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出閣
新房的布置按含露居?
管沅有些微愣。
前世她嫁到靖安侯府的時候,新房設在觀瀾堂。
隻是她不曾等到他見到他,一切就已經結束。
而後,她被安排進了一個有些偏僻的院子裏,直到靖安侯府滿門抄斬。
那時候,靖安侯府已經風雨飄搖,墜墜欲倒。
公公盛巍每日焦心不已,唯一的兒子又去了西北那樣的窮山惡水之地;盛嵩估計是其中最自在的人吧,最後卻迎來了意想不到的死亡,當真是狡兔死,走狗烹。
因而那時候沒有人理會她,也沒有人在意她,更沒有人關心她。
如今盛陽按含露居的格局布置……
他待她從來都是不同的……
“等去了靖安侯府,你們千萬別透露我和盛世子從前的聯係。舉動言語也要收斂一些,記著我從前與盛世子不過幾麵之緣,並不相熟。否則隻怕後患無窮。”管沅仔細囑咐著。
有些事可以告訴皇上,卻不可以告訴官貴百姓。
皇上不拘禮法,但其他人不是皇上。
她不想被人抓到這方麵的把柄,讓人有非議盛陽的機會。
靈修和靈均連連點頭。
管沅又轉向柳臻:“你在定遠侯府也住了好些時日,大家都認識你了,所以,你還是以我的陪嫁丫鬟這個身份,跟去靖安侯府吧!”
柳臻笑著點點頭:“我聽姑娘的,寧護衛和我說了,我從跟著姑娘那天起,就是姑娘的人,一切以姑娘的命令為從。”
管沅不曾想盛陽還有這樣的囑咐。她知道寧護衛是盛陽的心腹,寧護衛的意思就是盛陽的意思。
“既然這樣,那有些事,我想問個清楚,”管沅突然想到什麽,“你的武藝師承於誰?”
“是我哥哥,我哥哥和寧護衛是師兄弟。”柳臻回答。
管沅了然:怪不得柳家會和盛陽扯上關係。
“那你哥哥的師門。有沒有什麽武藝傳承的限製?”管沅繼續問。
柳臻一愣。然後搖搖頭:“並沒有呀,我和我嫂嫂的武藝都是哥哥教的。”
“那你可不可以點撥我一下,我不需要什麽很高妙的技巧。也不需要能有多厲害,隻要我學會用這把刀就行。”管沅說著,拿起牆上掛著的那把會真堂送她的刀。
她原本覺得這把刀沒什麽用處,便想留在含露居。但現下柳臻既然能夠教她——
被杜思追擊的時候。她隻覺得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無用得很。她如今的目標是。自己起碼應該能拿起武器反抗而非站著等死。
“這個沒問題,姑娘隻是學用刀的技巧而已,但是要用得好,需要付出很大努力的。”柳臻提醒。
管沅不以為意:“不需要多出色。能用就行。”
她不是要成為什麽行家,隻想多一道保命符罷了。
出閣的日子如期而至。
晨起用了早膳,楊氏便來到含露居。細細囑咐管沅過門之後的事,從新婚之夜到交際應酬。無所不言。
管沅雖知道她與盛陽的關係有些不同,不能事事按母親說的做。
比如孝順公婆、綿延子嗣為先,其次才是侍奉丈夫;比如要怎樣駕馭妾室,怎麽挑選通房。
但管沅還是很乖巧地應著。
前世,母親沒有機會囑咐這一番話,這輩子終於能有一個順當完整的禮節,她隻想好好珍惜。
母女兩整整說了一上午的話,過了晌午,全福人李大奶奶來了。
李大奶奶是閣老李西涯的大兒媳,公公婆婆健在,兒女雙全。
兩邊見了禮又說了一陣閑話,李大奶奶便指揮丫鬟和喜娘幫管沅梳洗更衣。
梳妝完畢從內室走出來時,在場之人無不讚歎。
大舅母拉了管沅的手,啼笑皆非:“你這孩子,平日裏就喜歡挑簡素的衣裳穿,害的我們竟不知道,你穿一身紅這麽好看!”
管沅本是清麗溫婉的長相,她平日裏不愛豔麗的顏色,打扮也簡素,故而整體瞧去過分低調,並不惹眼。
但如今穿上絢麗奪目的嫁衣,發間赤金頭飾熠熠生輝,再配上明豔的妝容,本來的清淡瞬時轉化為明麗鮮妍,美眸顧盼間多了幾分活潑,卻又因柔美的五官衝淡了正紅的過分刺眸,一切恰到好處,相得益彰。
管沅隻抿了唇對著大舅母笑。
大舅母拉了管沅的手,悄悄囑咐:“你沒有婆婆,長輩前穿衣裳呢,不可過分簡素,也不要太過出挑,中規中矩就行;丈夫麵前,你還是穿豔麗些好看,別太清淡了!”
聽了大舅母的話,管沅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若她有婆婆,婆婆麵前自然要穿得簡素些,這樣顯得恭順謙柔,不搶風頭,更容易討婆婆喜歡;至於其他長輩麵前,中規中矩是最安全的,不過分惹眼遭人嫉妒厭惡,也不過分木訥被人欺負輕視;丈夫麵前,歡心為上,而最有助於討歡心的,怕就是顏色吧?
鞭炮聲隱隱傳來,沒過多久,就有丫鬟來報,花轎已經到了。
管沅拜別父親。
“我這些年鮮少有機會關心你們兄妹,”管進的語氣很是愧疚,“但如今你們,都讓我驕傲!”他眨了眨眼,驅散淚意,“嫁過去以後……”
管進漸漸哽咽,還是沒說完最後的話,隻揮了揮手,便別過頭去。
當初女兒執意要去大同,後來更是勞心勞力。
世人皆道定遠侯管進軍功顯赫,算是如今朝廷中的第一人。然而有幾個人知道,他管進最讓人歎為觀止的軍功,都是踩在女兒給他鋪好的路上,才拿到的。
如果那時沒有女兒拉攏大同將領的內眷,沒有女兒的聲望,沒有奪下杜硯的兵權……
管洌歎息一聲,紅了眼眶:“妹妹,這些年若不是你處處提點著我——我隻怕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裏混著。我雖比你年長,但你卻比我沉穩有智。以後常回來看看,若有人欺負你,哥哥我雖不及你聰明,打架還是過得去的……”
“哥你說什麽渾話呢!”管沅捂著唇,被這父子兩弄得淚盈於睫。
楊氏什麽都沒有說,拉著管沅的手,眼淚簌簌地就下來了。
這一家人的告別,看得在場之人無不戚戚然。
靖安侯府的全福人成國公世子夫人,也悲傷了一回,然後又不得不催促:“該上轎了,吉時到了。”
盛陽的生母,也就是已故的靖安侯夫人,是成國公世子的姐姐。
楊氏連忙拿帕子吸幹了管沅臉上的淚痕,將鴛鴦喜帕蓋上,管洌則背起妹妹上花轎。
鞭炮聲越來越響,管沅的花轎出了定遠侯府的大門。
街道上熱鬧非凡,定遠侯府的門口又派了一圈糖,圍觀的百姓紛紛圍上去討個彩頭。
花轎到了的消息傳來,靖安侯府人聲鼎沸。
盛陽一身惹眼的大紅喜袍,下了棗紅馬,盯著花轎,他麵色依舊沉靜,眸光卻漸漸柔和下去。
彎弓射轎簾,新娘從花轎中走出。
繁複寬大的嫁衣看不出身段,喜帕又遮掩了模樣,眾人不由愈發好奇,這位定遠侯府的小娘子到底生得如何,特別是在見過昨日人人豔羨的聘禮、嫁妝之後。
本來這樁禦賜婚姻就讓人頗多猜忌,孤煞當頭,到底怎樣的小娘子,會無怨無悔地嫁過來?
又或者,嫁過來以後與丈夫離心離德,攤上一個這樣的媳婦,靖安侯府日後也有的頭疼了。
故此看戲的人居多,隻是答案揭曉隻怕還要等些時日。
拜堂結束,新人迎進新房,準備行合巹禮。
前世,盛陽去西北大營的聖旨,便是在這個時點送到。
那時誰都知道靖安侯府是被劉瑜擺了一道,可誰都沒有辦法,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否則下一個出事的,隻怕就是他們自己。
而現下,劉瑜可不敢貿然對靖安侯府動手。
皇上恩寵不斷,劉瑜還得掂量著對靖安侯府的態度和策略。
壓襟,撒帳,掀蓋頭。
盛陽隻覺得這一切,讓他等得太久太久。
而今,夙願終於實現,他銳利的雙眸有些濕潤,其中隱現的淚光,卻在下一刻全部變為驚豔。
他的阿沅——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她,明豔華美,卻並不張揚刺目。那一身明媚的紅,端貴明麗,又無半分驕矜之氣。
成國公世子夫人也是一愣。
素聞定遠侯府三姑娘才學不錯,但沒想到管沅容貌竟也不俗。
管沅隻淺笑凝然,神色自若。
成國公世子夫人暗暗滿意地點了點頭:容貌昳麗,性情也穩重,這下丈夫和公公該放心了,小姑留下的骨血,日後也有妥當人照顧了……
想到此,成國公世子夫人險些紅了眼眶:當初小姑生下天昭的時候有多凶險,她是親眼目睹的……
飲了合巹酒,吃過子孫餃子,新郎出去接受賓客敬酒,其餘人等也都退出新房。
管沅聽到外間的門關上,屋子裏一片寂靜,才從床邊起身,有些好奇地打量新房。
看這裏的布局,應該是觀瀾堂。作了內室的東次間,布局果真是按含露居,不知道宴息室和西次間如何。
正打量著,管沅突然聽到房門響動,趕緊又坐回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