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O回
“當然有證據！”向趙氏討了個差事的嬌嬌站了出來，她今天一身素淨衣裳，少了往日的嬌豔庸俗，多了一份恬淡的氣息。
她將手中的茶壺放在一邊，然後不卑不亢地跪在眾人麵前，恭恭敬敬地給梅林王叩了幾個響頭。
事情急轉直下，梅林王眸裏閃過幾許異光，但很快便回複平靜。他睨視跪在跟前的嬌弱女子一眼，站在旁邊的福全立即意會喝問，“所跪女子是何許人？竟敢在天子跟前放肆？”
“西疆草民嬌嬌，有重要的證據呈獻給陛下。”嬌嬌跪伏在地。她雖沒經曆過這種大場麵，好歹跟著客人在外邊的大酒樓看過幾場戲。在戲文裏，那些平民叩拜皇帝都這麽做的。
福全薄怒，代君喝斥，“你既然是西疆的平民，何來的證據能證明我大越的公主誰是長誰是幼？你可知道，欺君罔上是要誅你九族的！”
“奴家知道！奴家雖出身在西疆，但奴家的母親卻是大越人。”嬌嬌伏在地上，頭也不抬地回答說。若換了她以前，這種大場麵她肯定會嚇得不知所措。但現在她都死過幾次了！又沒有人生目標，如今她隻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地過著，死又有何懼？
“哦？”這一次，梅林王終於感興趣了。
梅林王感興趣，就意味著呂氏極可能會糟糕！
呂氏心裏慌得很，腦子正要亂成一團麻時。忽然靈機一動，又聰明了一次。
“陛下，此女奴婢也認得！她是西疆安城一名低賤的妓女。俗話說得好，戲子無義，婊子無情！陛下，奴婢還知道，這嬌嬌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是因為她與嫖客談不攏價錢被人追砍，結果被十三公主救起。近親無真言啊陛下！她分明是受了別人的錢財。在此胡言亂語侮辱奴婢與我兒依娘！還請陛下別中了有心人的詭計啊！”
呂氏一而再的哭嚷，令梅林王心裏煩躁得很！一個聽風就是雨的女人，一個不懂得分辨流言真假便草率出宮。導致他的子嗣認他人為父的女人，她一再的吵鬧不休，讓梅林王倍感壓力！
想將她轟出去，萬一呂依娘果真是長公主。他會覺得很愧疚；若要安撫她。他又覺得愧對梅十三！不管梅十三是不是長公主，她一出生就被親娘拋棄，比受蠢笨如豬的娘連累的呂依娘可憐多了！
何況梅十三還救過呂依娘母女，這對母女一轉身卻想奪她的榮寵！這種品性，不管呂依娘是不是長公主，他日後都不會太疼惜她，最多給她一些尊榮讓她嫁得體麵些也就罷了。
所以，他對於呂依娘的親娘就沒太多的耐性了。
“閉嘴！朕自有分寸！”見呂氏仍在淒楚哭泣。梅林王頭疼得要命！暗恨自己當初怎麽會寵幸她了呢？他當然不知，當初是皇後設下的局。讓他迷迷糊糊就幸了她，讓他以為是酒後亂性所致。
呂氏被梅林王一吼，哭泣立即變成抽噎，伏在地上不敢吭聲。但她相信，自己剛才那番話陛下肯定聽進去了！
與嬌嬌這麽一個低賤的妓女相比，當然是她這良家婦人，甚至是曾經的枕邊人的話更加可信。
事實上，梅林王的確是半信半疑，不過事關梅十三的身世，他便耐著性子，“說吧。”與忘恩負義的呂氏母女相比，他更有耐心聽聽這嬌嬌的說法。…
嬌嬌雙手撐地，仍然低垂著頭，“奴家的母親，原是十三公主的奶娘……”
此言一出，頓時驚震四座！尤其是龐妃，她剛剛才覺得自己否極泰來，能重拾人生的樂趣，但如今……若讓梅林王得知她以前做的事，尤其是手段如此齷齪，對象還是長公主……皇上震怒，到時候不止是她，就連她龐家九族都不得幸免！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表情十分淡定的龐妃心內惶恐，那張如溫玉般圓潤的臉龐上，浮出一層薄薄的細汗來……
“母親是被一位從宮中出來的姑姑所聘請，讓她在京城妓院的一個偏僻院子裏給孩子喂奶。母親說，那位姑姑在一次喝醉酒透露，原來那位孩子乃賢妃所生，是大越王的長女！那時候，小公主身邊還有一對小姐妹伺候著，名叫大丫與二丫，也就是現在的青鸞與青鳳。後來，小院裏來了四位賊人，汙辱了姑姑與奴家的母親……奴家的父親正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聽到此處，在場眾人心思各異神色不定。尤其是龐妃，她神情雖然不變，掩在廣袖裏的手卻是微抖，掌心一片汗濕。
“就在當晚，小公主與那對小姐妹一同消失了！是大丫與二丫見勢不妙，把小公主帶走了。從此以後，奴家的母親與那位姑姑被那四個賊人所擄，一起生活了四年。在那四年裏，姑姑跟母親說了很多事，其中一件，正是另一位公主的身世……”
“且慢！”梅林王隱忍地喝止嬌嬌繼續說下去，目露寒光地問她，“那位姑姑喚什麽名字？”
一旁的龐妃開始感到絕望……
“回陛下，姑姑閨名銀鈴。”嬌嬌如實答道。
啪！龐妃迅即跪倒在地，低伏著頭，渾身發抖，“陛下，銀鈴她……她是臣妾身邊的侍女！但她因侍候不周，已經被臣妾逐出宮外，擄公主出宮絕非出自臣妾……”銀鈴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被她的人砍死在西疆，她本以為安枕無憂了！
沒想到，犯過錯的人，報應總有到的時候。而且還是她感覺陽光很美好的時候……龐妃心中苦澀。
皇貴妃一聲冷笑，“嗬，侍候不周，就該亂棍打死！本宮還真沒想到，原來妹妹竟是如此心慈手軟之人。”有機會打壓龐妃，她自然不遺餘力。
龐妃暗恨，卻不敢抬頭，隻能低沉地回她一句，“本宮當時痛失皇兒，每天給他抄經積德，又豈能在宮裏損人性命，折我皇兒功德？！本宮不比姐姐心狠……”
“夠了！你們，你們都給朕閉嘴！”梅林王氣得全身發抖！事情已經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萬萬沒想到，宮中人心叵測，竟然連一個初生的嬰兒都不放過！他的長女當時隻是一個遭到母親嫌棄的可憐棄兒，竟也逃不脫有心人的毒手！被養在妓院……對方的險惡用意，其心可誅！
他無視龐妃，任由她繼續跪著，含怒瞪著嬌嬌，“你繼續說！那賤婢可有說出受何人指使？！她如今在哪兒？”最後一句怒吼，讓整間宅子震憾不已！
嬌嬌對於他的雷霆怒火充耳不聞，她繼續說：“陛下請息怒！此事應該與這位娘娘無關，因為姑姑說過，她的確是犯了錯被逐出宮來的。她無意中把那位貴人的衣裳給扯破了一個小口子，就被趕了出來。她懷恨在心，說一定要讓那位貴人後悔那天所做的決定。”…
嬌嬌不傻，她這兩天都在屋內侍候，梅十三既然棒著龐妃，肯定是用意的。她當然不會拆梅十三的台，這才有意替龐妃開脫。至於梅林王信不信，她就不管了。反正事情的確是龐妃做的，現在出了事，她能不能掙脫出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聽嬌嬌這麽一說，龐妃心中一鬆，鳳目中頓時淚光閃閃。既是受驚嚇所致，亦有一絲感動的原因。
“陛下，雖然事情並非臣妾之意，卻因臣妾而起！臣妾有罪，甘願領罰！請陛下降罪！”
梅林王忍了幾下，好不容易才咽下那口鬱氣，半晌才揮揮手，“此帳日後再與你算！起來！你，你繼續說！”那嬌嬌的話不能全信，至少龐妃的嫌棄沒那麽容易就洗得掉。事情的真相，他日後一定會查個清楚明白。
既然十三有意放龐妃一馬，他暫且忍耐。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到底誰才是長公主！
“姑姑說，她把小公主帶出來的時候，偶遇這位呂氏，於是便跟了她一路。知道她是在一間破廟裏生下的女兒，出生的時辰比長公主晚了足足七天！連那位接生的婆子住在哪裏，姑姑都查得一清二楚。姑姑是個心思很重的女人，她覺得多知道一些事情，說不定日後會有幫助！”
“你胡說！我明明是在一個院子裏生的孩子！你這分明是在欺君！”呂氏嚇得大叫。當聽到嬌嬌說她在一間破廟裏生下的呂依娘時，她一臉譏諷之色。但當聽說呂依娘出生時辰足足遲了梅十三七天時，她慌了！因為這是事實！但她以為這事實隻有自己一人知道。
嬌嬌冷漠一笑，“不止是時辰，就連呂氏你的大腿內側有一塊胎記長什麽樣，姑姑也清楚得很。”
“那又怎樣？！肯定是你們這些賤民教唆了婆子來誣陷我！陛下，陛下，您千萬別信她！她隻是一名低賤的妓女！她的話不能信啊陛下！”呂氏開始痛哭流涕。她有點慌了！她本來就那點智慧，本來以為之前那些事天下再無人知道，哪曾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謊話才露了一點破綻，她就已經承受不住自亂了陣腳。
“嗬，光有你的胎記當然不作數。不過，因為姑姑惱恨你們這些享盡榮華富貴的宮妃，所以她遷怒你那位公主，在她的大腿內側也刮出一道指甲大的疤痕，說是讓你們母女如出一轍。陛下如果不信，盡可讓人前去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