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梅十三走出府衙的門口,不禁又回頭瞧了瞧門口上的牌匾。這兒是她的第一份工作,那種體驗,挺新鮮,挺懷念,卻無絲毫留戀之意。唯一可惜的是,她沒能遇見傳說中出現在夜裏街頭的女鬼。她本來心裏還期待著,如果真遇上了,說不定給周大寶送去當個順水人情,日後有事找他辦就方便多了。

人高藝膽大!想她前世可是個正經膽小的小女子呢。如今連鬼都敢抓了,真是世事無常。

梅十三想著想著,唇邊不知不覺微微翹起,然後轉身離去。

回到古家草廬,青鸞姐妹倆已經幫她把東西收拾好,見她回來,也不問她事情怎麽樣了,直接提起包袱就往外走。剛巧,古簾今天休沐,竟與阮一愨、元侗主、離無極三人相偕而來。

一見梅十三等人,阮一愨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拱手執禮,“知道三位今天要搬家,阮某等特地前來相送,可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原來,青鸞已告知古簾近期會搬出去,所以他知會了阮一愨他們,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古簾原本舍不得梅十三離開,但他曉得方弟(梅十三)的兩位娘子嫌棄這兒狹窄簡陋,自古言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為了不令方弟難做人,古簾不再挽留,還幫忙通知了阮一愨等人前來送行。

本來阮一愨已幫忙叫了馬車過來拉行李,結果發現三人都隻有一個包袱而已,最大件的行李隻有梅十三的古琴,還有青鸞的巨型寶劍,用不著馬車。

於是他將馬車退了,換了七匹馬過來。

青鸞青鳳購置的屋子在北城門外,與古家草廬剛好是相反的方向。如是步行,從古家草廬開始算起,大概要走一個多時辰。騎馬的話快很多,就一柱香的功夫。

一行人騎著馬有說有笑,很快便看到了屋子所在的地方。

有錢就是硬氣!

當遠遠見到那座被一圈灰色高牆牢牢圍住的大屋時,梅十三立即拜服在青鸞姐妹倆的大手筆之下。

屋子座落在北效的城外,與東效不同,此地林木極少,倒是荒田頗多,一眼看去,除了孤伶伶一座別院裏與周邊的有數棵樹外,其餘盡是一片天蒼蒼野茫茫的景色。

此處方圓不見人家,遠處是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嶺,近處一片片比人高的枯黃蘆葦野草,偶爾一隻落單的孤雁飛過,鴉鴉幾聲,徒增幾分驚惶幾分淒涼。

“呃……這地方會不會太偏太靜了點?”

眾人見此地情景,不禁心有戚戚,阮一愨更是有感而發。如果不是騎著馬,憑他們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那座大屋在哪兒。

“這才好!我們正是需要這樣一個安靜的地方靜修。”青鳳答道。這地方她可滿意了!是她與姐姐找了好幾天才找到的!

古簾卻猶豫道,“這裏白天雖然清淨,可到了晚上,那邊野林子裏時常聽見野禽猛獸的吼聲,著實擾人清靜。原屋主乃外鄉人,由於不知底細,性格又暴躁不信人言,費了大筆銀兩建了這座別院,卻因為這個不得已搬離此地。所以方弟,兩位弟妹,你們得考慮清楚啊!”因為梅十三不解釋,所以古簾一直以為這是真相,一如既往地稱呼她與青鸞青鳳。而阮一愨等人見梅十三不解釋,自然曉得平時在稱呼上有分寸。

“哦?隻是聽見聲音,沒發生過猛獸傷人的事?”青鳳驚詫地問。她還以為有野獸出沒,才導致此地荒涼的呢。

“不知為何,一些凶禽猛獸與妖邪之物從不敢涉足安城一步。就譬如那邊的山嶺,山嶺中雖有異禽,它們卻無法越林而出。隻不過,光那獸吼聲也夠讓人不安生了。”古簾微微笑道。

“妖邪之物不得涉足?難怪周大寶無鬼可抓!那傳說的城中夜裏出現女鬼一事也是假的?”梅十三不由得替周大寶可憐,其實那人是不想收周大寶為徒的吧?

“當然是假的。否則大寶就不會如此傷腦筋了。”古簾笑道。

青鸞姐妹一聽,頓時來了興趣,纏著梅十三跟她們講講安城裏的故事。

“不得跨出密林?莫非此地有結界?阮兄好沒道理,有此奇境怎不早說?也好讓兄弟我早一步買下此地,不時進山探探險啊!”

而這邊,性格爽朗的離無極埋怨著阮一愨。他好奇心旺盛地驅馬上前幾步,舉目遠眺連綿山嶺,隻見煙霧繚繞,細細靜聽,隱約聽見林間有飛禽走獸的聲響。他閉目,用神識瞭望,發現它們果然無法跨出密林,不由得大為驚歎。

驚訝的不止他們,青鸞也覺得驚訝。在購置屋舍時,青鸞青鳳便察覺林子裏有野獸出沒,想著自己三人根本不怕,如若有獸類過來襲擊,便逮住它們拿去換錢!這才大方買下此屋,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層緣故。

阮一愨聽聞好友怨言,不禁笑了笑,“正因為你愛冒險的性子,為兄才不敢跟你說。”

“這是為何?難道此地真有那麽凶險?!”離無極疑惑不解,他剛才沒發現哪裏有危險啊!

眾人一齊伸長耳朵聽阮一愨說典故,隻有古簾臉帶微笑,默不作聲地聽著。他是本地人,阮一愨知道的,他自己也知道。

“非也!”阮一愨見大家好奇,便直言不諱,“隻是此地乃安城最邊界,越過前麵這座山就有一條斷崖,崖下邊是一條寬敞水流湍急的洪江流域,無船可渡,無橋可搭。江的對岸就是大越的國界標誌孟陀山,同樣的險峻宏偉,從無一人能涉及此險境而越國界。”

話說到這兒,他哂然而笑,“若說奇境,此地除了常常聽見野獸吼叫,那所謂的險山惡水,對我們這些修行人而言等同尋常,沒什麽稀奇。若因此害得賢弟一番勞頓,愚兄豈非招人厭煩?”

元侗主瞅準機會揶揄離無極,“阮弟確實愚鈍,難道聽不出無極兄弟這是在嫌你總不叫他來喝酒玩樂?這來的路上,他可是沒少埋怨你小氣吝嗇來著!”

“哦?那確是我不對,該罰!”阮一愨恍然大悟,然後對梅十三等人說,“剛好三位新居入夥,我們大夥幹脆今晚在你們家熱鬧熱鬧?也好給新居添添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