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鐺鐺鐺~~~~”一聲又一聲急促的金鐵交鳴聲連綿響起,隱含著急切之意,代表著撤兵罷戰的命令!

但奇怪的是,無論是仍在城上死戰不休的狼群和虎衛軍,還是猶自在城下指揮攻擊的郝昭部,都沒有執行命令的跡象!

城上,滿身血水的典韋已經進入到狂暴狀態之中,雙眼充血變得通紅,奮然一戟將眼前的六名敵兵全部幹掉,憤怒的仰天怒吼:“撤兵?媽的為什麽要撤兵!老子要把這些王八蛋全部幹掉!”

在典韋的背後,許褚統領著所剩不多的虎衛軍,抵禦著另外一邊人馬的攻擊。虎將許褚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狼狽過,右臂已不能用,左臂又挨了幾刀,更慘的是內髒受損,每次出招殺敵都要牽動肺腑,引來一陣劇痛,許褚憑借一腔絕不屈服的意念屹立不搖,但眼前卻已經模糊,感覺身體都已經被掏空般的麻木和綿軟!

即使如此,許褚仍不願放棄,呼應著典韋的怒吼,同樣憤然喝道:“我虎衛軍豈有畏難而逃的懦夫?弟兄們,為了死難的袍澤,給我反擊,將他們統統殺光!”

“殺~~~~”剩餘的虎衛軍早已疲憊不堪,滿身是傷,但聽到許褚的怒吼,仍然強打起精神,怒吼真向敵軍的亂箭槍林發起了反撲!

偌大的城樓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躺滿了一個半圈,堆積成一道道小山,血流成河!這些忠誠而勇悍的戰士,至死也沒有辱沒那一身軍裝,也沒有讓自己所在的精銳部隊蒙羞,哪怕是死,他們也是死在進攻的路上,哪怕被萬箭穿心,他們也沒有讓一支箭羽,傷害到典韋和許褚的身體!一切,都被他們用身體死死的擋在了身前,直到自己倒下!

鏖戰足有三個多時辰,田豐下令射殺都已經喊到麻木,但活著的狼群和虎衛軍將士仍然沒有放棄,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擊,前赴後繼,慨然赴死!哪怕身為敵手,田豐也不得不承認:這支人馬是前所未見的精銳之師,人身可滅,軍魂無敵!

“能讓麾下的將士如此慨然赴死,小誌,你到底是個怎樣的魔鬼啊!”田豐搖了搖頭,喟然長歎。

“不過也好,這次的選擇,總算沒有錯!”腦海深處隱約閃過了這樣的念頭,田豐冷漠的神情竟微微一鬆!

“傳令……送他們一程吧!”田豐一聲令下,又是三百餘名弓弩手圍了上來,手中的弓弦,散發出寒人心脾的冷光!

城下,郝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俊秀的臉龐早已變得猙獰,頂著頭頂飛舞的亂箭,一道道命令脫口而出:“衝車,井欄,統統給我壓上去,老子不過了!拚了命也要把敵人的弓箭手給我壓製住!”

“殺啊~~~”主將不退,普通士卒更沒有退避的意思,任身後撤兵之聲敲得震天響,萬餘精兵仍然悍不畏死的向著城牆發起了一波一波的攻擊!

哪怕戰場已成煉獄,哪怕前人已逝,活著的人仍然在戰,不死不休!

突然間,戰場上猛然迸發出嘹亮衝天的歡呼聲,郝昭渾身一震,急忙回頭看去,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那是全軍的帥旗,碩大醒目的血紅色帥旗被高高舉起,迎風揮舞,而且,越來越近!

戰士們情不自禁的歡呼著,蹦躍著,似乎忘記了身在殺戮戰場之上。帥旗還在,那麽主公就一定還在,帥旗來了,主公就一定也來了!主公沒有拋棄我們,主公來和我們並肩作戰了!所有的士兵,哪怕前一刻還滿眼血絲疲憊不堪的傷兵,都驟然精神一震,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力量,狼嚎著奮勇向乘此發起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城上的弓箭手明顯轉移了打擊方向,看著那一密集無情的箭羽向著帥旗的方向瓢潑而下,郝昭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舉盾,加速衝過去!”小誌滿臉堅毅,將戰盾高舉護住頭臉,躍馬如飛,如離弦之箭般向著戰場深處彪去!

緊隨在後的數十名親衛乃是從狼群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猛士,不但武技絕倫,而且絕對忠心,哪怕要跟著小誌親赴死地,他們也毫不猶豫,每個人拚命打馬,緊跟在小誌的後麵!

“呃~~~唔~~~”聽著身後高一聲低一聲的慘呼,小誌心中慘痛,但強忍住沒有回頭,一雙銳利的雙眼,始終緊盯著前麵那萬人奔騰的廝殺戰場!

縱馬衝過了兩輪箭雨,身後的親衛已所剩無幾,小誌總算衝到了前線郝昭的指揮工事所在。

“郝昭,為什麽不遵令撤兵!”不等郝昭行禮,小誌就劈頭蓋臉的怒罵道。

郝昭一愣,無奈的笑了笑:“主公,狼群和虎衛軍還在上麵啊!是您說的,哪怕刀斧加身,哪怕九死一生,都絕不能拋棄一個兄弟的,更何況是您親手打造的精銳啊!”

“你……”小誌無語,瞪了郝昭一眼,昂頭凝望著城上的戰事,“典韋,許褚那兩個混蛋,他倆要是有什麽閃失,我非把他們從墳裏撈出來鞭屍不可!”

“郝昭,你說的沒錯,絕不能拋棄狼群和虎衛軍!我上,你給我掩護!”

“主公不可!”郝昭急道。

“哪那麽多廢話!”小誌冷冷的吐出一句,決然撥馬前衝!

“呃~~~弓箭手,等什麽哪?統統給我射!”郝昭渾身燥熱,猛的從工事裏長身站起,揮劍指向城牆,怒聲下令!

在人群中閃轉騰挪,小誌很快就接近到了城下,猛吸了一口氣,清越的吼聲響徹戰場:“典韋,許褚你們兩個王八蛋,再不下來,我就上去了!”

吼聲如雷,城上,城下的無數士卒愣愣的看著這位紅馬白甲的大將,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小誌這般拉風的結果,便是招來了一頓亂箭掃射,小誌銀槍運轉如風,在半空中構築成一道密不透風的槍網,護住了自己和**赤兔。

城池上,在血海中拚殺的典韋和許褚,還有剩餘不到五百的精銳士卒同時聽到了小誌那一聲呐喊,稍頓了片刻後,眾人一起發出癲狂一般的狂笑!

就連早已被殺意衝昏了頭腦的典韋和許褚,也猛的清醒過來,狂笑之餘,心中同時升起了退意。

無論如何,若自己再不下去,那小誌是真的有可能殺上來興師問罪的,全軍主帥若是以這種方式死在城頭,那笑話可就大了!

恨恨的瞪了城上敵軍,特別是那被層層親兵保護的田豐一眼,典韋和許褚對視一眼,同時領兵退卻。

“老典,狼群人多,你們先下去!”

“去你的,這時候還爭個屁,就你傷成那樣,我一隻手就能滅了你,還敢跟我逞強?你們虎衛軍先下去,我在這撐一會!快!”生死時刻,典韋的口氣不容拂逆,不等許褚出言反駁,戰戟一揮,率領狼群翻身迎上了圍攏而來的敵軍!

在狼群和虎衛軍的建製史上,這一天都是極為屈辱的一天,向來無敵於戰場的驕子,在這小小的薊縣城頭遭遇了重創,總計兩千名千錘百煉的精兵,最後活著離開戰場的還不到三百人,幾乎被打殘!但就是這一天,狼群和虎衛軍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強悍軍魂,哪怕落敗,他們也始終是昂著頭的,他們的敵人,卻看著遍地的狼藉死屍,流下了屈辱的熱淚!

在郝昭拚盡全力的武裝掩護下,典韋和許褚終於領軍退下了城頭,小誌接應到兩支強軍之後,強壓下心底的慘痛,帶著眾人緩緩退走,大軍攻城之戰,至此終結!

回到大營,小誌看著身負重傷的典韋和許褚,看著隻剩數百人的精銳士兵,看著滿營傷疲不堪的將士,流下了無聲的熱淚!

“此戰戰敗,過錯全在我一人身上!是我大意輕敵,急躁冒進,才使全軍遭受如此重大損失,我,有罪!”召集軍中將校赴中軍帳開會,小誌第一句話,就將戰敗之責全部攬了過來。

“主公,是我等作戰不利……”郝昭話沒說完,小誌就揮手止住了他。

“為帥者若不能坦承失敗,正視現實,乃庸才也!遲早會累及全軍!我想汝等也不願跟隨這般無能的主公吧!”

見眾人默然不說話,小誌緩了口氣,沉聲說道:“郝昭,主帥指揮不當,致使全軍大敗,按軍法當如何懲處?”

“這……主公乃萬金之軀,豈可言罰?且軍法中也並無如此一條……”

“如此……先罰我一百軍棍,立刻執行,眾將不得阻攔!待班師回朝之後,我當上表朝廷,自請處分!”小誌毅然決然的說道。

“主公不可!”眾將大驚,齊聲驚呼道,連許褚都咳嗽不斷的勸阻。

“主公,您即使有錯,也不該在此刻行刑啊!主公若傷,則我全軍軍心渙散,要如何對敵啊?主公若執意傷殘自身,可權且記下,待來日回朝之後,再杖責不遲!”郝昭心念一轉,語帶懇切的說道。

“這……”想起大軍目前所麵對的嚴峻局勢,小誌心中猶豫,雖然他懲罰自己的決心甚堅,但此時此刻,若自己傷重不能理事,隻會使大軍遭受更多的挫折,萬劫不複!

“如此……就先記下吧……”猶豫著說道,小誌無聲閉眼,滿麵痛苦之色。

心中送了一口氣,為了轉移小誌的痛苦之意,郝昭連忙問道:“不知主公突然下令撤兵,所為何事啊?”

猛然睜眼,壓下心底的痛楚,小誌的眼神裏滿是冷芒:“文醜已經領軍趕回來了!斥候來報,他的前部先鋒,距我軍不過三十裏,今夜便能趕到!”

此言一出,帳內眾將齊齊呼出了胸口一腔悶氣,臉色沉重。這文醜,來得實在太快,也太不是時候了!