丈外的絕命針,神簫其實是銅鑄的強力弩筒。

三女皆知道情勢惡劣,心情沉重不易穩定情緒。

“我有把握在接觸的瞬間,殺死他們三個將。”神針織女沉聲說:“我主陣。”

雙方剛開始布位,碧瑤突然鳳目生光,愁容盡消,不安的神情一掃而空。

“九州會主,你真是九州冥魔嗎?”她提高嗓門,似乎有意向四野宣布:“九州冥魔是當代怪雄,從不招朋引類欺世盜名。”

“在下當然是九州冥魔,正式結會雄霸江湖,三年來威震天下,氣候已成,應該以本來麵目逐鹿江湖。小女人,有什麽不對嗎?”

“你如何證明你是九州冥魔?”

“我的屬下弟兄,都知道我是九州冥魔。”

“我要旁證。”

“你可以去找呀!”

“那麽,你身後那位怪物又是誰?”

她用左手向九州會主身後一指。

九個人半弧形列陣的,誰也沒留意身後的變化。

“咦!”共有五個人同時驚呼。

九州會主堵在小徑中,小徑其實寬有丈餘。

徐州附近普遍使用車馬,所有的小徑都可行駛大車。

身後三丈左右,形如鬼怪的身影直挺挺站在路中,連露在頭罩眼孔內的一雙怪眼,似乎也從不眨動。

沒錯,傳聞中的九州冥魔。

頭罩、衣衫,是軟軟縐縐的薄絲綢製成,繪了灰、暗紅、嫩綠、淡青……各種各樣條、斑、塊、三角……扭曲歪斜紋路怪異,沒有五官,整個形體是各種顏色斑塊的組合,像一根怪柱豎立在路中,完全不具人的形態。

如果向灌木叢中一鑽,必定形影俱消。

總算讓看到的人心中一定,不會認為是鬼怪白晝幻形,因為同樣繪了花紋的皮護腰,可看到斜插著的劍,雖則劍鞘也繪了怪斑紋,仍可看出是劍。

至於脅下所懸繪了怪斑的百寶囊,可就不易分辨了。

這是第一次有符合傳聞的九州冥魔出現,引起的震驚可想而知,八名大將皆臉色一變,持刀劍的手呈現不穩定。

靈璧出現好幾個九州冥魔,形狀皆不符合傳聞中的魔形打扮,可能這種皺綢衣褲不易縫製,隻好用另一種打扮替代,反正都是惡魔形象,用不著太過逼真。

榆樹溝出現的怪影,形狀有如榆樹幹,貼在樹上,走近也不易分辨。

在榆樹溝出現的人,都把怪影看成九州冥魔,是真是假,沒有人計較追究。

“桀桀桀……”真的九州冥魔怪笑,笑聲難聽極為刺耳:“那小丫頭形容得非常恰當,我九州冥魔足以稱怪雄,也可稱魔雄,從不招朋引類欺世盜名,卻有不少人盜我的名欺世。

桀桀桀……你這混蛋好大的狗膽。”

最後一句聲如炸雷,九州會主幾乎嚇得跳起來。

八名大將互相打手式,開始掏暗器。

先前他們倚仗人多勢眾,而且要活捉三位姑娘,所以不用暗器,現在大敵當前,非用暗器不可啦!

長嘯震天,九州會主用嘯聲求援了。

八大將腳下急動,兩麵抄出。

“混帳東西!你們敢背叛?”九州冥魔大罵:“眾所周知,九州會主是九州冥魔,你們居然向會主行凶,該當何罪?犯了會現那一條?你說!說!”

手動劍出鞘,向從中間逼近的大將厲聲責問。

眾大將一怔,被指的大將更是吃驚地不進反退了兩步。

誰是會主?眾所周知九州會主是九州冥魔。

九州冥魔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

這個打扮一如傳聞的人,自稱九州冥魔。

“你們幹什麽?上!斃了他!”九州會主跳腳厲叫:“我才是會主,他是假的!假的……”

八大將仍在遲疑,沒有人奮勇爭先上。

“哈哈……”九州冥魔換了另一種笑聲:“九州冥魔怪雄一世,絕不會要弟兄們瘋狗似的一擁而上,可知你是貨假人也假的冒牌貨,怎配冒充我九州冥魔?看來,隻有你一個人上啦!衝上來,你這冒牌狗王八。”

九州會主一咬牙,左手簫右手劍向前欺近。

“狗東西!你最好先用簫中的絕命針獻寶,不然一動手,你絕不可能有機會分心使用這保命玩意。”九州冥魔也迎上,劍隱發龍吟:“我不會殺死你,隻要弄斷你的手腳示眾江湖。我九州冥魔沒有專用的暗器,通常隻用對方發射的暗器回敬,所以你可以用絕命針下毒手,不必顧忌我用暗器同時反擊,你掌握了先使用的優勢,我允許你有一擊的機會。”

九州會主的簫孔,早就對正了對方的右肋。

九州冥魔以右半身向敵,劍勢封住了脅腰要害,上臂和手肘也掩護住腋窩,針攻擊的要害部位幾乎等於零,射手腳不可能致命絕命。

必須有人幫助製造空隙,不然無法行致命一擊。

“大家用暗器招呼!你們等什麽?”九州會主大叫。

“他們隻聽我會主的命令。”九州冥魔用高一倍的聲音接口:“你這冒牌貨支使他們背叛會主我?”

“你們這些家夥長了個豬腦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九州會主急怒交加,破口大罵:

“你們是振武社的人,淩社主派你們隨我辦事,你們當然得聽我的。這惡魔正是你們的公敵,你們怎麽想不通?快用暗器……”

激光迸射,兩丈距離似乎並不存在,光一動便近身了,無濤劍氣隨光壓體。

“錚”一聲暴響,銅鑄的神簫飛騰激射出五六支外,掉落在草叢失去蹤跡,簫中的絕命針,則升上三四丈高空,翩然落入樹叢。

假使劍攻擊手臂,手和簫必定同毀。

電光石火似的碎然一擊,這支江湖朋友見了膽寒的簫弩,從此失去蹤跡,很可能被劍擊中變了形,不能再使用了。

九州會主果然不愧稱江湖三秀士之一,武功出類拔萃,反應超人,瞥見激光一動,左手便虎口欲裂,知道不妙,不假思索地向右仆倒,奮身急滾。

激光掠過他的左肩上方,劍氣徹骨生寒,間不容發地脫出險境,驚出一身冷汗。

不等九州冥魔的第三劍發出,他貼地飛竄兩丈外,用盡全力再次飛躍,躍落樹叢逃之夭夭,丟下八大將不管了,自救第一。

八大將更快,不約而同飛奔而走,會主也不堪一擊,他們怎受得了?

“可惜!”神針織女跌腳叫。

她們全神貫注目意九州冥魔戲弄九州會主,看到九州會主丟簫逃命,這才發現八大將也溜之大吉,想留下幾個已來不及了。

“等我們一等……”神針織女飛躍而近。

九州冥魔的怪影,已消失在不遠處的樹林內。

“快離開,真笨。”九州冥魔的語音清晰地傳來,人已幻沒。

“追不上了。”跟來的小瑩拉住了神針織女:“我們運氣不錯,大白天看到真的九州冥魔現形。”

“我們真的很幸運。”神針織女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我們三人中,必定有一個死在這混蛋的絕命針上。最可能是我,他知道我的無影神針的威力,把我看成最大威脅。他帶來的八大將,是專門對付我的,每個人都使用暗器,我隻能換取兩個人。我們走吧!這可愛的惡魔不會和我們打交道。”

“小瑩姐,想起什麽嗎?”碧瑤想的是另一回事:“說我們真笨,那口吻……”

“哦!靈壁。”小瑩恍然:“那晚救我們三人的怪物,就是他。真的九州冥魔,一直就在照顧我們。”

“不一定是他。”神針織女黛眉深鎖,眼中有疑雲:“這位九州冥魔,裝束打扮,的確與在順德和我交手的九州冥魔相同,但白天看與晚上看是不同的。在靈壁救我的人,裝扮不同,口音也有差異,雖然他說的事與順德事故有關,但我仍然猜想他是掌裏乾坤張老爺子扮的。和你們在一起,張老爺子堅決否認了,認為是那位楊敏。我感到迷惑,到底誰是真的九州冥魔?受人之恩不可忘,我們來發掘真相好不好?”

“楊敏,楊明,是不是太巧了?”小瑩向碧瑤問:“你該知道徐姐在順德與楊敏打交道時,楊二哥那時在不在徐州呀?”

“他不在徐州,離家已經好些日子了。你們懷疑楊二哥是九州冥魔,對不對?”碧瑤神色泰然,但鳳目中出現另一種光采。

“應該不可能。”小瑩說:“大榆樹為他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九州冥魔神出鬼沒廢了不少人,我們也看到他襲擊的身影。我不信世間真有會分身法的人,那隻是不可靠的傳說而且。”

“九州冥魔不一定隻有一個人。”神針織女領先沿小徑向州城走:“至少我們知道有好幾個,九州會主就是其中之一,同時出現在兩處地方,不是奇事呀!這一個是真是假用不著追究,反正知道有九州冥魔站在我們的一邊,這就夠了,我們與惡賊們周旋的勇氣,也提高了不少。我們進城去找楊二哥。看他準備得怎樣了。”

楊明在南關虛張聲勢布同張羅,擺出抵禦外人入侵姿態,指揮城內外的潑皮地棍頗有司令人氣概,至少在表麵上幹得有聲有色。

這是說,他一直就在各處分兵調將奔忙,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處,要找他須先在興隆客棧留下話,客棧是他的指揮中心,人卻很少在內坐鎮。

奎山附近的村落,雖然可以做為建山門的地方,形勢也比雲龍山條件佳,傍著油河和小奎河進退容易,但距城遠在五裏外,比項家的旭園遠了一倍。

振武社如果建山門,不能建在鄉村裏。

黑道組會吃的是江湖飯,三教九流在鄉村隻能喝西北風,所以必須在城市裏建立指揮中樞,才能迅速掌握江湖動靜,任何風吹草動,皆可立即反應。

九州會主在穎州,就建在雙頭蛇城中的大宅內。

一社一會的人,盤據在上奎村一帶暫住。

自從楊明控製了城狐社鼠之後,一社一會的人失去立足點,失去了控製權,算是嚴重的挫折,隻能退至上奎村安頓,派出一些眼線暗中活動,對大局並無多少助益。

四海牛郎把楊明恨入骨髓,卻又無可奈何。

雙方第一次在靈璧石泉亭交手,這位未來霸主便知碰上了可怕的勁敵,如無絕對把握,不想再和楊明拚老命。

九州冥魔果然如願被引出來了。

可是,徐州建基的願望尚未達成,九州冥魔出現得不是時候,反而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麵臨四麵楚歌的窘局,這位未來江湖霸主,情緒逐漸失控,應變的手段出現失措現象。

一個心高氣傲誌大才流的人,情緒一旦失控,很可能做出無所不用其極、反複無常的怪事,不顧一切以求達到目的。

九州會主的確是帶了八大將要搏殺神針織女,除此後患的,失敗後匆匆逃回上奎村,說出碰上九州冥魔的經過,丟了仗以成名的神簫,簡直談魔色變,鬥誌完全消失。

四海牛郎本來就焦躁心煩,這一來更是坐立不安。

進退維穀,他必須設法打開困境。

多方樹敵,內憂外患齊至,情勢失去控製,如不設法克服困難,唯一可做的事是撤回穎州汝寧,日後再圖東山再起。

他做夢也沒料到,創業會如此困難。

五年來默默耕耘,闖**天下一帆風順,怎麽正式亮出旗號建立根基,困難便接跑而至?

也許是老天爺嫉妒他,袖手旁觀不肯幫忙吧!現在得靠他自己了。

毒娘子出現在興隆客棧,改穿騎裝極為出色,隆胸細腰玲瓏透凸,未帶任何武器,連盛小物件的荷包也不帶,表示她不是來鬧事的。

旅客絡繹於途,楊明也沒下令封鎖,無意禁止歹徒們進出,柵門附近的眼線沒加攔阻,僅用聲號將有歹徒進入的訊號傳出。

因此她在店門下馬,店夥依然表示歡迎,幫她照料坐騎,告訴她該在何處可以找得到楊明。

她第一次落店,就落在興隆客棧。

天殺星在店中與人起了衝突,被打成殘廢。她和楊明在這裏牽涉風與月,知道楊明的住處。

推開楊明所住小房間的門,她怔住了。

小房間窄小,人卻多,唯一的小桌剛好坐了四個人,正在品茗,氣氛融洽。

“咦!是你,你還敢來?”碧瑤重重地放下茶杯,怒容滿麵跳起來大呼小叫:“該死的!該不是又來再三向我們示威吧?”

其實,楊明早就知道毒娘子要來,柵口附近眼線以聲傳訊,速度非常快。

“唷!你凶什麽呀?我像來示威的人嗎?我的鴛鴦銷魂巾沒帶來呢!”毒娘子臉色本來一變,隨即換上了笑容,不愧稱江湖浪女:“哦?這裏是不是嫌擠了些?”

“不擠不擠,在江湖闖道的男女,不講究排場,擠在一起談心不擇場地。”楊明笑吟吟招呼,讓出座位移至桌角:“坐,歡迎參加。小瑤,保持主人禮貌,在這裏你仍算是主人。”

“楊兄,我要和你談談,單獨談。”毒娘子不進房,房裏有三個女人,她哪有本領應付三個有敵意的姑娘?也不希望與楊明談話時有人在場。

房裏還有李小瑩,敵意最強烈的神針織女。小瑩以往不曾與毒娘子有瓜葛。同樣流露出敵意。

“鴛鴦,你認為我們還有談的必要嗎?”楊明的笑容消失了:“你已是振武社的人。你在本城所造成的傷害,已經相當嚴承。俗語說:親不親,故鄉人;我總不能幫助你們迫害我的鄉親。如果你有話要說,一定與你們建山門有關。”

“與你我有關。”

“不可能,鴛鴦。任何組合,私人情誼是不存在的。你所要談的事,必定是淩社主所授意,他們不走,表示不放棄在此地建山門的大計。我,卻是阻止你們要趕你們滾蛋的人,有什麽好談的?你看,三位當事的姑娘都在,談的事肯定會牽涉到她們,我能和你單獨談嗎?”

“那就不談算了,算我白來一趟。楊兄,你可真無情無義哪!”

“喝!你和我談情義?”楊明邪笑:“當我被壓在坍屋下,腰脊受傷癱瘓成了廢人,你的情在何處?我和女皇蜂也有過一段情,結果她把我送入雙頭蛇的死地牢。我並不鄙視你們這些江湖浪女,因為我也是江湖浪人。江湖男女性格特殊,重視情義,愛恨分明,挑得起也放得下。如果我不重視情義,你和女皇蜂絕對活不到今天。你既然不想談,我不勉強。喝杯茶解渴,我這地主招待茶不算失禮。”

毒娘子欲言又止,最後一頓腳扭頭便走。

“好走。”碧瑤用怪怪的嗓音叫。

毒娘子止步轉身,狠盯著也怒目相向的碧瑤。

“淩社主要我帶口信,楊兄,他要和你當麵談,時地由你指定。”毒娘子目光移向楊明:“如果在城內,你得保證他平安來去。”

“明天午正,老地方放鶴亭見。”楊明爽快地應允:“他最好有談的誠意,不必帶太多的人來。”

“那是笑益嚐的勢力範圍……”

“笑益嚐是爛好人,重視道義千金一帶,他答應由我主持大局,絕不會出麵幹擾。”

“我這就返報,天黑之前定有回音。”

“好走。我有客人,恕我不送。”

毒娘子用意就是等他相送,以便單獨相處,他不上當,不由大失所望。

“天黑之前,也許仍派我來,告辭。”毒娘子心不甘情不願轉身走了。

“楊二哥,你怎麽輕易地信口答應她?”小瑩是老江湖,大為不滿:“空口說白話,沒有任何限製……”

“嗬嗬!四海牛郎在玩援兵計,我正好將計就計。小瑩,現在已經是申牌時分,和我訂約,就可以消減我的戒心,約會之前所發生的事,皆不受約晤的拘束,正好大肆活動。不論成功或失敗,明天的約會便可做為進退的依據。會晤之前,他料定我不會妨礙他的行動。你久走江湖。我的江湖經驗也不差,爽快地應允,表示我少見識,你也認為我少見識?”

“我哪敢?”小瑩向他做鬼臉:“你的意思……”

“今晚誰也休想安逸。”楊明拍拍碧瑤的肩膀:“你們必須立即返回旭園,天黑之前必須人人就位,盡量使用弓弩暗器,嚴禁挺身而鬥。萬一失火,切記不可急於救火造成混亂。”

“你認為……”碧瑤臉色大變。

“不是我認為,而是他們必須蜒而走險。毒娘子來穩住我,用意就是為今晚的行動製造好機。我們的防範愈來愈嚴密,即將無隙可乘。而他們的損失日增,九州冥魔更讓他們憂心如焚,如不早日獲得立足點,散布在村落暫住能支持多久?所以非走險不可。天色不早,不留你們了,我送你們回旭園,以防萬一。”

聽他說得嚴重,三女哪敢逗留?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

他們不騎馬,悠閑地出了街口南行。至旭園其實用不著坐騎,全程五裏多一點,有兩三裏走大官道。

危險的路段,是山南環山小徑這兩三裏路,路兩旁林深草茂,近黃昏便很少有人行走,遊山的人皆走山北小徑。

乘坐騎目標大,偷襲的人傷不了人定可傷馬。

大官道旅客眾多,車馬轎和徒步的旅客,皆從南麵抵埠,不會有危險事故發生。

拆入小徑僅百十步,前麵路右的樹林,踱出十二個男女,堵住了去路。

飛虎改穿了青勁裝,靈飛寶劍係在背上,表示有親自動武的準備,與以往穿長衫的大豪氣勢迥然不同,總算放下身段,回複淮河好漢的打扮了。

氣勢攝人,來意不善。

楊明打出手式讓三女列陣,挪了挪雙懷杖緩步上前,麵對十二個身手超絕的高手男女,他泰然自若的神情,真有唯我獨尊的霸氣流露。

“喝!這才是淮河好漢的陣勢。”他不但霸氣十足,而且極為托大:“公孫老大,你好像吃定我了,不再專我九州冥魔,開始兼替四海牛郎打前鋒啦!你們當然不是堵在路上接駕的,幹什麽,你說好了。”

他這番話,會把自命不凡,心高氣做的人氣瘋,會把大豪大霸氣得爆炸。

他隻是一個地棍頭頭;一個名號還沒叫響的浪人;一個客棧的夥計;一個曾經被雙頭蛇整得半死,想投效九州會主的混世者。

立即有兩個人憤怒地上前,其中有大太歲鐵臂熊婁義。

飛虎總算有首領的風度,伸手示意攔住兩個爪牙,主事人打交道,爪牙們怎可擅自出列?

“人總會變的,有利可圖時變得更快。”飛虎居然按下怒火,傲然地大聲說:“我也不例外。楊小輩,我要和你談談,談切身的利害,指引你一條明路。”

“你說吧!閣下。”他幹脆雙手抱胸,像把守南天門的天神:“我也為了爭逐名利,在江湖玩命,明時勢識興衰,你指引我一條明路,一定對我有利。不過,你最好先知己再知彼,可不要自己走上絕路,妄言指引別人走活路。你與九州冥魔的事,已經焦頭爛額擺不平,我實在看不出你有指引我走明路的能耐。說吧!我在聽。”

“我已經答應振武社九州會,不再袖手旁觀擺樣子示威,而是直接向笑孟嚐挑戰,幫助一社一會在徐州建山門。”

“是嗎?他們答應給你多少好處?”

“不關你的事。”

“你知道我和笑孟嚐並肩站,怎麽不關我的事?你在幹掩耳盜鈴的笨事,閣下。”

“該死的混蛋!”飛虎破口大罵:“你不要擺出拚命三郎的亡命相,曾經打倒了幾個人,就自我膨脹充起英雄來了。我不想斃了你,斃了你無利可圖。淩社主用得著你這種地方潑混,他會和你談利益分沾的條件。我辦我的事,不希望有人妨礙行動的計劃。”

“哦!原來毒娘子找我的用意在此,唆使第三方的人出麵翻雲覆雨,出了任何事他們都可推得一幹二淨。閣下,我妨礙了你,厲以……”

“把這三個小丫頭交給我,你識相些滾回興隆客棧保住自己的命……”

“你這狗養的做坐地分贓隱身大盜,居然自甘下流改做搶擄大姑娘的勾當。你豎起驢耳聽清了。項大小姐是我的好鄰居,我看著她長大的好朋友。李小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把我從雙頭蛇的地獄裏,把我拉回陽世。徐大小姐是四海牛郎的死對頭,是我的生死相共同盟戰友。你這狗東西居然要我把她們交給你。我看你要不是失心瘋得了顛狂症,就是隻會做白日夢的下九流大白癡……”

大太歲與一位中年人,瘋狂地像閃電般撲上了,雁翎刀像雷霆,劍恍若電擊,一左一右聚合,風雷驟發,光華激射。

“斃了你這瘋狗!”兩人同聲怒吼。

“去你娘的!”他也沉叱似炸雷。

抱胸的雙手下沉,雙懷杖立即飛出,“錚錚”兩串狂震,雁翎刀與劍被同時擊中向外**,空門大開。

身形切入,杖左右分張,恍若電光一閃,人影在原地幻現。

“這種貨色也敢賣狂,簡直不把自己當人看。哼!”他輕拂著雙懷杖,杖頭舞動見光不見影,扣環刺耳的轉動聲一陣緊,懾人心魂。

大太歲向右衝出丈外,左手掩住左肋幾乎摔倒,發出痛苦的呻吟,直不起腰來。

左麵那位中年人似乎更糟些,右胯被擊中,很可能護體神功火候不純,抗拒的功能不足,即使骨不傷,肉也受了損,跌翻出兩丈,滾了兩匝掙紮難起,發出痛苦的叫號,劍已拋出三四丈外。

“咦!”所有的人,皆同聲驚呼張口結舌。

接觸太快,乍合乍分,真正看清交手情景的人似乎沒有,這怎麽可能?大太歲的武功,比飛虎更紮實些,是真正的超級高手,狂怒一擊,竟然一照麵便栽了。

飛虎更是駭然變色,死瞪著巨人般屹立的楊明,似乎仍然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怎麽沒發出預期中的激鬥,一刹那的接觸便結束了?

“聊施薄懲,正大光明搏鬥,我不會下毒手。但對付使用殘忍陰毒暗器機巧的雜種,我一定會用同樣手段回敬。”

楊明的虎目冷電湛湛,狠盯著三太歲雷火星君朱信:“我楊明不是英雄,但也不是卑劣的陰毒小人,而且最討厭那些自稱英雄,卻用陰毒可恥手段殘害人的雜種。你們準備了玩火的、玩奪魂鑽的人,用來對付九州冥魔,最好不要轉歹毒的念頭來對付我。大太歲渾身橫練,氣功火候純真,以勇悍稱雄江湖,是條好漢,所以我僅敲他一下表示敬意,沒下重手傷他。其他的人最好讓我表示敬意,不要激起我的殺機。我不想殺人,但並不表示我不殺。你們最好和我光明正大決雌雄,不要激我開殺戒。有種的英雄,上!我恭候。”

“你這混蛋真以為可以應付太爺這許多人?”飛虎咬牙切齒拔出靈飛劍,窄小的劍身,幻爍著攝人的光芒。

“四海牛郎帶了他的貼身保嫖,加上冷麵佛母師徒四女盜,設埋伏突襲圍攻,我楊明還不是活得好好地?”楊明傲然拍拍胸膛:“你們知道冷麵佛母的,那可是可以移山倒海的大妖仙級人物,你們可以去問問她們結果如何,好像四個人有一半不能呼風喚雨了。你們十二個……嘖嘖嘖!能完整的人能有幾個?能有一半嗎?我懷疑。”

愈說愈誇大,給予對方心理上的壓力愈來愈沉重,把對方蠢然欲動的銳氣壓低了不少。

“楊二哥,別忘了我們三個人三把劍,和我的無影神針。”神針織女也乘機增加壓力:

“群策群力,眾誌成城;同心協力殲除他們,免得他們繼續耀武揚威不斷行凶。我掩護右翼,兩位小妹負責……”

右側的樹林陰風乍起,異聲啾啾,灰霧怒湧,霧中的異光閃爍飛舞。

“快退!”飛虎怒叫:“妖女可惡……”

一聲怪嘯,楊明打出急撤的手式。

他的嘯聲震撼山林,入耳令人頭暈目眩震耳欲聾,震撼力似乎樹木也在籟籟震動。

狂湧而至的異象突然中斷,灰霧向下沉落,異光紛墜,似乎失去力源。

小徑突闃無人,林空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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