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錦亭真的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啞巴,聽不見也說不出話來。

聞躍之看熱鬧不嫌事大就算了,他隻要不搭理這話就沒事,可如今師母親自開了口,他是答呢還是不答?答了又是該為誰說話?

在他看來今日這事便是蘭氏無理取鬧,管得太寬,可這位師母的脾氣他是知道些的,在某些事情上相當的令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而且若是不順著她的話說,一會兒估計連他也成了不敬長輩之人,是與謝琅沆瀣一氣,自甘墮落。

蘭氏跟著程元仲在任上的時候,趙錦亭也聽過一些私下流傳的消息,說蘭氏狂妄自大,自持清高傲物,目中無人,喜歡擺譜訓斥人。

有一次宴會上,蘭氏當場將當地的幾個小娘子訓得哭了出來,隻因她們嘻嘻笑笑,沒有小娘子的矜持和端莊。

這類事情還不少,知曉他是程元仲學生的人還悄悄和他打探過,問這蘭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趙錦亭將目光投向了程詞,程詞從發懵之中回過神來,忙是上前道:“母親,您問趙師兄做什麽?他哪裏知道這些,是非曲直,自有祖母評斷,是不是,祖母?”

程詞也不想勞累程老夫人的,但他也是沒辦法了,他不能讓趙錦亭開口得罪蘭氏,自己又不能開口指責母親的過錯,隻能將事情踢給程老夫人了。

如今在這裏,隻有程老夫人能壓得下蘭氏了。

程老夫人哼了一聲,臉色微凝,緩了緩臉色對謝琅他們幾個道:“今日是我們府上招待不周,謝三郎,六娘她叔母最近心情不佳,說錯了話,還請你莫要放在心上。”

到底是程嬌的娘家,謝琅自然沒有追究到底的想法,笑了笑道:“老夫人客氣了,是既安無狀了,也請貴府莫要與在下一般計較。”

“你是個好孩子,自己的日子過得高興就行,至於外麵的那些風言風語,聽聽就算了,也莫要太過放在心上了。”

“是。”

“大郎,帶著幾位客人去用飯去吧,粗茶淡飯,還請莫怪。”

“老夫人客氣了。”幾人道了謝,而後便跟著程謙他們走了。

等人這些人一走,程老夫人的臉色當時就黑了。

“跪下!”她突然嗬斥。

蘭氏被這一聲嗬斥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又有些不服:“母親,我說的是事實,那謝三郎本來就是那樣一個人,難不成我就說不得了?”

“嗬?難不成你就說不得了?你是誰他是誰?”程老夫人心中是一陣氣啊,“你以為你還在地方上,做你的府尹夫人嗎?”

大概是在地方上被人捧久了,連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就認不清了。

“你在這裏,隻是一個五品府尹夫人,隻是一個五品縣君!長安城這麽大,但凡是個官員的家眷,都能壓死你!”

“他是什麽人?他是王府郎君,是長公主之子,是陛下的親外甥!便是陛下都不曾這般辱罵他,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當著他的麵這樣說他?”

“但凡他計較一些,今日之事記你一筆,便足夠你們喝一壺了,嗬!愚蠢無知的東西!老二早晚被你拖累死!”

蘭氏嚇了一大跳,臉都白了,她道:“應該...應該不會吧...他可是六娘的未婚夫,便是看在六娘的麵子上,也不至於......”

“你也說他是六娘的未婚夫。”邊上一直沒作聲的蕭氏冷嗬了一聲,“你方才那般對他說話的時候,怎麽就沒想起來他是六娘的未婚夫,需得給一些麵子?”

“如今你鬧出這些事情來,六娘嫁過去之後,若是夫妻不和,受了委屈,也全數是你的責任,到時候我可找你的。”

這個鍋可就大了,蘭氏頓時頭腦發昏,臉是綠了又紅,紅了又綠,綠了吧唧。

“你——”休要胡說。

“好了。”程老夫人見兩人也要吵起來了,連忙出聲打斷,“方才不見你站出來為謝三郎說話,現在倒是有話說了,此事不必再爭了,還有蘭氏,準備一份賠禮給謝三郎。”

蘭氏有些不樂意,她正想說什麽,卻聽見程老夫人一個眼風掃過來。

程老夫人盯著她,目光微冷,語氣之中帶著警告:“從此刻開始,你要記得,這裏是長安城,是天子之都勳貴高官無數之地,不是你耍府尹夫人威風的地方。”

“你若是敢再犯,我便讓人將你送回你夫君身邊去,省得你在這裏到處得罪人。”

說罷這些,程老夫人覺得是一陣心累。

昔日家裏為臨安侯與蕭氏定下親事,後來臨安侯又喜歡上了楊小娘,鬧著要退親,兩家險些成仇,便是成親之後,夫妻也是不和,臨安侯寵妾滅妻之事鬧得人盡皆知。

於是等到了程元仲要成親的時候,家裏不敢隨意給他定下,親事是讓他自己看的,他便相中了這清流出身的蘭氏。

蘭氏麵上看還行,當初名聲也不錯,可等進了門了,他們才知這蘭氏竟然是個隻知道風花雪月、尋求風雅之人。

她不懂經營管家不說,還是個喜歡以己度人的,認為人人都該以她的準則為準則,但凡有與她想的做的不同的,她就開始說起她的道理,應該如何如何。

在程元仲的仕途上,她給不了什麽助力不說,還是個很能得罪人拖後腿的。

程老夫人想起這兩個兒媳就頭疼,這一次蘭氏多年沒回長安城,回來之後麵上看著還行,她心中還欣慰,覺得她是改了不少,沒想到又開始不分場合教訓人了。

“賠禮送得重一些,勿要隨意敷衍,你若是不想親自去送,便讓是三郎去送,三郎擔上你這個母親也是倒黴,這等賠禮道歉的事情,名麵上私底下怕是也做了不少了吧。”

也不出程老夫人預料,一行人離開福安堂之後,程詞便向謝琅道歉。

“我母親那個人,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說話也不注意,我在這裏向你賠個不是,請你莫要與她一般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