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是一個很費時間和腦力的工作,但是因為發自內心的熱愛,所以時間也過得很快。
一眨眼,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落山,夕陽的餘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溫和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咧開嘴角,綻放出一個溫馨而柔和的笑容。
“真好啊……”我放下畫板,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活動一下僵硬的腰肢。望著夕陽的萬丈光芒,看著四周都是稀稀落落牽著孩子的手往住處趕的大人,麵對波光粼粼一望無際的海邊,忽然玩心大起,將手彎成話筒狀,放下畫板和畫筆,張大嘴對著大海喊道,“啊啊啊啊——”
一通酣暢淋漓的發泄後,我神清氣爽地甩了甩手臂,臉上掛滿了歡快和愉悅的笑容。
“咚——”忽然,從背後傳來鐵桶掉在地麵上的響聲。
“……”我反射xing地轉過身,疑惑地向後望去,腳邊石塊上還放著我建築設計的畫板和筆。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人來這兒?
“咳。”來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是提起桶也不是,放下桶也不是。良久,他微微歎息一聲,提起鐵桶自然地走到我身邊,按照原計劃把裏麵的垃圾倒了下去。
看到他這個動作,我立刻頓住了。
原本還在想這個天然避風港,就連坐的石頭都這麽形狀特殊,沒想到,原來……是垃圾場嗎?天啊……我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
“我……”
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住口。
“嗬嗬……”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我不由得微笑起來,原本存在的尷尬的感覺也淡化了不少。
“沙蹤城,”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我笑著朝他頷首道,“沒想到這麽巧,你也在這裏啊。”
彎腰收起畫板和紙筆,我想到身後那一片清澈湛藍的海水竟然是傾倒廢物的天然排泄口,額頭上掛滿了一道道幾乎可以具現化的黑線,唉聲歎了口氣,搖搖頭輕笑著直起了身,對他道,“你的事情辦完了嗎?這裏不太適合說話,方便去你店裏嗎?”
雖然我毫無芥蒂的在這裏畫了一下午設計草圖,但那時我還不知道這裏竟然是天然排汙口,人的心理感受是很強大的,知道和不知道是天壤之別,得知真相後的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在這裏待下去一分一秒了,真是……有夠囧囧有神的!
“嗯。”沙蹤城點了點頭,望了我一眼,拎著鐵桶和我一起往回走去。
途中。
“店裏隻有你一個人照看嗎?是因為地方偏僻,生意不太好嗎?”一腳深一腳淺的都在退潮後的海灘上,我吃力地抱著畫板往前走去,一邊分出精力來跟沙蹤城搭話。
沙蹤城那雙平時看不出情緒的眸子靜靜凝望著我,想了想,伸出手對我道,“我幫你拿吧,退潮了,這段路不太好走。”
我停頓了下,抬眸注視著他,忽然間笑了。
“你平常對女性也這麽溫柔嗎?那樣你也不會總不受別人待見吧。”
剛說完,我便覺得後悔,腦袋也不由自主垂了下來,如同啞巴吞黃連,有苦說不出。
真是的!我沒事專門戳人家痛楚幹什麽啊!
看著沙蹤城一下子拉長了的臉色,我不由得後悔不迭叫苦連天,手忙腳亂地連聲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沙蹤城凝望著慌作一團的我,忽然輕聲歎了口氣,一手拎著鐵桶,一手朝我伸過來接過了我懷裏的畫板。
“我來幫你提。”說著,不由分說便拿去了我手中的畫板,轉身朝前麵走去。
我望著沙蹤城筆挺頎長的背影,心裏開始滋生出一種奇怪的感情,他……看起來好可靠,而且……很紳士。
忽然勾起一抹開心的笑容,我快走幾步跟他走並齊,一左一右邊走邊說起來。
沒過多久,我們到了“海之家”,看到熟悉的裝潢,撲麵而來的木質地板和大海的清新氣息,耳邊能夠聽到的是用貝殼串成的風鈴清脆悅耳的響聲,我的心情也隨之雀躍不已。
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我摸摸錢包裏為數不多的錢,再摸摸空空的肚子,清了清嗓子,麵帶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有什麽吃的嗎?我……餓
了。”
沙蹤城把鐵桶放到店裏,正在櫃台後麵忙活什麽,此刻聽到我的話,抬起頭來望著我,神色很是耐心尋味。他盯著我良久良久,久到我都不好意思再這麽坐下去了,他忽然用慢悠悠的語氣說,“這個店……是冰吧,賣冷飲的。”換言之,你一個吃飯的來冰吧裏做什麽?
我怔住,半晌兒,才憋出兩個字,“我……餓。”
盡管有些丟人,但我一下午沒吃飯了,中午也就隻喝了一杯果汁,現在……真的是餓死了!
沙蹤城無奈地看著我,許久,才微微歎了一口氣,輕輕頷首道,“我知道了,我買了一些菜,晚餐……一起吃吧。”
聞言,我的臉突然紅了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民以食為天,即使是不太好意思,這種時候……也隻能厚著臉皮要飯吃了。真是……太尷尬和難為情了啊!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簡易的小廚房傳出誘人的飯菜香。我焦躁難安地坐在座位上,心想,我這樣蹭吃蹭喝的,對象還是一個……額,不算太熟悉的人,還這樣理直氣壯的坐在這裏等著對方給你端上飯菜來,會不會……太過分了?
越想越是這個理,我蹬地一下站起身,氣勢十足地衝到了廚房裏,“沙蹤城,我來幫你吧!”
可當我看到係著白圍裙,手拿鍋鏟翻菜的沙蹤城,還是抑製不住地囧了。
這時……怎樣難得一見的場麵啊!你可以想象嗎?一個向來以冷硬派形象出現在人前的沙蹤城,竟然會圍著家庭主婦常用的白圍裙,一副家庭煮夫的標準姿態出現在我麵前,當真是……讓人想象不能。
“……”聽到我的聲音,沙蹤城反射xing地回過頭來,結果在看到我囧囧有神的表情時,登時怔住了。
我們就這樣,一個手拿鍋鏟,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鍋裏還正滋滋蹦著油花,而我,一身潔白的雪紡連衣裙,很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廚房門口,遙遙相望,像是隔過了萬水千山……
好不容易我才強使自己鎮定下來,努力使自己不去想沙蹤城的這副形象,咳嗽了幾下,隱忍著笑意困難地道,“需要幫忙嗎?讓你一個人忙碌,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沙蹤城緩緩收回視線,把目光鎖在麵前的鍋裏,耳根似乎有些微紅,聲音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不用了,你坐著就行。就當……是我請你的。”說著,他的頭更加低了下去,耳根也變得越發紅了起來。
我看著仿佛是在害羞的沙蹤城,不知為何心情開朗,如同雲開月明雨過天晴的那種感覺。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碗和筷子就由我裏拿出去吧。”不大的廚房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我上下左右看看,然後發現了碗筷,剛好……是兩雙。
我的眼神忽然變得詭異起來,手指抵著下巴,神情若有所思。沙蹤城不是來這裏打工的嗎?為什麽會這麽巧……有兩雙筷子,兩個碗?不可能……是一早料到我會過來要飯吃吧。
這樣一想,我當場呆住了,隨即猛地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怎麽會有這種事,他又不是會預言……
沙蹤城許久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覺得有些奇怪,便回過頭來看我。結果……一眼便看到了似乎是在深思的我。
頓了頓,他望著我滿臉思索的神色,頓了頓,眼底劃過一道異色,淡淡開口解釋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這裏是隻有我一個人在,但這家的店主是我父親以前的朋友,他最近出國旅遊了,所以拜托我來幫他看店,碗筷……是我重新買來的,和以前的放一起,剛好是兩套,是……湊巧。”
一番似乎沒來由的解釋,卻恰到好處的……讓我心中的疑惑頓時清楚明白起來。原本沙蹤城來這裏是幫父親朋友的忙啊,但是……
又一個問題隨之而來,他不是來給母親賺醫藥費的嗎?難道……又是我想錯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用盤子裝好菜的沙蹤城,抬頭望了我一眼,輕輕歎了口氣,仿佛早已習以為常的,淡淡開口低聲道,“你是在疑惑我怎麽放心家裏隻有我媽一個人吧,我沒想到……你對我家的情況這麽了解。”不,應該說,是剛剛才了解的才對!
想到那天盛氣淩人詢問自己對她的好友究竟有什麽企圖的貌美
少女,站在旁邊自己隻要有一句話說不對就直接拳腳相加的中xing少女,沙蹤城目光深邃悠遠地凝望著還在發呆的少女,嘴角忽然上揚起了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能遇到這兩個朋友,應該……比以前開心了吧。
“哎?你……你怎麽知道?”我吃了一驚,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強行壓下那些疑惑,心裏微微轉了一個圈,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怎麽放心……伯母一個人在家?”
遲疑的問出問題的同時,我也在思考可能的回答。
據我對沙蹤城的了解,他似乎是一個很孝順母親的人。伯母身體好像不太好,她一個人在家,他肯定不放心吧。
雖說是幫父親的朋友看店,但把母親一個人丟在家裏,自己大老遠跑到海邊打工的事,無論怎麽說都不太合理吧。沙蹤城……不太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
我低著頭,不自覺間,又陷入深思。
沙蹤城,目光幽邃地凝望著我,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沒有做聲。這樣子……就好了,一直開心的……他就……放心了。
心思百轉,忽然覺得惆悵,沙蹤城別開頭去,長長歎了一口氣。當然,沒有讓旁邊深思的少女聽到。他一直……是個很謹慎的人,卻惟獨……在這唯一一個人麵前,屢屢……手足無措。
啊!我想到了!
眼神一亮,我猛地抬頭看著沙蹤城,眼神燦亮地望著他,張口開心地問道,“你是不是把伯母也一起接來了?”其實……不是有這麽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法嗎?我怎麽剛才就沒有想到呢!哎呀!
既可以賺錢,又可以照顧母親,完美的解決了父親朋友要求幫忙的事,又不必擔心生病一個人在家的母親,那可不就是……哈哈,直接把他媽媽也一起接來不就好了!
自然而然就說出了“伯母”“伯母”這樣的詞,說完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羞赧。唔……總覺得,我們之間進展太快了,就好像幾日前還很陌生,還不太熟悉的兩個人,一日之間升級為密友一樣。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到底……是什麽不同呢?
思忖著,我目光沉沉,沒有注意到一旁沙蹤城微微上揚的嘴角。
“不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沙蹤城很幹脆地給出了我答案,一手端著一個菜盤子往外麵走去。臨走,見我傻傻的站在原地,回過頭,不忘笑著提醒我,“還傻愣著幹嘛?開飯了!”
“啊?哦!”看到沙蹤城愉悅的笑容,和疑似調侃的語氣,我愣了下,傻兮兮地看著他出門時的背影,心底忽然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剛才的場景,像不像新婚夫婦在家做菜吃飯的場景?而且……沙蹤城為什麽會那麽詭異的高興?難道……是很高興給我做飯?
這樣一想,我的臉色從粉色立即升級為紅豔豔的顏色,窘迫得無法自處。真是的,我到底都在想什麽啊!
唉,別亂想了,吃飯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事啊!扭捏了半天,我終於把心一橫,深呼吸幾口氣,端著碗筷走了出去。
雖然還不知道兩個並不怎麽親切的人在一起吃飯會發生什麽現象,但是,仔細想想,總覺得……這樣也不錯啊!很新鮮的感覺!嗬嗬……
低著頭嘿嘿笑了起來,我想,如果讓悠若和子祺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肯定會狠狠笑話我一頓的!簡直像傻瓜一樣!
笑著敲了一下腦袋,我跟著走出了廚房。
沙蹤城的廚藝,我還真是好奇啊!應該……不會比我的還好吧。
思維詭異的拐向了兩人廚藝大比拚的方向,我一臉恍惚地放下碗和筷子,然後擺好放在兩人麵前,就勢在沙蹤城的對麵坐了下來。
抬頭,一時間,四目相對,無聲對望。
靜默無言,一種靜謐無聲卻異常動人的氣氛,開始……在房間裏緩緩蔓延開來。
這樣的氣氛,溫馨感人而且令人倍感舒心平靜的環境,不由得讓我想到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歲月靜好,並無別事……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的……究竟是酒,還是人呢?或許……是沒有喝酒卻覺得有些微醺的我們吧。有些情愫,在不知不覺間發酵,然後……變得有些不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